「……」她愣在原地，頓時之間竟不知該對他說什麼。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CYINpkEm
馮隨安抿著唇笑，手帕上柔和的香味和細軟的觸感，輕輕撫過唱然的眼角，霎那間她的世界變成一片朦朧不清的色調——指縫透光的暖橘色蓋去周遭的景物，感受得著少年手心間傳來的溫度。隨安的手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大了？輕而易舉就能遮住她的臉，擋去她目光所能觸及的一切。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uycHyTF3
他嘆了口氣，有點莫可奈何：「唱唱，我到底該拿妳怎麼辦？」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QCkI7Ov8
「……誰要你怎麼辦了？」講得好像她是個麻煩似的！唱然氣呼呼地伸手就要撥開他的手，他卻更明目張膽地牢牢摀住她眼睛。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pDDUSXm7
「不是啦唱唱，妳的眼睛太罪過了，再看下去，我怕我承受不住呀。」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TgHQduo0
「油嘴滑舌。」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36pq2qfq
「我只是實話實說喔。」隨安好脾氣地露齒一笑，順手摸了摸她的頭，「走吧，肚子餓了，吃早餐。」一大早他從窗戶看到唱然出門，就不顧一切拖著行李箱跟著一塊跑出來了。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jBUJzqPC9
這簡直當她是小孩似的，梁唱然微微蹙起眉央，她向來最喜歡跟這人唱反調了，他說東她偏要往西，這是從小被他寵壞的任性習慣。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MScVK80L
但女孩沒來得及提出反對論點，馮隨安人就已經抽回手，往後退一階瞅著她笑。修長的身型穿灰連帽外套，搭配卡其色長褲顯得異常出眾，加上那招牌笑容，簡直非比尋常的陽光灑脫。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5kjCUO4Y
叫她不能相信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夢。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A0O1NUPkT
「你真不想去畢業旅行？」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J4QQoyfP
「嗯、嗯，當然。」邊說，少年還不忘用力猛點頭。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8sn4ChqQ
「可是你明明想去。」梁唱然不是笨蛋，馮隨安自告奮勇當畢旅籌備代表的積極，可不像是裝的，她現在的心情真的很複雜……有點內疚，卻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地感到一絲酸澀的甜蜜。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BWBggOUA
他是因為自己才不去的。為了她……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EFDUwxbs
「我沒關係，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就好了。」隨安理所當然地牽起她的手，一字一句，清晰而肯定地「一起去奈良餵鹿、去看清水寺舞台，吃湯豆腐和懷石料理，晚上去大阪吃大阪燒還有章魚燒，」他沒頭沒腦地補上：「用我自己賺的錢。」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HlMOLOmg
唱然找不到適合的接話，只得比他更無厘頭地冒出一句：「可是我不喜歡章魚。」她討厭海鮮，吃到不新鮮的還會過敏起紅疹子。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6wKvAgNdT
「那簡單，我吃章魚燒，妳吃明石燒不就成了。」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nHQTpYZ6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就只會吃。」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lzIXomUp
見她笑了，隨安不知不覺鬆一口氣。「唉，要是我不夠潔身自好，哪天吃太胖了，妳會不會拋棄我啊？」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yKBgYGSZ
……潔身自好不是這樣用的吧？唱然白了他一眼：「你說呢？」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V2PpFR8m
隨安笑得很理直氣壯，「胖子也是很好的，冬天能當被窩夏天幫妳掃空儲糧，重點是觸感彈力極佳，包妳一摸就上癮捨不得轉手。唯一的問題就是重量——」他笑容毫無預警地有點猥瑣，「但唱唱妳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絕不會把妳壓扁的。」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8PuFjAiY
一如往常，馮隨安第一萬零一百八十二次被梁唱然罵：「神經病。」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cficNu1M
她把課本塞回包包，「馮隨安，你現在後悔去機場還來得及。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DEKtkmpYb
嘴上逞強的一再拒絕，標準的死鴨子嘴硬。其實，她很開心他出現在這裡，那是一種膨脹的貪念，想佔霸他一個人，他的溫柔、包容與體貼……但梁唱然不可能說出來。面對馮隨安的時候，她總沒辦法控制自己對他說出違心又傷人的話。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KEQ0mvKM
這或許是十五六歲少女特有的刺，然而，梁唱然和別的女孩不同，她更利更刺——其他女孩可以賴在父母懷裡撒嬌、和好姊妹嘔氣吵鬧，然後對男朋友耍性子……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0nMjjJdJ
她卻只有馮隨安。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GZWvkKOG
「不後悔的，我一直很想在家以外的地方吃早餐看看。」他替她揹起書包，喀啦喀啦地托著行李往街道上走，「唱唱，妳有沒有什麼推薦的？」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VcWWBguz
馮家家教嚴厲，馮隨安乍看過著憂無慮的大少爺生活，其實根本就是生長在溫室的小花，跟現實有點脫節……畢竟他的成長背景，和正常人的生活根本就相差甚遠。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nnjwACWh
唱然走在他後面，在上班族人來人往的街頭，馮隨安歡欣鼓舞地拉著行李大步往前，朝對面店家探頭探腦的：「要吃什麼？包子？饅頭？還是蛋餅？油條？」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UkyXlUN1
「又不是沒吃過…」她講到一半才猛然住口，這些聽起來尋常至極的美味早點，平常在馮家餐桌上是絕對看不到的——馮夫人多少有點崇洋，馮老太太腸胃不好，因此大多是清淡的養生料理。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Ftku4OI1
隨安歪頭笑得燦爛：「唱唱，我一直好想吃吃看呢。」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IgfZkWZM
原本想罵他神經病，但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哽在喉嚨那乾乾的，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她認真想了想，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襬：「別在這裡，這邊的東西不見得好吃。」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mKZK5TtE
他也很聽話地轉身回來，一臉期待地看著她：「那，去哪好？」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hKYehDjd
唱然沒看隨安，聲音很小，但他卻仍舊聽得一清二楚：「我帶你去。」
隨安此刻就像劉姥姥逛大觀園那般，看見什麼都覺得稀奇。他跟著唱然走了幾十分鐘遠的路，走到離市區中心有些距離的社區。一排排有些年紀的建築，環著座不算大的公園，幾個老人悠閒地在涼亭那下棋聊天，一個爸爸哼著歌推嬰兒車在長椅邊曬太陽。早晨的天氣有些熱，路走得又遠，隨安臉頰都被曬紅了，卻還是一臉興奮。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oF2ri1BR
「前面那就是了。」唱然停住腳步，轉頭看他，「以前我很喜歡吃這一家的早餐。」隨安順著她的手勢往前方看，不是店而是用發財車改建的攤子，就那樣隨意地停在路邊樹蔭下，好幾個人圍著在等。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KTS0cch0
陣陣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那是略帶燒烤的香味。一對夫婦模樣的男女，忙碌而熟練地在爐火上鋪上吐司。煙味有些薰人，用夾子將培根、雞腿排等一一放上烤架，立即發出滋滋那引人食慾大發的聲音。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LY5beYI1
「這裡的三明治和其他早餐店賣得不一樣，是用火爐炭烤的。」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h24SOrty
「噢噢，看起來好好吃啊。」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YQwXqefUz
看著他一副口水都快流下來的樣子，唱然忍不住笑了：「有那麼想吃嘛？」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2scCNUKLv
買完早餐，她和馮隨安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陷入短暫的沉默——那是因為現做的炭烤三明治實在太美味了。熱騰騰的白煙撲面而來，烤得酥脆的麵包夾有生菜和煙燻雞腿排的軟嫩多汁，張大嘴巴咬一口，迅速地溫暖了飢腸轆轆的腸胃。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i5ct9zHX
隨安狼吞虎嚥地把三明治吃完，長長地呼了口氣，滿足地摸著肚子：「呼，吃飽了。」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ovWXUese9
唱然雙手拿著比自己臉大上一倍的早餐，沒有看他。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bGFcqEzk
「我媽以前嫌這家店髒，不買給我吃。但禮拜六日的時候，我爸會偷買給我。」這是她第一次在隨安面前主動提起已經離世的父母，「其實我已經記不得他們到底長什麼樣子了，偏偏這種無聊瑣事居然都還記著……可是，就算都是一些沒意義的小事……還是不希望忘記。」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f64c7y7l
說到這裡唱然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臉上的眼淚。隨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怯生生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女孩的膝蓋上，像在對她說——我在這。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bqcYfZCY
她深呼吸口氣，嘗試把話說完：「我…我真的不知道…像這樣吃著以前常吃的食物，我覺得懷念，但除了懷念卻什麼都記不起來……他們的臉，他們說話的聲音，他…他們……」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uEMAhEh4
三明治還握在手上，下一秒，她已經被少年心疼地擁進懷裡。她在他胸口顫抖，茫然的淚水失控地潰堤。梁唱然從來沒在隨安面前如此失控過，像個孩子般劇烈地哭起來。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B6J1Y93Y
「他們明明是我的爸媽，但……我卻覺得他們越來越陌生。盯著鏡子的時候我一點也不確定，我到底是像爸爸還是像媽媽？我覺得自己好笨好爛，連這種事也沒辦法記得……」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ZyTwaEMi
「妳不笨，唱然，」他閉上眼睛，用力地搖頭，「這不是妳的錯。」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7NBL3QaE
「那如果有一天，我開始恨他們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