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扶桑睡不著,獨坐亭中,他的心緒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今天突如其來的心潮翻湧是怎麼回事?
曾經刀口舐血,曾經九死一生,他不是未經風浪的毛頭小子,也不是沒有嘗過女人的溫柔滋味,海寇營裡最不缺的附隨組織就是妓館,海寇們餘暇之時結伴到城中尋花覓柳也是常事,他並不缺乏經驗。
於他而言,女人的身體就是釋放和宣洩欲望的容器,他不會欺淩她們,但也不會對她們懷抱什麼深刻的感情,上了牙床滅了燭火,每個女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事實上在這個年頭真正混得出名堂的海上男兒都不會把男女情事看得太重。
但是今天……
他回想著那時在冬字房裡她靠近時身上傳來的幽香,她眼裡為了保衛揚州城而流露出的堅毅,她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賴,還有那明媚溫柔的微笑……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和那些性格軟弱、面目模糊的尋常女子有了區別,她是不同的。
她問他願不願意助她保衛揚州城,被她這一問,百里扶桑當下連打馬虎眼都做不到,因著她身上的與眾不同,他覺得自己願意為她迎難而上,他喜歡她在聽到自己答應保衛揚州時,臉上漾出的那抹笑容。
回憶起她那時的笑容,百里扶桑現在嘴角邊也不自覺勾起一個愛憐的微笑,這微笑和百里扶桑腦海中更遙遠的記憶重疊了——他回想起小時候經常看著的,爹爹每回望向娘親時臉上的那個笑容。
自己現在臉上的笑容和當年爹爹的笑容會否是一樣的?
百里扶桑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了一下。
不會吧?難道自己真的……他用力甩甩頭,想把腦中綺念趕走,但當然徒勞,而且更不安寧了。
就在這時,雪影閣的閣門咿咿呀呀地打開,柳千帆緩緩移步出閣,她一頭長髮只略略梳整,鬆鬆地挽個髻,身上罩了件單薄的竹綠輕紗掛子,月下走來清冷若仙,卻又幽韻動人,百里扶桑看得入神了。
「阿桑?」柳千帆嚇了一跳:「大晚上的你不睡在這兒做甚?」
百里扶桑只輕道:「沒什麼,我就是有點睡不著,老闆娘卻為什麼也這個時間還出來走動?」
「我也睡不著,屋裡的水又沒了,這才起來想到廚房燒壺熱茶,」柳千帆舉起手上鐵壺笑道:「既然你一樣睡不著,陪我去燒茶一起坐著喝點吧——我猜你和我是為了同一件事睡不著的。」
同一件事?百里扶桑心頭怦然一動——她知道他在月光下坐著不睡是為了誰?她知道自己方才心裡在想著的是誰麼?
看著她晶瑩的眼瞳,百里扶桑的眼神更深幽。
柳千帆在兩年前的海寇之亂後接手父親留下的富春客棧並加以重振,半年前百里扶桑在客棧吃白食後自願留在客棧打雜,他的身份卻始終隱晦不明。
隨著大海寇汪直被抓,各方海寇勢力虎視耽耽,為了幫助閻金和郜通一同保衛揚州,柳千帆和百里扶桑一起加入揚州保衛戰,也因此揭開了百里扶桑真正的身份。
毛海峰手下的徐無咎、徐海舊部桑鐵心……兩大海寇勢力同時出現在揚州城是否昭示著雙方合作攻打揚州的可能?陳二倌五歲的獨子被綁架又是與哪一方勢力有關?百里扶桑和柳千帆是否真能協助打敗海寇、保衛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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