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所有人都沒有在預想的情況下一大清早就踏上前往摩諾多的路途,什麼頂著清晨舒服的陽光、清新的空氣,踩過佈滿露水的草地,通通沒有發生。
以利亞說他昨晚的工作弄得有點晚,需要一點時間補眠,而趁著這段時間,四名年輕人就跑到了外頭去玩,白晝的庫丹勒芙寧同樣也是絕景,且多了一絲令人清爽的生機。
那個上午,除了緹艾之外的其他幾人都跳進湖裡游泳、打水仗,緹艾本來想試試她新學到的防水咒,但是他的夥伴們拒絕了,照他們的說法是〝到水裡玩就是要弄濕啊,不然就沒意思了〞,緹艾也就沒堅持,只在自己的身上施了防水咒,以防哪個吃飽太閒的無聊人心血來潮把湖水往她身上潑(而她相信她的夥伴中大部分都是這種人)。
緹艾在一旁的從行李中拿出了她隨身攜帶的《大陸魔法史與衍伸運用》開始在樹下閱讀,一點都沒打算加入其他人的水上活動,直她聽到一句她不得不出聲阻止的話。
「欸,你們敢不敢?猜拳輸的裸泳湖一圈。」
稚氣未脫且中氣十足的少女嗓音傳進了緹艾的耳裡,讓她馬上丟下書本。
「芙爾瑪你在說什麼啊!不可以!」冷靜自持的少女罕見的發出了半是尖叫的吶喊。
「哎──」
總而言之,這個庫丹勒芙寧湖畔的美好上午就這樣歡樂的度過了。
下午,在吃了點乾糧當午餐之後,他們總算看到以利亞出現了,那個男人一就操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語氣裡帶的一絲剛起床尚未清醒的含糊叫他們去把行李拿好。
等所有人收拾完畢離開空間魔法,他才將魔法陣中心的黃銅鏡取出,重新收回懷中,失去了魔力的中心,法陣的其餘部分瞬間毀壞,留下了幾條乾枯斷裂的藤蔓繩子。
「加緊腳步吧,進度理想的話,在晚上九點前應該能到摩洛多。」
這句話之後,他們便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宛如仙境的庫丹勒芙寧,踏上了讓身心疲倦的長途跋涉。
啊,森林、鳥獸囀鳴、揹著沉重行李和武器的徒步旅行,真是冒險者的浪漫,不是嗎?
但對於已經獨自旅行多年的以利亞來說,這兩天的路途對他來說是一個嶄新的挑戰,以往習慣在大自然聲響中沉默走著的他,還是無法在一群聒噪的旅伴包圍下眉頭還不皺一下。
而比昨天更恐怖的是,昨天他們還是自己聊自己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把能聊的都聊完了,他們竟然聊到他身上了。
「以利亞,你一個人旅行多久了啊?」
「以利亞,那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旅行,大多煉金術師不是都會找個定點開設工坊嗎?」
「以利亞先生,這樣邊旅行邊接案,平均一個月的淨利是多少啊?」
「以利亞先生,魔族的治療性法術的結構是長什麼樣子?」
以利亞從沒像今天一樣這麼想否認自己擁有這個名字,並且他合理的懷疑這群小混蛋是不是在什麼時候想出某種計策,想要一起用這種煩人的方式騷擾他,最後讓他頭痛致死或者是受不了而自己解除主僕的咒印。
如果以上的猜測是真的,那他們真的快成功了。
「吵死了,安靜一點。」以利亞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前額,低聲的抱怨:「剛開始不是還躲得遠遠的嗎?」
「老躲起來可不是辦法啊!」芙爾瑪把以利亞的碎念聽得一清二楚,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都要一起旅行了,多互相了解對大家都好,對吧?對吧?」
這種陽光型的熱血傢伙以利亞不是沒見過,但他對每一個都沒輒。
以個性來說,格瑞欽和緹艾還算能夠接受,芙爾瑪和羅維洛就屬以利亞很難應付的類型,宛如野生動物一樣橫衝直撞,有活力過頭,掛上韁繩還不一定拉得住。
「不用了,就算聽了我的事也不會對我們的相處有什麼幫助。」
以利亞拒絕了,他並不喜歡提以前的事,並不是說他的過去有多不可告人,而是他自認自己並不是一個能坦然面對過去的人,當那些後悔、悲傷、憤怒的事再度被提起,他並不保證自己不會被來自過去的情緒影響。
「哎,你不講講怎麼會知道有沒有幫助。」羅維洛在一旁幫腔。
嘖,果然是這兩個人最難搞。
以利亞語氣平淡的說了一句:「不要。」
他還沒無聊到回應兩個小鬼把他的人生經歷當作床邊故事的要求。
「那我來講我的故事好了!」開朗的金髮少女並沒有因為以利亞冷淡的拒絕而沮喪「有一個來自大國貴族的旁系分支的少女,她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但是無依無靠的她靠著自己的力量,逃過了各種政治聯姻和家族的壓迫,最終進了非索迪特學院,成為學員裡最強的魔劍士學徒。」
「等一下,這不對吧?最強的魔劍士學徒是我才對吧?」羅維洛對芙爾瑪的故事表示不滿。
「魔劍士只會揮劍是不行的啊,看你那彆腳的魔法,怎麼對得起最強魔劍士的名號?怎麼想都是我芙爾瑪.布坎利才是最強的啊!」芙爾瑪對羅維洛比了個拇指向下的手勢「而且,昨天的人偶棋是我贏比較多次。」
「那個不代表什麼,我只是比較不熟悉那個遊戲而已,你在競技場的戰績可是輸了我一大截呢!」
「那只是因為我翹了比較多堂實戰格鬥課而已,我的勝率可是跟你不相上下啊。」
接著,話題從芙爾瑪的故事變成了誰是最強魔劍士學徒的爭論戰,而身為話題出發點的以利亞顯然已經不被在意了。
「你們安靜點好嗎?在森林裡吵鬧會引來野獸和盜賊的。」以利亞阻止了差點就要在路上開始分勝負的兩人「這應該不是你們故事的一環吧?」
「就是說嘛,羅維洛,怎麼這麼亂來。」芙爾瑪馬上開始指責起羅維洛,講得一副好像不關自己的事一樣。
最後羅維洛白了芙爾瑪一眼,結束了這場唇槍舌戰。
在那之後,他們終於消停了一會兒,而以利亞也獲得了片刻的安寧,他不知怎麼的開始回味了一下芙爾瑪剛才所講的。
芙爾瑪的故事簡單明瞭,而且一點都不令他感到意外,他早在一開始聽到芙爾瑪的姓氏時就大概猜得出那些事情了,金髮藍眼的布坎利,北方大國費里維特的貴族,家族壓迫及政治聯姻是大多貴族子女都必須承受得,這個名叫布坎利的女孩能夠身著一身輕甲走在這裡,除了她運氣夠好,也就是她夠堅持。
「我們應該繼續講嗎?我又開始無聊了。」芙爾瑪顯然不是能夠承受與人沉默的並肩而行的人「講點什麼吧,羅維洛。」
「我沒什麼好說的,身為一個長得好看的天才,我大概能講出來的故事大概跟那些吟遊詩人的史詩差不了多少,垂手可得的愛情和實力懸殊的戰鬥。」
「光聽你這簡述就令人反胃啊。」
「對吧。」
「那就別說話,走路。」以利亞說:「然後我就告訴你們一個故事:以利亞.亞爾德里契是一個喜歡安靜旅行的人,結束。」
他看到那兩人乖乖地閉上嘴,然後露出了責備自己掃了興的表情,而在之後他們的確沒在說話了。
「「穿過埃拉什的山脈,有光從山洞裡傳出來,這一點都不奇怪,那是礦山的守護神名叫莫羅莫埃──」」
他們唱起歌來,地方的飲酒歌,一群醉漢會在酒館裡大唱特唱的那種。
往好處想,以利亞,至少他們沒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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