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節過了，期末還會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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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萬份慶幸這學期選修中國文化課，期末報告竟然是用中文寫！即使寫作能力絕非他的強項，相對於母語非中文的同學而言，他簡直是開外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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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唯一需要寫的期末報告相對輕鬆，其他都只需要考試、不用交專題，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期末考週前的週三晚上不念書，去看娛樂科技所的期末發表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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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大一期末時，他便在校園中看過該發表會的宣傳，只是當時他自顧不暇，根本沒有餘力去管期末考和報告以外的事。今年春假看過娛科所在博物館展示的作品，又再次見到發表會的宣傳，讓他心神嚮往，決意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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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有自己的期末作業要忙，拒絕了他的邀請，於是他自行前往學校演藝廳。去之前，他不知道這場發表會有多受歡迎，自行估計在發表會開始前十分鐘到達就差不多了。到了門口，發現人山人海，差點以為自己會擠不進會場，幸好這只是門口在做流量管制，一小批一小批放觀眾入場，饒是如此，他進演藝廳後也只能擠在角落，和其他未能提早到達的觀眾一起站著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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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會正式開始之前，由該所的教授做引言，闡明娛樂科技所的中心思想是左腦與右腦的結合，學生來自各種不同背景，以期激盪出更多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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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腦與右腦⋯⋯是在說技術和創意嗎？秋一邊思考，一邊聽教授繼續說明此次發表會的展出作品皆來自研一上的必修課，該門課旨在訓練學生與各形各色的組員合作，因此在學期中每一個專題都會重新打散分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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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觀賞發表會前，請記住每個作品都是在兩週內完成的。」教授特地強調僅僅兩週的期限，「從分組、分工、腦力激盪、實作到實際完成一個作品，一共兩週。希望你們好好享受今晚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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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席響起一片掌聲，場燈熄滅，發表會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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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觀賞發表會之前，秋並不清楚自己會看到什麼，實際見過幾個作品後，只覺超乎想像，頗為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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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作品都不用一般的滑鼠鍵盤或搖桿手把做為輸入裝置。首先登場的是一個虛擬實境遊戲，觀眾可以從舞台上的大螢幕看到與 VR 裝置相同的畫面，負責展示的學生在頭部戴上 VR 裝置，手裡拿的卻是貼著感應器的鍋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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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開始時，秋差點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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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煎牛排的遊戲，難怪拿著鍋鏟，好有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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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看著負責展示的學生熟練地操縱，一邊觀察對方身上有幾個感應器，大致得出程式是靠感應器的相對位置計算遊戲內鍋鏟位置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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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每出現一種新裝置或平台，教授都會介紹一次，讓觀眾了解其功能。其中有靠捕捉螢幕投影上的陰影作為碰撞範圍互動式動畫，也有利用雷射筆做為輸入訊號的遊戲，更有讓所有觀眾向左或向右倒、來控制讓巴士翻車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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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太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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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一個半小時的奇幻旅程，他心滿意足地離開演藝廳，踏著輕快的腳步前往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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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他蹦蹦跳跳地上樓梯，迫不及待想向室友報告今夜的見聞，卻見夏房門緊閉，顯是用功關頭、無事勿擾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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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等考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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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裡說聲「加油」，回到自己房間，關上房門準備挑燈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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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是假的，all pass 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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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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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結束的週末，照常理來說，是學生慶祝狂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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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屋簷下的三人原本說好要一起出去吃頓好的慶祝，到了當天，Yuna 卻因為無預警到訪的「壞朋友」，蜷縮在床上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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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包⋯⋯熱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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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乾姊發白的唇色和虛弱的語調，秋有股衝動想握住她的手，哭著說你放心，交代的事我一定會辦到，你千萬要保重身體，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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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真是好辛苦，也好厲害啊。難怪人家說對每個月流血一週仍能不死的生物千萬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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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和夏兩人去城南的餐廳吃飯，幫 Yuna 點了炒飯和熱湯外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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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好幾個 VR project，有一個是把 sensor（感應器）裝在筷子上，然後從觀眾席裡叫一個小朋友上台，玩筷子夾蒼蠅。就像在《小子難纏》裡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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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完餐後，秋便滔滔不絕地分享他在娛科所發表會的所見所聞，怎麼也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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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種叫 Playmotion 的技術，人站在投影機前面，用影子操控畫面裡的東西。這個我在科學博物館看過，但是博物館裡的只是簡單的丟球遊戲而已。發表會那天我看到好幾個互動式電影，都很有趣。而且你知道嗎？這門課每個 project 都只有一兩週時間來做，美術、程式、音樂都只有一個人負責。這樣有一組居然還能做出沙塵飛揚的場景效果，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連 shader 都自己寫？如果是的話也太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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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用雷射筆玩的小旅鼠，他們發了十幾隻雷射筆給觀眾，觀眾坐在不同地方沒辦法互相溝通，卻要合作過關。第一關還算簡單，只需要搭橋，第二關大家很忙，要挖隧道要搭降落傘還要搭橋，然後就看到小旅鼠一直死，超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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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結完帳，他都沒結束這個話題，提著外帶邊走邊繼續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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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天黑得早，他倆並肩走入餐館後面的小巷。城南路窄，停車不便，常常要在後巷繞半天才能找到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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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秋停下腳步，左右張望，「我有點忘記剛剛停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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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下一個 block 就是了。」夏指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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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下個巷口大約二十公尺時，前方駛來一輛車，停在兩條巷子的交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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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停在路中間？雖然目前巷子裡沒別的車，這種做法會把雙向交通都阻住，是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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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正疑惑著，便見一男一女分別從駕駛座和副駕下了車，繞到車尾，一邊互相朝對方嘶吼，顯是吵架吵到失去理智，才會將車停在路中間，甚至沒有熄火。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吵著吵著，那男人忽然往一記飛踢，踹在女人小腹上，霎時整條巷子迴盪著女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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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阻止才行！秋上前兩步，卻被室友用力一扯，拉到牆邊暗處，他急道：「我們不幫她嗎？」轉頭一看，發現夏表情嚴肅，拿著手機正在通話：「⋯⋯非裔男子對女性施暴，穿白色上衣和牛仔褲，地點是Ａ巷與Ｂ巷交叉口。抱歉，我是聽障，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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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聽得見！秋向室友伸出手，夏立即將手機塞進他手中，自己衝向案發現場。「喂，你好，我朋友聽電話有困難，請問還需要哪些資訊？」秋接過電話，見到室友將那男子扯開女子身邊，對跌倒在地的男子喊了一句話，但他正在專心聆聽電話另一端的話音，分不出心思聽室友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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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 接線專員覆述一次地點和嫌犯描述供他確認，並告訴他中心已接到三組相同通報，警員已前往現場，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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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掛斷電話，見那男子從地上爬起，正試圖離開現場，同時鳴笛聲快速接近，三輛警車分別從不同巷子駛入包抄，沒一會該男子便被壓制在路邊車上逮捕，而女子被女警扶起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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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兩人作為目擊證人接受警方詢問，詳述事發經過。方才報警時，背後女子仍在尖叫，那聲音依然在秋腦海裡揮之不去，以致無法很順利與警方對話。而夏從頭到尾都冷靜從容地應對，讓秋不得不反省是不是自己太卒仔、沒見過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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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能夠準備回家時，已是離開餐館的半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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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腎上腺素大暴走的後遺症，秋覺得心跳還是很快，小指微微發麻。他坐上駕駛座，試圖將車鑰匙插入方向盤旁的鑰匙孔，試了兩三次都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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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e you okay? 」坐在副駕的夏關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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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只是有點嚇到。」秋有點失魂落魄地看著室友，問道：「為什麼剛剛不先幫那個女人？我們有兩個人，先阻止的話至少她不會被打那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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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沉默半晌，回道：「你可以說我膽小自私。那時我考慮的是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槍或其他武器，所以選擇先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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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秋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並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槍對他來說已不是只存在二次元的物件，他現在腳下踏的土地、生活的環境，是一般市民也可以擁槍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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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狀況下，是該挺身而出還是先選擇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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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後來還是衝過去了。你跟他說了什麼？」他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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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他停手，說有人報警了⋯⋯我希望他還有理智知道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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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他真的有槍的話，這樣不是也很危險嗎？」秋點出邏輯上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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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低下頭，表情似乎有點羞愧，「⋯⋯我承認沒有馬上幫忙，有點良心不安。而且那時我們已經報警了，我覺得 relatively safe (相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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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這才明白，原來對方也沒有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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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被抓走了，不能再打老婆了。」他拍拍室友的肩膀，像是說給對方也是說給自己聽，「如果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我們應該可以處理得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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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自己覺得好像有點蠢，這又不是在解題，練習愈多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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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夏苦笑道：「我不介意沒有再處理這種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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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女人，但是警察在五分鐘之內趕到還出動了三輛警車。這樣算是治安好還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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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帶著滿腹疑問回到家，將飯和湯用微波爐加熱過，才去叫醒嗷嗷待哺的乾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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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去那麼久？」Yuna 有氣無力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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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一點事。」知道 Yuna 身體不舒服，秋故意略過細節，不想讓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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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單手托腮坐在餐桌旁，看著乾姊慢慢喝湯。目睹家暴現場的衝擊尚未完全消退，他無法自制地想，如果是自己的家人朋友遇到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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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創啥？」Yuna 被盯得不自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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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跟 Max 吵架，他敢打你的話，你一定要報警，而且要跟我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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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Yuna 張大嘴，定格數秒，才搖搖頭，嗤笑一聲，低頭繼續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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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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