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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遮掩傘下的茶客總是希望傘能再大一點,茶客間可以再離彼此遠一些,不必被彼此呼出的熱氣燙到。話雖如此,能在酷熱下找到這麼個避難所,喝著清涼木犀茶,看著別人趕路時汗如雨下,不少茶客都接受擠在一起這點缺陷。
可是再有一個擠進來,這就很難受了。李四走到飲子攤跟攤主問話,茶客都觀望李四到底會在那盞遮陽傘下。
「大爺,緲峰山往那邊?」
年邁的攤主也熱,衣領敞開露出胸膛,坐在獨自享用的遮陽傘下打盹,懶洋洋地跟李四嘮嗑。「緲峰山好找,可你是找那座山嗎?」
「我在找山裡仙人。」
攤主坐直身子,看了李四一眼便說「山裡兩撥仙人,找那邊的。」
「都找。」
「這是兩碼子的事,想見仙人道玄派鐵定能見。可道玄派能不能幫上忙可不好說,已經聽過太多人說道玄派跟道觀打齋的沒兩樣了,找他們,很可能空歡喜一場」攤主隨手拿過碗喝了口木犀茶「倘若找的是道常谷,那倒是另一回事了。」
「道常谷怎麼了?」
一旁的公子聽了李四的問題,忍不住插話「道常谷不隨便見人,這你都不知道?」
攤主點頭「是不隨便見人,當中也不乏有緣人,回來後真就變了個樣。這點是比山頂那些好上不少。」攤主有些苦惱「怎麼形容呢?像個人。就走一趟便有模有樣了。」
公子聽不下攤主貧乏的描述,給李四說明「在下見證府上一位親戚,原本不可一世,對俗世厭倦往緲峰山求道尋仙。在道玄派修煉數月一無所獲,失意下山,臨時起意探尋道常谷,受仙人點化修養陡增。如今在親族為人稱道。」
李四一介農民,沒能好好理解公子的話,覺得公子說得頭頭是道應該懂得多就問「我想求雨,該去哪?」
「求雨?」公子覺得難以理解「倘若郎君遇上旱災,向州官說明便是,修仙為的是超然於俗世,怎會做這些俗事。」
「村裡前後三人都去找縣令大爺,至今沒有回信。」
公子悠然自得「運糧途中免不了遇上阻礙,郎君何必擔心。大華盛世,還能餓著?」。可這話剛說出口,飲子攤所有人都凝視著這位公子。公子身旁的僕從注意到眾人的目光,低聲提醒「公子,在外請慎言。」
攤主也看著公子,要有興致地問「公子滿腹經綸,是為了建功立業往京赴考的秀才?」
「正是,為天下百姓造盛世是天下書生責任。」
攤主冷笑「花花世界裡的貴公子,怎麼知道百姓什麼情況。就算遇上旱災沒飯吃,可以吃肉粥啊。」
「何不吃肉糜這個典故我知道,只是在此處引用這個典故,恐怕不合適。大華盛世產糧豐富,此地遇旱從全國各州調集是常態,怎會是肉糜之說。」公子沒有理會僕從桌子下按著自己衣角,繼續跟攤主理論。
「貴公子還真的相信那些官府屁話,我聽了大半輩子了,不想再聽什麼藉口。糧食沒到災民手裡是不爭事實,餓死的人不會再活,官府也只要隨便找個緣由糊弄過去就能一切如常,這就是你說的大華盛世,」
李四等不下去了,打斷二人爭執「緲峰山怎麼走?」。攤主看著李四著急,瞥了公子一眼不再爭論,給李四指路「這路一直往前,分岔路走中間的,再走半里(參考唐度量衡,1里=450米)會有上緲峰山的路。跟著台階就能上到道玄派,好找。倒是道常谷……」,攤主皺著眉頭,一時間語塞。
「舍親提過道玄派修建時就沿著道常谷壓出的路痕修建階梯」公子給李四講述路線「依在下所見,階梯中倘若有一道明顯的分岔道,而該道並非修繕而是被眾人所走出來的話,應該是通往道常谷的路。」
李四被公子複雜的修辭說暈,又覺得公子真是誠意的幫助自己,點頭道謝,接著又跟攤主道謝。攤主在李四略微彎腰點頭時看到衣服露出的破口,破口處李四傷口引起攤主好奇問「小兄弟,你那刀傷看著不好。」
李四一直沒有覺得自己身上有傷,攤主詢問下才展開衣服的破口觀察。傷口初愈,粉嫩的皮膚突出周遭皮膚坳黑。李四坦然回應攤主「小傷,不提我都忘了。」
「這麼深的傷口都能忘?」
此時李四釋然一笑「小妹也說我笨,農活經常受傷,都習以為常了。」李四再次跟攤主點頭「謝過大爺,我該趕路了。」
走後,攤主看著李四背影深思著問「要多笨才能弄得那麼重的傷。」,僕從趁著公子還沒跟攤主繼續爭論,低聲說「公子,夏蟲不可語冰。慎言。慎言。」。攤主回看公子,與公子對視,搖搖頭就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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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正午,仙人所居住的山林也只有熱氣縈繞,毫無仙氣。林中植物茂盛,避開了植物群蜿蜒而上的小徑得以受陽光照射。蟬鳴聲不絕於耳,蟲群自由穿梭覓食,唯獨沒靠近一人,有可能是身上的味道連蟲子都難以忍受,這可能是李四唯一值得慶幸之事。
沿著清晰可見的小徑走到了分叉口,飲子攤的公子說這是道玄派跟道常谷的分岔。李四站在路口,想動身出發又不知去往何處,只知往前。他清楚自己大可兩邊都去,可是先往哪邊有誰能告訴自己。李四希望求雨無比清晰,可這路該怎麼走大家都沒說清楚。一臉倦容皺起眉頭,握起拳頭就往自己腦袋砸。為人老實砸下去也老實,腦殼疼得李四撫摸著那塊被自己砸過的地方,摸著摸著就流下淚。
山林裡李四飲泣被蟬鳴掩蓋,孤身走入山林,尋找能夠降雨的仙法。不難想象對一個鄉野農夫而言,這是一輩子中走過最遠的路。李四本能地擦掉眼淚,不是因為害怕別人看到自己身為男子漢哭泣,哭夠了擦掉眼淚是李四從小被父母教育而成的肌肉記憶,這麼做了眼淚也停下了。
深吸一口氣,湯湯流水聽得一清二楚。本就沒有方向的李四跟著本能往流水聲邁步,向著道常谷。
越是深入,路上的感覺就跟上山路不一樣。一直趕路李四根本就沒有細看周遭,此時不知為什麼李四就留意到周圍植物。再往前深入,李四不僅留意到,還看到腳邊植物每一片葉子。從來沒有這麼詳細注視身邊事,李四被突如其來的洞察力嚇得跌坐在路上。看向自己雙手想要看清這是不是夢,平常熟悉不過的雙手仔細觀察下,全然不知是這個樣子。手指頭一圈圈凹凸有致,幹活而得的粗糙老繭和中間完好平滑的小部分,第一次「看」清楚了。平靜下來的李四欣喜而笑,環顧四周,葉子的葉脈和透光的葉片像是一個新世界。正想看清楚,洞察力再一步提升,連露水的痕跡清晰可見。李四站起來的時候身體保持平衡,自然地低頭,看清楚了腰腹上的傷痕。
良久未見的笑容立即消失了,洞察力帶來了更加可怕的後果,李四無法忽視這個傷口。迷茫一會有變成恐懼,李四呼吸變得急速,視線離開傷痕,覺得難以置信後又重新看一遍。這一次的迷茫帶著淚水,李四看清楚,也厭惡自己看清楚了。對超越自己理解力的洞察感到恐懼,想要逃離此地,轉過身便拼命奔跑。
一路奔跑李四對周圍的事物一清二楚,一直跑也沒有磕碰到什麼。一直奔跑身體開始適應恐懼,隨後理智恢復控制,才發現這裡跟自己並沒有逃離,一直原地踏步。身體緩緩停下,周圍的環境跟剛才一模一樣。
心中恐懼已經減退,重新注視傷痕,李四還是迷茫地皺著眉頭。忍不住疑惑,伸手撫摸著傷痕,疼痛感馬上從臉上反映出來,疼得五官扭曲,像是站不穩地扶著路邊的大樹。李四沮喪著頭撞在樹上,想不起這傷痕從何而來。只知要求雨這一個目標,重重地歎息兩下後,重新開始往道常谷前進。
儘管再木納,李四已經感受到了這就是前所未見的仙法。李四心中清楚往道常谷是對的,忍受著腰腹的傷痕在抬腿是傳來的疼痛扶著樹往前,隨手撿起樹枝作拐杖使。往剩下的唯一目標邁步。1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U91x9Q0K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