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著路芙的背影漸行漸遠,畢柏斯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隱隱作痛。
對他而言,修士已把身心靈奉獻給天主,傾慕女性可以成為一種罪愆,但當他遇上了路芙之後,他開始懷疑這種道理。他開始感到透過路芙送給他的寶石看的世界跟他平常所看的,是兩碼子的事。平常看見的,是繁瑣的規條、僵化的制度、偽善的交往,而透過寶石看到的,卻是自由奔放的情感。
他決定將寶石打磨成鏡片。
自從決定把寶石送贈給畢柏斯,路芙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她把計劃暗暗告訴菲婭,這讓菲婭大吃一驚。
「千萬要替我保守這秘密,菲婭,我只信任你一個。」從路芙哀求的眼神中,菲婭看得出這位待嫁的貴族少女好比一隻籠中鳥,想盡法子逃出籠子,向屬於自己的自由世界翱翔。
「但是……路芙小姐,這實在……實在是太危險了,沙拿王子、皇叔,甚至是你的父親大人也不會容許這事發生呢。」菲婭在馬車上緊緊握著路芙的手,好像怕她現在就要逃出這裡一樣。
「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想過真的要逃離這裡,但我遇上畢柏斯後,不明為何有一種莫名的勇氣,叫我下這決定。」提起畢柏斯,路芙臉上泛起一陣羞澀的紅。
當路芙告訴沙拿,他送的寶石不慎被小偷盜竊了,氣得兩腿直蹬,雙眼突出。「算吧,我另給你一顆好了。」沙拿覺得路芙不珍惜自己送的東西,就暴躁得準備拿她發洩之際,心中想到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快成為自己的妻子,就忍著不動手。
看著這個野蠻粗魯的王子,菲婭明白路芙為甚麼要急於逃出魔掌。
「就快是大婚之日,你還是好好練習一切禮儀吧。」沙拿撥弄著路芙的秀髮,她最討厭被他那沾滿鮮血的像荊棘般刺人的手撫摸。無奈這場是皇族安排的婚姻,她除了冒險逃亡,就只有把一生的幸福斷送在這個殘酷不仁的男人手裡。
她差遣僕人打探畢柏斯所住的修道院,然後跟菲婭一起喬裝修士去找畢柏斯,讓他既驚且喜,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能夠再與路芙見面。
「我正在把寶石打磨成一副鏡眼鏡。」畢柏斯偷偷帶她們到自己的房間,她們都發出同一個問題:「眼鏡?」
「對,眼鏡,」畢柏斯拿起一些木條和鐵絲,興致勃勃地告訴她們。「用手拿著鏡片看東西太不方便了,如果能架在頭上或者直接蓋在眼睛上,雙手就可閒著幹其他事情了。」他用木條鐵絲比劃著,像個貪玩的小孩子,讓她們高興不已。
「我一定要成為第一個戴上你親手造的眼鏡的人。」路芙的笑臉讓畢柏斯忘掉自己修士的身份,竟幻想這裡變成草原、海邊,陽光灑遍地,春草生滿園。這是他從沒經驗過的感受。
「我也希望你能永遠戴上我造的眼鏡。」畢柏斯想著。
路芙坦誠地告訴畢柏斯自己的景況。「難道你想永遠藏在修道院嗎?」他當然不希望路芙嫁給那個沙拿,但他不能想像只靠他自己一位小修士,可以怎樣幫助她逃離本屬於她的命運。
「菲婭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僕人,但我懇求畢柏斯修士,我和小姐都相信你是個好人,如果你不幫助她,就沒人可幫她了。」菲婭跪到地上哭著哀求畢柏斯,讓他措手不及,連忙不顧身份,扶起她來。路芙也被她這舉動感動得哽咽,畢柏斯說:「我只怕我區區一個修士會幫倒忙而已,再說,我也不知道可以怎樣幫上忙。」
「事實上我還有一個月左右才到大婚日,或許我們會想到辦法的。」路芙堅定的眼神使畢柏斯十分欣賞這位少女,不讓現實的命運束縛自己,這下子讓他反躬自問:他是否不太忠於自己呢?自幼已在修道院學道、生活,一直認定經上的話語就是生命的圭臬,從沒問過自己眼前這一切是否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沒錯,他的確很愛從經文中參透悟真理,但靜修的生活有時卻使他覺得真理離自己很遠,反而研究鏡片的製造,以及光線的折射原理更令他感到滿足和實在,有時甚至覺得透過鏡片讀的經文更加顯示出真理的奧妙。現在遇上了路芙,讓他心裡泛著萬千漣漪。「求主憐憫,我定會為路芙小姐祈求上主賜你平安。」
在這段期間,菲婭就會跟隨路芙喬裝修士與畢柏斯會面,他教導她們聖經知識,以及他所讀過的其他文學作品,菲婭聽得如痴如醉,拜服他學識淵博;路芙卻更有興趣與他研究科學,特別是光線的原理和如何打磨鏡片。
「一塊鏡片,隔開兩個世界:鏡後的眼中世界,鏡前的光影世界。那真正的現實,彷彿只存在於光線在鏡片中的折射的一剎那,捉不住,只有任憑兩個世界各自詮釋,用言語、用聲音、用色調、用光線……然而這些,都可能會被過濾掉,剩下能重新勾畫現實的,可能只有,原來只有感覺。」畢柏斯有感而發。3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r5AYesIp3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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