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覺得那是一個儼然幻像的晚上,因為直至一星期後的同一天之前,我也沒再見過那小女孩,一切都恢復如往常;唯一的不同,就只有醫務所的一名同事自翌日起就沒再出現過,沒有人再見過她。
一星期後的那一天,由於人手減員一人,我們下班善後的所需時間又稍為加長了。這一晚跟上次一樣,又是我負責鎖門,是最後一個離開醫務所。我如常走過那條習以為常的路,經過同樣的巷口,然後那把我以為不會再出現的聲音,又再度於大腦之中迴盪──
哥──哥──
我就像上次一樣,下意識的往旁邊的暗巷望過去,一切就如同那一晚,暗巷內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著;但有了上次的經驗,我一發覺暗巷沒異樣,便立即轉身往下看,果然上星期遇上的小女孩就站在我身後約一呎遠的位置,她還是穿著跟上次一模一樣的黑色連帽襯衣,笑咪咪的抬頭仰望著我。
「哥哥,今天我們要去哪裡玩呶?」
雖然我的恐懼本能應該正在驅使我盡快逃跑,可是另一方面我的大腦已經被排山倒海而來的念頭壓得麻痺,因此我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個小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每次都在同樣時間、同樣地點、以同樣姿態出現?這不可能是我個人的幻覺,因為當日在車站閒逛時,其他人也注意到她的存在。難不成是鬼魂?但要是鬼魂的話,大概跟幻覺的情況一樣,不可能其他人也注意到,而且她是有實體的,她能吃口香糖,還懂吹泡泡。如此看來,「她是人」這一點應該是毫無懸念的,但為何她總是有一種讓我毛骨悚然的不自在感?
「呶──哥哥你怎麼不理我?」
來自胸口的拍打將我從腦海之內冷不防地拉回現實,小女孩鼓起臉,像頭倉鼠一樣對我抗議,那如天使一樣純真的臉容,使我戒心驟然卸下,而且還認真思索可以帶她到哪裡遊玩,不過這個時間,還能到哪裡玩呢......?
最後我帶她到鐵路站外頭的一個小公園,公園內就只有幾張簡單的石製桌椅,以及一個連滑梯的小型攀爬架,不過對於她而言,這種玩意似乎也有點超齡。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她居然就像剛懂得步行的幼童一樣,興奮的爬上攀爬架,還有溜滑梯,這傢伙似乎連這種東西也未碰過。
「哥哥──來一起玩呶!」
小女孩從滑梯溜回地面後,像是火箭一樣向我疾奔而至,然後拉著坐在椅上的我的衣領往回跑,被拉得失去重心的我只好被她一直牽著走到攀爬架,然後被迫羞恥的像個小鬼一樣玩耍──不過要是從外觀之,大概只會覺得是帶著女兒遊玩吧。
玩樂過後,我嘗試詢問她更多的問題,雖然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問了也沒什麼有用的答案,但當時我還是膽粗粗的嘗試查問。她的樣子雖然不像有說謊,可是答案要不是不明所以、就是模稜兩可的,像是「爸媽不清楚呶。」、「上學是很有趣的事來嗎?」、「我是最近才搬家到這兒呶──」「錢是哥哥上次拿出來的那些閃亮亮嗎?」,這些回答使我可以確定,這小女孩完全沒有人類社會的常識。
「哥哥也要回家了吧?」小女孩站起身,然後伸手從她的衣袋揪出了一個被撕掉了大半的鋁箔包裝,那是我上次買給她的口香糖,居然還沒吃完。「給你的──」她帶著溫柔的微笑,向我伸出纖細的小手,把一塊口香糖遞給我。
「這是給哥哥的謝禮呶!今晚小歐真的非常高興,大滿足的小歐呶!」當時我並沒有細想那麼多,除了工作之後還要陪小孩遊玩的勞累、以及看見她滿足的笑容,就已經讓我無法理智地思考。「那麼,我們下次再見呶──」她大力揮手向我道別之後,就像上次相遇一樣頭也不回的跑回暗巷的方向,然後消失於夜色之中。仍留在公園的我突然記起手心的口香糖,之前還不為意,現在看起來,上面的紅色還有點不一致,不過我還是將它放進口中,一陣甜膩中帶腥臭的味道隨即在口腔內奔騰。當時我沒為意她所說出的那個名字蘊含的意思,直至稍後翻查資料,我才知道這不是某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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