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猶豫著該怎樣行動時,那個男人卻是先發制人,突然站起來轉身朝著我們各人的位置掃了一眼,然後以高揚的聲音喊:
「我想要你!願意的話就過來吧!」
他喊完之後隨即打開了擺放在地的折疊椅,除了他自己坐的那張外還打開了四張,算上我的話恰好和注意他的人數相同,對於這一點我當然不意外,既然他是網站的建立人想當然知道有多少人成功進入那最後關卡。
坐著的三人對這番大喊起了反應,最先行動的竟然不是兩名男性,而是在場唯一一名年輕女性,本來她戴著耳罩式耳機裝作是在聆聽音樂,此刻她直接走到那男人擺成圈形的折疊椅陣,選了男人對面的椅子坐下。
這麼一動就產生了連帶反應,另外兩名男性先後站起來跟上,當下就只剩下我還站在原地了,最終我也抗拒不了這種無形的群眾壓力,跟了上去,在最後的位置也就是女人的左手邊坐下。
就這樣,五個毫不相識的人詭異地在海邊圍成一個小圈坐著,各自打量著對方。
製造出這個狀況的男人看上去應該有三十多甚至四十歲,中等身材,憑其手臂的粗幼與隱伏在圓領衫底下的胸肌就知道有在鍛鍊身體。
接著我的目光自然轉到現場唯一的女性,外貌沒什麼特別,真要說反而是頸項上掛著的粉紅色耳機比較吸引我的注意力,似乎是某個名貴的牌子,另外要說就是有戴眼鏡,伴著柔順的黑色長直髮滲透出一種學姊的文靜氣息。
至於剩餘的兩名男性,一個是只看背面時被其身高騙了,一看正面就知道是未成年的,不過看起來老神在在不像有半點不安;另一個則似乎和我差不多大,眼神非常兇狠。
大概是看準各人已經相互打個照面的時機,邀請者在這時候再次開口:
「感謝各位應邀前來,客套話我就不說了,我想要組成一個小團隊幹一件事。」
沒有人敢回答,畢竟他的說法非常曖昧,沒有說清楚到底想幹什麼事。
他逐一注視每人,直至到他正視著我時,我才感受到了那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而且那種感覺並不陌生,在最近一個月看到甚至有點想吐,只要穿著黑衫在路上經過時就會被警察那般打量。
「我想要做的事情不是當英雄,只是赤裸裸的犯罪,你們沒有想錯,和最近警察成為人民之敵有關。」
聽到「犯罪」二字時,我自是禁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其他人應該也是差不多的反應。
最先作出回應的,是那個應該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人:
「這還真是危險的發言,在問到底想做什麼事之前,我倒是好奇另一件事,憑那些解謎能夠篩選出志同道合的人嗎?」
「怎麼可能呢?」
邀請者露出淺淺的微笑:
「就算用二分法把人說成非黃即藍,只靠一些解謎遊戲也不可能分辨得了,因此我從一開始就沒介意各位抱持什麼立場,我需要的是各位即使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夠保持冷靜,克服困難並找出解答的精神與能力。」
提問的男人沒有答話而是陷入沉思,女人看準這個時機搭話:
「既然是犯法又是針對警方的行動,不怕這樣找來的人會舉報嗎?」
「口講無憑,至於妳要說錄音的話,不妨可以拿手機嘗試一下,應該會什麼都錄不到,只會是一片嗡嗡聲。」
說到這個份上,理解不了他持有干擾器的人大概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對於他準備到這個程度也間接印證了之前那些話並非玩笑。
我之所以繼續沉默,一來的確被「犯罪」二字震懾到了,二來心底裡其實有點期待那是怎樣的計劃,對於連日來越來越絕望的境況,到底要幹什麼才能有所轉變。
直至這時候,那男人的思考似乎告一段落,再次提問:
「先說好,我個人也不齒警方的非法暴力,但聽你說要用犯罪的方式,你的理念或者目的到底是什麼?」
邀請者彷彿不用思考,已經預先準備好答案一般立即回應:
「我要製造恐懼,既然法制無法制衡警權,那就讓他們自己對自身的狂暴行為感到恐懼。」
或許是料想到會得到類似回應,那男人也是迅速追擊:
「又要公開那些警察的隱私?或者危害他們的家人?」
「詳細如何作目前還不能說,但這種無謂的事情我是不會作的,禍不及妻兒,我說過了只針對不守法的人,要讓他們反思。」
「所以你承認不過是單純針對警察了吧?那只是無用功,有問題的是制度,是官員,而不是被利用的警察!」
「你說的很對,可是每個人都是自由的,包括警察在內亦是如此。假若說辭職是『生死層級的犧牲』而不能選擇好了,那麼不執行不合符法規的指示呢?要說因為同儕壓力而不得不向他人施暴?這就是侵害他人換取自己的利益而已。記住了,我從沒說過要當英雄,沒想過要站在道德高地,以比卑劣更卑劣的手段還擊又如何?最重要的是遏止現在的錯誤。」
邀請者平淡地反駁略顯激動的男人,或許是注意到自己的不冷靜,後者沒有再急著回答而是緩一口氣。
一直沉默沒說過話的少年,則是趁著這個機會加入這番辯論,以他那才剛開始變沉的嗓音主張著:
「這位先生,既然你聲稱自己也不齒警察那些行為,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改變現狀嗎?儘管現在還未知道到底打算做什麼,但是在目前看不到任何出路的情況下,任何可能我都想要聽聽。」
那男人看了少年一眼,嘆了口氣搖著頭:
「你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把恐懼深植在警察心中,令他們不敢再狂暴地對待市民,換言之這只會加強警民對立,他是想製造全民監視並且會懲罰惡警的狀況啊!你真的明白嗎?」
男人大概認為少年心智尚未成熟而放出狠話,少年的確懾於他的氣勢而縮作一團不敢答話。
我不禁望向邀請者,然而他似乎沒有干涉的打算,令我想著是不是該緩和一下氣氛時,我的想法彷彿被女人看穿一般,她白了我一眼搶先說話:
「現在已經是非黑即白的狀況了,沒有人能解決,更不可能是誰問責下台就會解決,你以為這狀況是這幾年才造成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別忘了警察是為人民服務的,假若他們無法自律,那麼人民去監督不就理所當然嗎?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的立場昭然若揭。5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EGKegCf0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