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某某某年,世界政府成立,人類摒棄了國界的概念,攜手邁向全新的時代。種族主義、文明開化、社會沙文主義,過時的思想不再纏繞歷史,接下來就是文化共融,天下大同。
我曾經天真地相信此事。
一年前六月,大熱創作平台「蕉園」徵集「創意端午節食譜」,勝出者將會得到二千五百個加密貨幣「蕉幣」。中二生零用錢有限,自然不會放過機會。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Peu159ky
花了三日三夜時間,我終於想出絕妙的「意麵糉子」。簡單來說,就是把糉子的糯米換成意大利麵,五花腩換成肉醬團,鹹蛋黃換成芝士。中西傳統共冶一爐,是這個時代的精神啊!
依從網站指示,我自己製作了一遍,全程拍成影片,然後連同試食照片上載到挑戰平台。果然,片段上載了半天,點讚次數已過百萬。許多人都讚我創意無限,更加是新時代的好孩子……直到一個留言出現。
意大利遺裔,勢死捍衛傳統文化。
同一時間,歐州地區突然冒出數十萬武裝分子,向各大都市發動攻擊。原來他們是舊世代官僚精英的後裔,堅決反對全球一體化。他們自命為意大利一族的繼承者,必須重新獲取政治和文化的獨性。他們高舉歷史書上的三色國旗,向全球公告:「生菜、芝士、蕃茄醬是他們的民族靈魂。」哪怕世界政府的歷史研究機關強調,那三種顏色其實代表自由、平等、博愛。
也許世界政府耽於安逸已久,亂事初期只會發表甚麼歷史考證、和平大愛之類的言論,武裝分子根本沒有聽在耳內。其中一次發言更是火上燒油:舊世代美國人對飲食文化兼容並蓄,例如是中式快餐、加州反卷和夏威夷薄餅,才是正確的態度。結果,歐州地區的反抗情緒更甚,連亞州地區都出現了高舉正統與獨立的反抗世界政府旗幟。
全世界現在陷入了無盡的戰火。
至於作為始作俑者的我,家人當初為求避禍,早就把這個不肖子逐出家門。唯一可幸的是,後來世界真的太混亂了,街外人似乎都不太記得我。如是者,我開始了在戰火大地上的流浪生活。
今天——已經不知過了多久——我領了救濟機構的軌糧後,就踱步到一條江水邊。連家人也如此冷待我,我根本沒有心情跟其他人打交道了。郊外之地倒是清淨舒服。
派的是甚麼食物?之前三天都是吃梳打餅,實在枯燥。打開布袋一瞧,裡面裝著的是幾團墨綠的東西……是糉子,竟然是糉子!它害了我,害了世界,還有甚麼好吃!我一氣之下,便把整個袋拋入江中。
「是誰?」
我以為耳朵出了甚麼毛病,無故聽到一把男聲。環顧四周,本無發現,惟再度回頭,便見江水中冒出一堆泡沫,一個黑影自水底上升而至。
「誰人把糉子拋入汨羅江?」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yM3uPF4X2
是個穿著古風青衫,背負黃金寶劍,腰間掛著大玉佩的男人。他梳著亮黑的長髮,還頂著一個又高又閃亮的頭冠。他剛才說,這裡是「汨羅江」嗎?不可能的,這種打扮,我在歷史課本的插圖中見過。他是,他是,他是……
「小子,是你召喚屈平出來?」
「屈……屈原?我沒有召喚你啊!書本說,你早就投江自殺!」
「自殺?荒謬!」屈原行走在水上,來到我面前。「魂魄毅兮為鬼雄。當年秦師伐楚,楚國走投無路,我才使用熊氏祖先留下的禁術,藉江神的仙力轉化自己為武鬥之魂。只是公子子蘭一黨毀壞祭神供品,陛下才無法助我化身現世!」
「甚麼武鬥之魂?你寫詩的,甚麼〈離騷〉之類,是個書生!」
「詩歌?〈離騷〉都是高級咒文。時代過了多久?人類都變笨了。」
「高級咒文?」我想想剛才做過了事,忽然大叫:「糉子是供品?」
「當然啦。葉子包裹的白飯,從來都是奉神用的。南方人人都知道。某次醒過來的時候,有個叫吳均的人,還跟我保證,一定會把這種習俗記錄下來,務求他日世界陷入危難之時,屈平可以現身拯救蒼生。」
「你有能力拯救蒼生嗎?世界現在真的陷入一片混亂!」
「屈平已為仙人,手持寶具神劍,加上手下九歌諸神之力,確實多次拯救過世界。不過,一切也得視乎召喚我出來的契約者有多堅定。小子,我問你,你願意跟屈平達成契約,保證亂世不平,熱血不止嗎?」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我仍然搞不懂。可是,世界正在崩潰,無數的人活在痛苦之中,而罪魁禍首就是我。一隻糉子可以毀滅世界,那麼另一隻糉子也可以挽回失去的一切!
我凝看屈平。我知道要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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