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江水淹沒身體，試圖掙扎卻發現動彈不得，看了自己一眼。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u1Lfi5tW
此刻，我正被用菰葉包裹，還有無數條白色絲帶包裹住自己。一小片被浸濕鬆開的菰葉，顯露出的身體是一團糯米，點綴鹹蛋黃、香菇、豬肉。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F8egCPt2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就算我擁有視覺、擁有感官、擁有思考。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qISLuW58
我終究，只是顆粽子。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sApKGp9O
但即使如此，我也想活下去啊！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m7bBYqNK
仔細端詳，白色絲帶拴住的不只是我，還牽引著另一顆糉粽。靠著江水的飄動，加上自身的稍微擺動，我成功飄到它身旁。它只是如同沒有知覺一般漂在江上，絲毫沒有掙扎的痕跡。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2TUFYh4N
「哎，你可真是幸運。」
「幸運什麼？」那顆粽子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好吧，它也是有感官的。
「你就不想要掙扎嗎？」
「你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嗎？」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Gl7nuejJ
它反問我。我從模糊的思緒中極力找出一點邏輯，卻只是無數意識碎片飄飛而過，就如試圖將七巧板拼成正方形卻徒勞無功那般懊惱。
「嗯，記不得了。」
它用一種玩味的眼神打量我一番，最後嘆了口氣，它的箬葉也稍稍揚起。「告訴你一件事吧，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光是成為粽子這件事就讓人難以置信了，還有什麼事需要心理準備？」
好吧，看來我低估了這條訊息。
它語氣突然認真起來，似乎還帶著一絲悔意：「我們啊，都不過是群罪人。認錯、懺悔、祈願，這是我們變成粽子的原因，也是我們的使命。」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完成贖罪，等等就能以人的身分重生了。」它笑了一下：「至於你能不能以人的身分重生，就要看你意識到自己的罪過，好好贖罪了啊。」
江的另一端，隨著一聲主持人的喊話，無數條龍舟飛馳而過。無數人在岸邊喊著口號，臉上滿是欣喜，為某條龍舟加油打氣。我卻無法融入歡騰的氣氛中，只想趕快完成那愚蠢的「贖罪」，以人的身分重生。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zMYMHuSI
有一條龍舟似乎偏離了賽道，船上一個人來到我的身旁，把我輕輕撿了起來。剛呼吸到一口新鮮空氣的甜，正想要享受陽光的照射，我就被狠狠丟回江裡，面對那窒息感。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OxG7cooM
他綁著大石從汨羅江跳下時，是否有一刻後悔了，想要重新感受氧氣呢？
我被一瞬間自己的想法震懾了，而那個人只是回頭面向舟上的選手們，喊著不要放棄之類的話，帶領龍舟默默駛回賽道。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Ss4h44Gz
他轉頭看向我一眼，嘴巴抽動著。看口型，他說的應該是，「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提示了」。
「謝謝。」我想要回應，卻吐不出一個字。
我似乎被丟到更深的地方，江水淹沒了唇齒，原本跟我綁在一起的粽子也奇蹟般消失。
龍舟競賽結束了，歸於寂靜的江，反倒讓我感到有些孤獨。好在這樣的孤獨沒有持續太久，岸邊，一個白發蒼顏的老頭子一邊彈著古琴，一邊哼唱著小曲。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溫婉的琴聲慢慢奏起，連在江上的我也不禁忘卻了窒息感，要是當年好好修養心性該有多好。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腦子卻自顧自想著。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6JFRCTE9y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隨著彈奏者的一聲吶喊，琴聲突然一改柔和曲風，變得慷慨激昂，一股白浪拍打岩石的氣勢。上天啊，這麼勇敢堅決，乘坐千里馬爭著為國家未來開路的先鋒，怎麼忍心讓這樣的人自投汨羅江啊？腦中的聲音愈來愈多，而這些，沒有一個是我能控制的。
「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曲子逐漸失去氣勢，哀傷的琴聲讓我潸然淚下。當初，我怎麼會成為那樣黑暗的靈魂？為什麼就要為了功名利祿，將認真上進的官員逼到那個地步？雜亂的想法中卻有種真相呼之欲出的感覺，是飛蛾臨死前的撲火，抑或是真正的希望之火呢。
曲盡，在眾人掌聲中，無人的角落裡一隻魚向我游了過來。
「被我吃，抑或是懺悔罪惡，你選一個吧。」
我不想被吃，但剛才那些想法都是一閃而過，我又哪裡知道要懺悔什麼罪惡？那隻魚似乎能聽到我心聲，緩緩開口：「我是屈原，墮入汨羅江後被天選為神明。而我的任務，就是在端午節時，讓那些罪惡的靈魂贖罪。」
屈原、離騷、汨羅江、糉粽、端午，雜亂的思緒終於拼湊完整。當初，我就是一位奸臣，數十名害死屈原的人之一。而在楚國覆滅之時，我們重生到現代，得到一次機會——對當初的一切懺悔，抑或是執迷不悟成為粽子被吞食。
「我願意懺悔，對不起，當初為了那點蠅頭小利，選擇對您遭受的欺辱袖手旁觀，甚至參與其中間接殺死您。謝謝您，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願這世上每個有道德、有志向的人，都能得到他們該有的回報。」
認錯、懺悔、祈願，在一切過後，白光閃爍。
下一世、下下世，我必不會再傷害別人。
ns 15.158.61.4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