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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風吹雨打>

白鴉故事

Jan 4, 2022

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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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記起了久遠的過去。記憶中那個早晨跟現在的夢一模一樣。」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oom5AoQT
卻在很久很久以後，她才能承認自己感到悲傷。

　　當許希彤睜開雙眼時，她馬上就知道自己在做夢。

　　課室中沒有開燈，只有初朝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課室，使其染上一層如迷霧般的白色，照亮了當中平凡無比的桌椅。因為還沒有人在課室，整個空間都無比安靜，她甚至能聽到窗外雀鳥吱吱喳喳的聲音。

　　她就站在門邊，默然望著這個課室，然後低頭望了望身上的校服，忍不住笑了。

　　搞甚麼啊，都已經是離開校園多年的成年人了，也不見得對這間所謂母校有甚麼感情，竟然還會做這種夢。雖然她搞不懂為甚麼，但夢本來就是毫無邏輯可言的東西，她也唯有接受。

　　她依憑身體的直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那刻，課室的燈卻倏地亮起。冰冷白光照亮青春牢獄，也照亮來者面容。

　　「許希彤……妳沒事吧？」

　　而許希彤把頭埋在雙手之間，沒有回應。她只是記起了久遠的過去——記憶中那個早晨跟現在的夢一模一樣。

　　十七歲的許希彤。好友判刑後的第一個上學天。

　　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

　　由好友被捕到判刑間所發生的一切，許希彤一直都記得很清楚。直到成年以後，好友出獄以後，再作為成年人經歷了許多許多以後，她也從來沒有忘記。

　　可是好友入獄以後的中學生活，她並沒有甚麼印象。一來那時已經距離公開試不遠，二來那個時候的生活非常平凡。

　　對，平凡。平凡地上學、平凡地放學、平凡地去補習，補習後回家又是溫習，溫習到凌晨就睡覺，睡醒又上學——實在沒有甚麼特別、值得她記住的東西。

　　因為她尚且能平凡地生活，她沒有停下來的資格。

　　她必須平凡而正常地活著。

　　所以在那個早晨，面對同學的問候，她只是這樣說。

　　『我沒事。』

　　把一切情感埋藏，然後微笑回應。

　　直到現在，深埋的記憶以夢境方式重現，隨之襲來的是某種熱悉的情感。

　　於是在二十年後，她才發現，不是這樣的。

　　她很悲傷。

　　當時的她很悲傷。

　　十七歲的許希彤面對悲傷的手法還很稚嫩，只懂得以書本麻痹自己，彷彿只要以功課填滿生活，也能夠填滿思緖、撐起自身存在。

　　然而在那之後，許希彤走過比當時生命更長的歲月，遇上了許多善良的人，在各種事情中積累經驗，最終得以成長，亦找到更適合自己的處理方法。

　　人並不是在颱風中倒塌的大樹，也不是在風吹雨打中搖晃的蘆葦。而且，世上也沒有一套面對悲傷的公式，只需要以自己感到最舒適的方法去回應就好。

　　現在的她，從雙手中抬起頭來，看向課室中某個空座位——她知道不論再等多久，那個座位都會是空的。

　　然後她開聲回應。

　　「我很傷心。這真的很難接受。」

　　她現在也是如此想的。不論以後發生了甚麼，當刻的悲傷也是真實的——這個在二十年後突如其來的夢就是最好的證明。

　　若然她真的沒事，怎麼又會在這麼久之後夢見這個場景？

　　「我也非常生氣。」

　　她到了現在，還是非常渴望可以暴揍那群害好友入獄的傢伙。

　　她要把一切一切都還給那群混帳。

　　「……所以我會堅持下去。」

　　當年的她以為，否認那洶湧而至的負面情緒，是她得以維持正常的唯一方法。可是，現在的許希彤，感覺自己已經比當時成長了，也更堅強了。即使被悲傷包圍，她也能堅持走自己的路。

　　五年、十年、二十年，繼續堅持下去，悲傷也許仍然不會消失，但是，她在途中所學習到的一切，都能夠幫助她更好地面對悲傷。

　　而且，感到悲傷也不是甚麼可恥的事。

　　那只是人之常情。

　　偶然停下來，抒發一下亦未嘗不可。

　　隨著淚水落到地面，過去幻象隨著清脆的碎裂聲而消失——許希彤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在無聲流淚。

　　她瞬間憶起夢裏發生了甚麼，然後破涕為笑。

　　還是個不錯的夢。她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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