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與妖狐上卷 - 第二十一章貓妖事件(3)

夜深人靜，餐廳裡只剩妖狐們熟睡的呼吸聲，影坐在神樂的旁邊閉目養神。

其實村長有為妖狐們準備好客房，但神樂為避免突襲，特別拜託村長把餐廳裡的桌椅挪開，將床單、棉被搬到這裡，好讓所有人都睡在餐廳。

「呼⋯⋯」

確認暫時沒有任何動靜後，神樂終於能稍微放鬆喘息一下，但姿態保持戒備狀態中。

不知道這四天山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爺爺應該有在確實審閱每日的公文吧？情報組有找到有關酒吞童子的新線索了嗎？這段時間會不會又有人類村莊遭到襲擊⋯⋯

影悄悄睜開眼，看著神樂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旭送的煙管。

這個人⋯⋯又在想公事了吧。

自從當上代理首領之後，神樂每天都為了妖怪們東奔西跑，從凌晨一直忙到深夜才有時間喘口氣，連原本固定每週一次的尾巴護理保養，都因此推遲甚至取消。

即使是出外勤，神樂也會像現在這樣掛念著工作，總是讓影跟鈴穗操碎了心，隨時督促著神樂休息。

見神樂默默拿出小手冊寫了幾行字，大概是在記下所有回山裡之後需確認的事情，隨後翻開夾著楓葉的那一頁，若有所思地盯著楓葉看。

影靜靜闔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不過⋯⋯最近多了一件會讓神樂在意的事情呢，這應該算是好事吧。

早就發現影醒來的神樂，確認影再次閉上眼後，開始認真地一筆一畫描繪出那位他關心多年的女孩。

他輕輕嘆口氣，覺得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楓昏迷不醒的時候，神樂想像起楓不在身邊的未來，頓時感到猶如天塌了下來一般的絕望。害怕楓離開的心情過於強烈，那句「一直留在我身邊」就這樣脫口而出。

說出口的當下，神樂總算意識到他對楓的感情早就不是單純的關心。

明明一大半的時間他只是默默看著楓而已，兩人什麼互動都沒有，他卻還是喜歡上了楓，會因為楓的一個笑容、一個眼神就心動不已，讓他開心一整天⋯⋯原來愛情就是如此奇妙的東西。

現在開始努力追求還來得及嗎？楓會願意接受身為妖怪的他嗎？

神樂愈想愈是心煩意亂，決定先專心完成委託，回去處理一堆雜事後再空下一些時間，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跟想法。

「⋯⋯嗯？」

這時，緊閉的窗戶外傳來一些瑣碎且急促的腳步聲。

⋯⋯聽起來是貓妖們在走動，數量不算少，沒有統一的移動方向，他們要去哪？

神樂雖然好奇，但深知貿然行動只會壞了事，不能打草驚蛇，便沒有拉開窗簾去探頭查看情況。

「神樂。」影睜開眼睛。「大家的妖力不太對勁。」

神樂剛才的注意力全部專注在屋外的動靜，經影的提醒下，他轉而去感受到組員們的妖力，如影所說一樣，妖力變得躁動不安，還有持續增強的趨勢。

「把大家叫醒。小心不要驚動外面的貓妖。」

影點點頭，跟神樂分頭搖醒包含醫護組的所有組員。

「神樂大人⋯⋯我的身體好熱⋯⋯」「頭好痛⋯⋯」

很快就醒來且沒有身體不適的組員，妖力變化浮動比較輕微，而剩下的人都發高燒，有些還處在昏厥的狀態。

神樂初步判斷主因是他們的妖力增加太多，身體一時間承受不住，導致力量在體內亂竄。從散發的妖力忽高忽低這點，看得出來組員們雖神智不清，仍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妖力。

「神樂。」影敏銳地發現這些人的共同點。「發高燒的，都是吃了比較多糰子的人。」

「嘖。那食物果然有問題。」神樂警惕地走到門口。「這麼看來，外頭的貓妖估計也是⋯⋯大概是因為被大家的妖力壓過去了，沒能第一時間察覺。」

「神樂大人！小心！」

幾位昏迷的組員突然睜開眼，發瘋似的拔出刀亂揮，不少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劃傷，還來不及回過神來阻止，他就直直衝向神樂。

神樂立刻拔刀擋住攻擊，可這時他身後的門剛好被斧頭擊破，重重砍中神樂的尾巴跟背部。

「嗚！」

神樂顧不了身上的傷，忍住疼痛，奮力一推，反將失控的組員壓在地上，同時按住脖子上的某幾個穴位，強制令組員進入睡眠，隨即大喊一聲：「備戰！」

神樂的聲音宛如開戰的號角響起，一群暴躁的貓妖不分大人小孩紛紛打破前門、後門以及窗戶闖進餐廳。

他們每個人眼睛佈滿血絲、露出尖銳的牙齒，面目十分猙獰，手中拿著斧頭、鐵耙子等不算武器的武器，不分你我、無差別攻擊在場的全部妖狐跟貓妖。

「這群妖是瘋了吧！？」

組員們知道貓妖也是因為吃了糰子才變成這種狂暴的樣子，不敢認真攻擊，尤其對待小孩子更是猶豫，只能不斷防禦跟打昏他們，任由自己的傷口一點一點增加。

貓妖源源不絕地湧入，原本寬敞的空間變得狹小，不利於使用長刀作為武器的妖狐。人數跟地勢上的劣勢，再加上必須保護昏倒的同伴等種種原因，組員們無法全力發揮，妖狐方一度落於下風。

「影！」

神樂將戴著花環的組員扛在單肩上，另一手華麗地揮動刀背，幾道光影閃過後，「鏘」地一聲將刀收進刀鞘，周圍的貓妖應聲倒地，門口瞬間清淨，趁機把肩上的組員送回原處，跟其他昏迷的組員安置在一起。

影明白神樂的意圖，同樣使用刀背將貓妖一個個「溫柔」地擊倒，往神樂所在的反方向，也就是後門跑去。

為阻止場面變得更加混亂，神樂決定跟影一起守在門口，一邊釋放妖力來壓制貓妖，一邊把他們打趴在地，這樣一來組員們只需應付從窗戶跑進來的少量貓妖。

雙方就這樣僵持十幾分鐘，眼看好不容易情勢重新由妖狐一方掌握，又有意外發生了。

「嗚啊！」「住手啊！」

在所有意識清醒的組員背對著同伴，保護他們不受貓妖攻擊時，那些高燒昏迷的妖狐突然雙眼發紅，陸續出現半獸化現象，狠狠地舉刀偷襲組員。

所謂獸化，就像是神樂跟鈴穗變成小狐狸那樣，妖狐都能變成狐狸的樣子，體型與外觀除了尾巴數量外，通常與一般狐狸無太大差異，但像神樂跟情報組那些相當熟練獸化的妖狐，就能把尾巴變成一條，偽裝成普通狐狸。

獸化後，妖狐就能輕易在複雜地形裡移動，便於暗地偵查，缺點是遇到攻擊時只能逃，無法即時反擊。而半獸化是同時擁有人形跟獸化的外型特徵，看起來會是一隻站起來的大狐狸。

雖然可以避免反擊的問題，但不管是攻擊力跟機動性都只有單一型態的一半，不算實用，因此沒有妖狐會想學。

目前會出現半獸化現象的，一是還在學習獸化、不懂掌控妖力的妖狐，二是妖力失控。很明顯現在的情況就是屬於後者。

組員們大概都沒想到同伴們也會像貓妖一樣發狂，頓時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多了自家人這種各方面來說都不好對付的對手，戰況完全是一面倒。

特務組的每位都是由神樂跟影訓練出來的強者，絕不是像貓妖那種可以一擊就倒的小角色。面對妖力增強的同伴，本就不太妙了，現在那些被打暈的貓妖接連醒來，根本沒有勝算，更重要的是組員還不能對那些人動真格！

失去理智的妖怪們像是感受不到痛覺一樣，就算被咬了一口、砍了一刀，鮮血流滿地，還是不斷見人就打，毫不在乎身體有多少傷口。即使組員們不反擊，這些妖怪也會因互相殘殺而受重傷或是死亡。

「神樂大人！現在該怎麼辦！情勢不利啊！」

神樂尋思著，事到如今，組員也一起暴走這點，讓原先守著餐廳已保護身體不適的組員這戰略沒了意義，沒必要再留在這麼不利發揮的地方了。

「到外面去！把房子打壞也無所謂！」

「「「是！！！」」」

得到神樂的許可，影直接將妖力纏在刀上，朝牆壁的方向一揮，刀壓跟妖力的融合將牆壁轟出一個大洞，拎起幾位受傷的醫護組員往外逃，其他組員也紛紛扶著同伴離開這個混亂的場面。

只有少少幾個妖狐跟貓妖追著神樂等人跑出外面，大部分則是還在裡頭大亂鬥。

「糟透了，根本是被殺意衝昏頭了，看到人被砍，沒在管對象是誰。」

神樂繼續對追出來的人實施物理性睡眠後，打算再回餐廳把殺紅眼的組員拖出來。

「等等。」影攔住神樂。「我進去，你先處理背部的傷。」

神樂方才被斧頭砍中的傷口深可見骨，白色上衣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血色，尾巴上的毛髮因凝固的血塊而雜亂不堪，能忍痛站著奮鬥那麼久沒有倒下，全靠他自己的意志力跟自癒力。

「我沒⋯⋯」

「神樂，我是你的護衛，我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這個職位是旭大人交給我的，你沒資格要我怠忽職守。」

說完，影就頭也不回地衝進仍在混戰的餐廳，只受輕傷的組員自動分成兩隊，一隊跟著影，一隊留在這裡保護傷患。

「神樂大人，請讓我幫您包紮！」醫護組很識相地推派一位男性組員幫神樂做傷口處理。

「⋯⋯拜託了。」

組員們這才發現，神樂的臉色十分慘白，身上都是疼痛而引起的汗水，在餐廳裡時的強悍都是硬撐出來的。「神樂大人，您這樣逞強，不只是我們，留在琙狐山的旭大人跟楓小姐也會擔心的。」

一聽到楓的名字，神樂就低下頭來，安靜地接受治療。

他不願讓楓看到自己受重傷的樣子，萬一又讓楓想起親人的死狀該怎麼辦。

「神樂大人。」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神樂立刻警戒地將組員們護在身後。

「村長，你相安無事啊。」

「哈哈哈！是啊！」村長看著餐廳混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齣有趣的戲。「如何！這種強大的力量很讓人著迷對吧～連神樂大人這樣的強者都還傷得這麼重！」

神樂不理會村長的挑釁，開口就直奔重點。「你在糰子裡加了什麼？」

村長邪惡一笑。「一點點能讓妖怪變強的靈藥，只要吃過一次就忘不了那種力量充滿整個身體的爽快感！」

「爽快？」神樂看向村長的眼神說有多鄙視就有多鄙視。「先不說我家的組員，貓妖們那是爽快的樣子？村長你莫不是受虐狂來著？」

「神樂大人您這就不懂了。」

村長張開雙臂，像偉人一般高高在上地說道：「這是因為他們還是第一次而已，多吃幾次之後就能習慣了，然後就會漸漸地⋯⋯離不開靈藥的魅力！會想要一直吃、一直吃⋯⋯一直擁有強過任何人的力量⋯⋯最後成為妖怪界最強的存在！！」

「⋯⋯原來如此，是會讓人上癮的藥物啊。」

神樂確認身後的醫護組員已經幫他包紮完畢，便動動手指示意他後退。「難怪你會說想吃可以再吃，是想要我花錢買吧。」

「您怎麼能這樣說呢，」村長裝作委屈。「我只是想要讓妖狐大人確實了解到靈藥的美妙啊！才不是為了錢財這麼庸俗的東西。」

「我聽不下去了！你怎麼這樣當村長的！」一位組員怒罵著。「你怎麼能讓貓妖們吃下這種東西！」

「我也是為他們好啊！一向軟弱的貓妖變得強大，其他妖族就不會再看不起我們。而且⋯⋯」村長指著神樂等人。「若不是你們挑食，我又何必現在就給他們吃靈藥呢！明明你們乖乖吃下去就好了！現在這局面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唉⋯⋯」神樂慢慢站起身來。「就算沒有我們，你早就打算給貓妖吃了。你故意放小孩子進來，還做這麼多份量，就是想藉由我們的手給貓妖吃下的吧？說吧，是誰要你做這些事的？酒吞童子？」

「嗚！」村長緊張地咬了咬嘴唇。「沒有人指使我做！是我自己為了貓妖的未來做的偉大決定！」

神樂無奈地嘆氣，村長說的話根本前後邏輯對不上，前話目的是想要妖狐讓藥物成癮，後話是為了貓妖的未來⋯⋯估計是藥吃太多導致腦袋不好使了。

多虧村長的胡言亂語，神樂大致推測出整個事件的始末：靈藥的供應者八成就是酒吞童子。紅貓妖村被攻擊是為了將妖狐引出來的誘餌，製造出能讓村長下藥的機會。而給村長的報酬，就是足夠供應給全貓妖服用的靈藥份量。

為了貓妖族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先不提，憑這位村長所剩下的良心，那些藥應該會先進他自己的口袋，其他高價賣出。這樣一想，搞不好村長還被威脅不照辦就不給藥。

藥物成癮真是可怕。神樂心想。

「看來多說無益。」神樂一手舉刀，一手聚集狐火。「帶回去審問。」

「是！」

早就在旁待命的特務組員迅速動身，一眨眼的時間就將村長包圍起來。

「我才不怕你們妖狐呢！我現在可是最強的！」

村長從口袋拿出一顆藥丸吞下，他身上的妖力瞬間爆增好幾倍，一手一顆妖力凝聚成的氣彈，不停向神樂等人丟去。

村長隨便亂丟的氣彈沒有一次擊中，但氣彈一砸中地面或是牆上，那裡就會形成是大坑，威力可想而知。

「哈哈哈看到沒有，這就是我的實力！連妖狐都只能在我腳底下逃竄！他們動不了我一根寒毛的哈哈哈！」

「⋯⋯」

組員根本沒移動多少步，村長丟的氣彈就會自動迴避他們，打到其他地方。原因其一是村長的瞄準能力太低，其二是組員們在身體周圍設了妖力屏障，氣彈會受到妖力流動的影響偏移軌道。

妖狐們就這樣配合村長演了幾分鐘，神樂發現村長也只會使用氣彈這種最基礎的招式，而且威力再大，打不到就等於沒用。

確認村長沒有其他把戲可以使，神樂便一個瞬移，來到在距離村長不到一公尺的地方，連一點敬老尊賢的想法都沒有，一發狐火直接近距離打在村長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燙！」

趁著村長痛苦地摀住臉，無力反抗之時，神樂又用刀在村長身上砍了數道傷痕，尤其是腳，讓他想跑也跑不了。

「啊啊啊啊啊妖狐首領殺人啦！」

村長躺在血泊中，痛得大呼小叫，血跟鼻涕淚水混在一起，整個人看起來醜陋又狼狽。

⋯⋯我該慶幸主謀竟然這麼弱，不用再耗費人力嗎。

「怕什麼，死不了的。」

神樂無奈地舉手示意，站在一旁沒事做的組員馬上拿出特製繩索將村長五花大綁，繩索的纖維刺在傷口上令村長又是一陣哀哀叫。

「這點傷只是讓你感受一下那些無辜卷進你的陰謀，身受重傷以及喪失生命的貓妖，萬分之一的痛苦而已。」

「神樂。」

這時影也帶著同樣被綁起來的組員回來，他身上的黑色羽織跟袴褲都是一條條的裂痕，一向乾淨整潔的影現在看起來十分狼狽，讓神樂很沒良心地覺得這畫面有點新鮮。

「貓妖呢？」

「似乎是大鬧一番後妖力就被發洩掉，一個個體力不支倒下了。不過⋯⋯有些人因為傷勢過重⋯⋯去世了。」

「⋯⋯我知道了，等那些貓妖清醒後，解釋一下事情經過，幫他們處理後事完就撤退回山吧。」

聽到終於可以回家，組員們紛紛鬆了口氣，癱倒在地上，並在心裏增加一條筆記：絕對不能跟組員們吵架，打起來真是會累死自己。

大家一片和樂融融，為委託結束感到開心時，被丟在角落的村長是氣得牙癢癢。

為什麼？他都已經吃了一個月的靈藥了，為什麼沒有變強？還被一拳打倒⋯⋯這算什麼！這跟酒吞童子大人說的不一樣！

在決定跟酒吞童子合作後，吃藥的那一個月他過得痛不欲生，現在還用了整個村落做為代價，只為得到酒吞童子提供的靈藥，成為最強的妖怪，把那些瞧不起貓妖的妖族打得落花流水。結果，賠上一堆東西，不但計畫沒成功，還反被羞辱一頓。

村長愈想愈氣，隨後想到了酒吞童子留給他的秘密武器。

對了！還有這個！

忍著被捆綁的疼痛，村長努力拔下手上的戒指，紫黑色的玻璃珠裡裝著一個酒吞童子賜給他的某種力量。雖然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力量，但村長不甘心就這樣輸給妖狐。

「臭妖狐們！少瞧不起本大爺了！」

村長這一聲怒吼，沒有令妖狐們感到害怕，而是覺得可笑。

「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說完，村長捏爆玻璃珠，一陣紫黑色的濃煙包圍住所有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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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貓妖事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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