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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夢遊症
早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落在寢室內,窗外的鳥兒啁啾鳴叫,整座宅邸靜悄悄的沒半分人氣,恍如還未清醒。
一小片陽光落在床上的赤髮青年臉上,背光線所刺激,在一陣眼皮的輕微顫動後,黑子這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眨著睡眼矇矓的眼睛,黑子迷糊間伸手想要去抓睡前放在床頭旁的手機,可是一抓卻什麼都落空了。
黑子有些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床頭櫃,目光慢慢地掠過周遭,映入眼中的都是熟悉的擺設,可是卻不是他的房間。
「又來了嗎……」
黑子慢慢地將腳曲起,緊緊地抱成一團,讓自己縮得小小的,他坐在赤司生前的房間裡,把臉埋在膝蓋之間。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了夢遊的毛病。
出院之後沒多久,才終於舉辦了黑子名義上的葬禮,黑子站在墓碑前親自看著赤司下葬,看著一抔抔冰冷的泥土填滿了空蕩的墳穴,將唯一的雙胞胎哥哥埋在其下。
人前他依然冷靜,完美無缺的扮演著赤司征十郎這個角色;人後當他回到冰冷而無一絲人氣的赤司大宅時,他只覺得好累好累。
因為害怕雙胞胎的祕密被發現,黑子辭退了所有的傭人,只讓清潔公司定時來打掃。半夜裡他總是睡不好,空曠而安靜的大宅一到夜晚就更加的寂寥,好像總是迴盪著誰的竊竊私語,讓他頻頻驚醒。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他有了夢遊的習慣。
他總是在半夜時起來,一個人走到赤司的房間,隔天早上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睡在哥哥的床上,房間裡屬於赤司的氣味早已淡去,可是黑子卻依然覺得待在這裡很安心。
就好像赤司還是守護著他一樣,好像他的半身依然活著陪伴他。
──縱使那不過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Ⅱ換髮型
黑子站在鏡子前,鏡中映出了他的面容,赤紅的髮張揚鮮亮,那張與赤司一模一樣的面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這麼淡淡地注視著鏡中的自己,無悲無喜。
唯一一雙不同的水藍瞳眸在鏡中朝著他輕輕眨動,黑子凝視著自己的臉,他自己的眼睛、哥哥的髮色,兄弟倆的特徵現在全都在一張相似的臉上,看上去彷彿他與赤司成為一個共存的個體。
實在太像了,像到每天早上他在睡眼惺忪間踏進浴室時,總會在剎那的恍惚間以為看到了哥哥的身影,然後又在清醒時再一次回想起冰冷的事實。
黑子拿起放在流理台上的剪刀,光滑的金屬表面映出了他的臉。
第一刀剪下去時,黑子的手平穩的連一絲顫抖也無,然而那雙清澈眼眸的深處卻滑過了一抹疼痛。
他一刀刀剪去自己的髮,赤色的髮絲一縷縷掉落在流理台上、掉落在浴室的地板上,彷彿他作為黑子哲也的過去也隨著這樣被一刀刀剪斷。
從此以後他就是赤司征十郎而不是黑子哲也,黑子看著鏡子,鏡子裡的那張臉有他也有赤司的影子;他看著那張臉,試圖從中尋找熟悉的輪廓,卻發現自己迷失在那些多麼相似的眉毛、鼻子和嘴唇的線條中。
額頭輕輕貼上冰冷的鏡面,黑子閉上眼。
而後,從門扉緊閉的浴室裡傳出微弱的哽咽聲。
Ⅲ你的墓碑刻上我的名字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靈園外,隨後一位秘書從副駕駛座上下來走到後座開車門,「老闆,已經到了。」
從車上下來一名赤髮的青年,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沒有任何一絲張揚,如同身上一襲黑西裝般深沉而肅穆。
「好了,你在這裡等我吧。」黑子轉頭淡淡吩咐了小野一句。
小野低聲應下,隨即恭敬地將一束白色茶花交給黑子。
接過那束花,黑子走進靈園,留下仍低著頭恭送他背影的小野。
在葬禮過後,以黑子哲也的名義下葬的赤司就葬在這裡,一個遠離塵囂的地方,並沒有和他們的祖父跟父母親一起葬在赤司家族的墓園中。
外界曾傳出多種揣測為什麼赤司(現在的黑子)不將自己唯一的雙胞胎弟弟和親人們合葬,但是面對種種流言蜚語,黑子始終只是以沉默來面對。
黑子慢慢地走著,無數墓碑自身旁一一掠過,灰白的碑面上都寫著不同的人名,彷彿一雙雙眼,沉默注視著頂替了雙胞胎兄長名字活下來的他來到墓前為亡者獻上一束花。
黑子最後在一座墓前停了下來,凝視了良久後,彎腰在墓前放下那一束白色茶花。
原先是水藍如今已是異色的眼眸中浮起一抹柔軟的疼痛,他注視著墓碑上刻畫的名字,輕聲說道。
「征十郎,我來看你了。」
黑子在赤司的墓前蹲了下來,明明已經是一整個大集團的的最高決策者了,可是那個平時總是輕冷難以親近的青年此刻卻露出了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看起來在笑,可是卻讓人難過的想哭。
「對不起,借用了征十郎的名字,可是我也是為了保護集團,因為如果是原本的『黑子哲也』一定不行的……」黑子頓了下,硬是壓下聲音中的不穩,朝向墓碑露出了個笑容,「吶、征十郎會生氣嗎?」
就算生氣也沒關係。黑子想。等到他也到那個世界之後,征十郎想要對他怎樣都可以。
而他之所以不讓頂著自己名字的赤司葬在家族的墓園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想要等他死後再跟哥哥一起合葬,這樣他跟哥哥、爺爺還有爸爸媽媽就又能在一起了。
乾淨的墓碑靜靜立在那裡,那上頭寫著的名字是他自己,而葬在裡頭的人卻是他的哥哥,那是世人都不知道的祕密,而他會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裡。
那是兩兄弟的秘密,唯一而永遠屬於他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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