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惦少年 - 終章：花店

徐朗熙——子軒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但還是想不起他的臉，有時候在睡覺前意識迷糊之際，腦海中好像浮現他的臉，模糊的五觀輪廓漸遠漸近，以為他就在眼前，但張開眼睛後還是記不起來。

剛醒過來的時候，受到過去記憶的衝擊，一時承受不住而說不出話來。身體漸漸恢復後，他發現記憶中仍留有一處空白，就像一個白點，遮蓋了某個部分，因為這樣，他居然有一刻以為眼前的俊翹就是被白點遮蓋的人，當然他很快便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

天空出奇地好，一大片藍，沒半點白雲。愉悅的早晨裏，子軒走在熟悉的行人道上，快步而行。

一年前與俊翹分別後，他搬回自己的家，也回到花店的工作。一切也很平常，生活上，表面上，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

早上八點，子軒準時到達花店，準備開門前的工作，給花澆水，修剪一下枝葉，又打掃一下店舖，等待客人到來。

踏入六月，花店的品種變更了，感覺煥然一新。法國秋海棠紅艷怡人，映襯著那小巧玲瓏，卻又長成滿滿一大片螢光綠色的黃金景天，還有那花色多變的大岩桐，圓潤的鐘狀花好比身材豐腴的貴族女人。

「這品種的花朵很艷麗，比你女友更好看，你送她一盤，或者她的臉會更寬容。」最近客人多了，李老闆也會出來幫忙，雖然推銷手法比較趕客，但也分擔了一點工作。

人來人往的客人中，曾經有某個人靜靜地等待着子軒，遠遠眺望，沒半句怨言。

搬起一盤秋海棠時，與經過的客人碰撞了一下，子軒差點站不穩，多得背後有人伸手扶持，秋海棠也緊緊抱在手裡，沒讓成意外。回頭一看，還以為是張先生——認錯人便道歉一句，無傷大雅。但這是誤會，還是自己內心的期待？

假日，子軒在家裡躺上半天，玩玩手遊，又上網看了套電影，待到肚子餓，走進廚房一看，不消半秒，還是決定外出食飯好了。隨便在冰室吃個午飯後，他決定步行到旺角看看新出的遊戲。

步出內街時，忽然瞥見對面行人路那熟悉的臉孔，他沒忘記他是誰，他預測前面的紅綠燈口，大概會面碰面。如他所料，俊翹訝異地看著他，子軒便掛上微笑向他揮手。

既然碰到，便主動大方打招呼，一起走在路上。

「這陣子好嗎？」子軒客套的說。

「還好，你為什麼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俊翹也主動問候說。

「有嗎？你也看起來瘦了。」

「我們還是朋友吧？」

子軒心裡想，啊，是朋友。一切也是從朋友開始，與這個朋友氣氛融洽地交談，走在六月的街道上，他想了半晌，坦誠地說：「我之前忘記了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舊朋友。」

這個舊朋友的意思俊翹大概猜到十之八九。

「我記起他的事，但想不起他的臉。」

俊翹皺起眉頭，還以為他已經恢復記憶了，沒想到還有未記起的事。

「看來是個重要的人。」這句話以後，雙雙沉默了，在接下來的十分鐘，俊翹在想，沉默不語的他是否正在掛念那個人？

再往前走大概就要分別了，子軒故意轉入大坑東遊樂場，與他再繞一圈子。

「我之前一直為這件事情苦惱。」

「你會想起來的，等到你想起他的那天再告訴我他是怎樣的人。」

「其實我已經見過他了。」

「見過面？」

「嗯，見到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他了，但我沒有跟他相認……」子軒的視線停留在遠處的天空，他這樣說下去：「我下意識裝作認錯人，當時心裡在想：啊，是他……之前一直想記起的人，忽然就站在眼前，我還以為自己會很高興，卻又不覺得怎麼樣……」

「他沒有記得你嗎？」

「我也不太清楚，當時花店很忙碌，我向他道歉後便回到工作崗位，之後我瞥見他跟家人離開了。」片刻沉默後，子軒由衷地說：「看見他離開的身影，我好像有一點點可惜的感覺。」

子軒停下腳步，面對眼前的人，他決定不再逃避。「但我同時在想，你會否是下一個進來的客人？」

俊翹聽著他的話，下意識點頭回應。

「我忘記了重要的人，那時候我在想，我以後要記住你——」

沒料到他的說話，俊翹聽了，一時未能反應，但鏡片後的眼神閃出一絲光芒。

「以後……？」他害怕自己誤解他的意思。

「以後比較重要。」子軒牽起俊翹的手，語氣肯定地說。

比較重要的人，選擇以後走在一起。或者那個人在子軒心目中曾經很重要，但也不過是曾經。他會否忘記根本不重要，只要放下就可以了。

是的，他不能確定他現在是否全心地愛上自己，但他願意等，反正重要的人就在眼前，俊翹決定緊握他的手，與他一直走下去。

這樣就好，溫馨而踏實地走。離開遊樂場，不知不覺又回到花店附近，俊翹看著花店，一種久違的親切感湧上心頭。

「在花店工作的你最喜歡什麼花？」看着擺放在店門外的特色花草，俊翹忽然對似好奇。

「這個...」子軒思考了一下說：「金針花，但花店沒有賣。」

「金針花？雜貨店有賣呀，原來你喜歡能吃的？」

「那是乾花！」

「下次煮給你吃！」既然花店沒賣，他打算找個機會帶他去台灣看金針花田，以後便有倆人的回憶。

「要進去嗎？」俊翹牽着子軒的手，再一次步進花店，想起以前與他在花店相識的事，想起與他同居的日子，也想起以後——比較重要的以後。

子軒曾經遊走在中四那年的夢境，真實又虛幻，他走過了又回來了，填補過去那空白的一年。

——中四那年，忘不掉的是什麼？

是陪伴在一起的朋友，還是那個偷偷暗戀自己的人，抑或是曾經憧憬的少年身影？

——中四那年，忘不掉的是青春。

《完結》

謝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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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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