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偶戰記 Steel Will - 第一章 - 遭遇戰 III

關上無線電的神櫻，再也聽不到明三的聲音。

剩下的，就只有機體以低功率運作的嗡嗡聲，她自己的心跳聲，以及聽覺傳感器收集得來的戰場樂章。

要說這刻神櫻與敵人相距有多遠，大概可能一百公尺都不到，是個對於鐵偶來講屬於咫尺的距離。只是一個小小斜坡使她躲進對方的盲點，在他們的背後聽著射擊明三的鏈炮聲，渡過了如坐針氈的幾分鐘。

雖然神櫻不能看到山丘另一側的情況，但是以明三先前和過往的行動來推斷，他應該繼續著那個被分配成為誘餌的角色，持續吸引著敵人的目光，被三台鐵偶同時攻擊。

既然如此，那神櫻也不得不演好自己的角色，作為隊中的殺手好好地演出。

她調整起自己的呼吸，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輕輕拍一拍放在駕駛艙內的貓玩偶頭頂。

「真是的。我還沒想跟妳再會喔。」

腦海中嘗試模擬一下接下來要做的事，可是無論幻想了多少次，最後仍是沒有得出一個好結局。

「不管了。」

我夠能辦到的。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戰友。

神櫻用操縱杆上的按鍵，把鐵偶的模式改為戰鬥，輸出功率和顯示機體溫度的數字馬上飆升，柴油引擎亦轟轟作響。

踩下腳踏把鐵偶從伏下的姿勢快速轉變成站立，她操作機體立即以一個箭步衝上山坡，用力躍起，用槍管格外地長的巨型狙擊步槍，以差不多零距離射擊其中一台炮塔型鐵偶頂部。

轟！

火藥擊發的聲音和敵機炸開的撕裂聲混在一起，神櫻的鐵偶被爆炸的衝擊波彈開，以有點失平衡的姿勢落在斜坡上。

剩下兩台的敵方鐵偶，當然馬上反應過來，沒再理會仍然隔開有些距離的明三，馬上利用強而有力的機械足向前衝往神櫻。

其中一台敵機從來都沒有打算停下，硬生生的撞上去神櫻的機體，即使左側的炮管撞得彎曲都沒有停下，把她當作墊子壓在下方。

另一方面，神櫻為免撞擊弄斷狙擊步槍珍貴的槍管，在倒下的時候迫不得已把武裝脫手，任憑那把巨大的狙擊槍飛向空中。接著她用本來就空下來的左手機械臂，推開敵機指向自己的鏈炮，及時改變接下來炮彈發射的方向。

衝擊力伴隨機體向後倒下而來，神櫻忍住因內臟翻滾而附送的吐意，集中意志不讓自己輕易昏倒。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敵機開炮的火光就在左邊的螢幕閃爍，在最後關頭被神櫻移開的炮口，都把炮彈正確無誤的打在旁邊的地上，濺起一塊塊泥巴。

被壓在下方的神櫻，揶動操縱杆控制機械臂，伸手握向鏈炮根部，觸碰炮管與機體連結的位置，把對方剩下的唯一武器強行扯開。

「看我把你剝下來！」

敵機下方隨即發生小型爆炸，神櫻順手把奪過來的炮管，敲向那個壓在身上的楔形炮塔，並用頭部機槍騷擾對方。

但是敵人並沒有放棄這種野蠻的纏鬥，繼續利用鐵偶本身的重量在神櫻的機體上施壓，使神櫻不能輕易脫身。

敵方剩下的那台鐵偶也並不是在一旁乾等著，它與兩台扭打在一起的鐵偶保持著距離，等待隊友離開射線的一瞬，馬上就會用鏈炮將神櫻擊殺。

神櫻當然不會如他所願，在掙扎的同時以炮塔型鐵偶作肉盾，以吋為單位逐步拉近那台站得較遠的敵機。

冰冷的觸感從額頭流到臉頰，那是汗還是血神櫻都無暇確認，她兩手都只是動著操縱杆揮動巨大的手臂，用鋼鐵製造的手指尋找一個可以作為把手的位置。

她最後不經意從那台壓在自己鐵偶的身上，抓到一個位於後方排氣口的空隙，把那龐然巨物稍稍拉開，讓放開炮管的左手有空間朝敵機炮塔正面賞賜一拳。

「去死！」

接下來再一拳。

「去死！去死！」

兩拳，三拳。

鋼鐵之間的迸發刺耳的摩擦聲，連續的拳擊使神櫻鐵偶的左手變形，原本精細的機械都在半晌過後，扭曲成一團醜陋的金屬塊。

壓在身上的敵機及後停下活動，先前宛如魚尾般擺動的雙腿也靜默下來，對方的駕駛員似乎因為拳頭的衝擊而暈倒。

敵方另一台鐵偶察覺到隊友的異樣，立即對著神櫻開火，但他始終仍是有點顧忌，像警告射擊般瞄向八竿子打不著的方向。

敵人也絕非無情，只要利用這點，神櫻在這絕處仍有一點生機。

推開壓在身上的鐵偶，她利用那個楔型炮塔作掩體，打斷敵方進攻的節奏。

而剩下最後一台的敵機，沒有衝動地露出破綻，用炮口對準神櫻可能逃出的方向，形成一個雙方都不好下手的對峙局面。

終於脫困的神櫻張大嘴巴喘息，乾涸的口腔想要汲取一點水份，儘管思考有點遲緩，但是她都不得不整理一下現在的情況。

現在是一對一，自己的機體沒有嚴重的損傷，要說唯一的不利因素，就只是沒有可以遠距離攻擊的手段。

鐵偶的狙擊步槍落在山坡底下，要是跑出去撿回來，那恐怕會先被眼前的鐵偶打成篩子。反過來衝過去的話，大概可以勉強撞上敵機，不過稍一不慎還擊的炮彈就會在衝刺其間，擊中自己的駕駛艙，到時候一切都會完結。

「真是短暫的人生唷。」

可是在一對一的鐵偶戰裡，神櫻從來都不會輸。

這是她從高中軍校裡頭所認清的一件事，不論對手是男抑或是女，是高抑或是矮，或是平常的成績怎樣，每逢鐵偶的練習戰她都能夠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只要一坐進鐵偶裡頭，個子矮小的神櫻便搖身一變成為巨人，接下來便是她掌握的領域。

腦內擬定好計劃的神櫻呼一口氣，然後猛力踩盡腳踏。

執行命令的鐵偶用力一蹬，跳出掩體，往正在對峙的敵機衝過去，並舉起破爛不堪的左手擋在胸前保護駕駛艙。

遲一步反應過來的敵機，立馬用鏈炮掃射，數十發炮彈就在這短短幾秒間，擊中那台外表殘破的鐵偶，但是這都不能制止它的動作。

兩台鐵偶的距離在眨眼之間縮短，人形的鐵偶降低姿勢向前一撲，炮塔型的鐵偶馬上被撞得失去平衡，往後栽倒在地上。

跟之前的情況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的角色互換，輪到神櫻壓在上方。

她用外殼和裝甲都已經破開的左手，直接用內部的骨架打在炮塔上面，像是要用根木釘刺穿敵機上方的裝甲。

可是即使手臂的骨架都彎曲變形，炮塔的裝甲依舊理所當然地無法貫穿，而且壓在下方的敵機不停亂動，兩根鏈炮朝著天空瘋狂掃射，令神櫻好像騎在一匹野馬身上，無法讓落下拳頭找到一個受力點。

「可惡！」

無論怎樣毆打，對方的裝甲就只有小小的凹陷，相反自己鐵偶的左臂逐漸粉碎，縮小得越來越短。最後鬆脫掉落，砸上那擊出不同大小坑洞的裝甲表面。

那要用上右手嗎？

要是右手都在打壞這鐵偶之前報廢，接下來便再沒有武器對抗。到那時雙臂都失去了，還可以向對手投降嗎？算了，未來的事到時候才想吧！

正當神櫻一拉操縱杆舉起右手，毀掉最後的機械臂也在所不惜，讓脆弱的拳頭下落之際，一發炮彈便精準地貫穿壓在下方的敵機炮塔頂部。

神櫻見狀馬上控制機體跳開，隨著慣性在地上翻滾，最後胸朝天無力地躺在地上。

她別過臉看去駕駛艙左側的螢幕，盯著那台剛被炮彈擊中，同樣是保持躺姿的敵機，再被另外兩發從一側閃來的炮彈擊中，將整個炮塔從頂部炸開。

接著，一台手持四十公釐口徑步槍的鐵偶，攝入視覺傳感器裡頭，那熟悉的人形機正是與自己駕駛的同型號機體「壇西奧四式」。

那台鐵偶眼睛的紅光照向這邊，說明在裡頭的駕駛員也同樣看著自己。

因為戰鬥而產生的腎上線素漸漸退去，全身的疼痛和空腹感一次過湧上來，手指勉強扭開無線電的神櫻，擠出一句話：

「是明三嗎？」

「白痴！妳關什麼無線電！」

「另外一台還是生的。」

聽到這句話後的明三，立即走近另一台躺下的炮塔型鐵偶，近距離補上四五槍，確認完全摧毀那一台機甲後，回到神櫻的機體附近，操縱鐵偶單膝跪下來。

他打開自己的駕駛艙，沿著鐵偶的大腿走出去，跟著轉身握住關節的位置，以裝甲板之間的狹縫作腳踏落到地上，再跑近神櫻的機體。

「神櫻，打開駕駛艙。」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神櫻按下打開駕駛艙的按鍵，面前的螢幕頓時轉黑，前方的艙門跟著一上一下的向著天空打開。新鮮的空氣竄進駕駛艙裡頭，神櫻為了吸取更多的氧而過度換氣，一不留神便被流過喉嚨的空氣嗆倒，不停咳嗽。

「死了沒？」明三從駕駛艙的邊緣探頭，俯視躺坐在裡頭的神櫻問道。

但是不斷咳嗽的神櫻，一時間答不了話，約一分鐘後調整好呼吸才說：

「還真是關心人的問候。」

「妳這白痴竟然一對三，還需要什麼關心。」

「倒是你這個白痴，為什麼在戰場上走出駕駛艙？」

「隊長在附近了。出來檢查一下傷勢。」

「人家不想動了。」

「來。」

接著，明三向下遞出他的手，神櫻則解開綁著自己的安全帶，再向明三伸出手，然後兩人互相握住對方的手腕。

神櫻被明三拉起身，另一手扶著駕駛艙的邊緣，跟著明三的手便穿過她的腋下，把她抱出駕駛艙。

「有哪裡受傷嗎？」

經過一連串的戰鬥，沒剩半點體力的神櫻單單坐在鐵偶的腰上，任由癱軟的身體靠在明三的肩膀。

勒著脖子的顎帶被解開，神櫻的通訊頭盔被明三丟回駕駛艙裡頭後，她的麻花辮同時滑下，在這夜色底下亮出那橘色的頭髮。

她抬頭看去星空，跟著瞟一眼明三的側臉。

「真累人。」

「嗯。」

明三並沒有注意到神櫻的表情，專注地檢查她頭部有沒有外傷，後來確認只有額頭上的一塊瘀青之後，他舒了一口氣。

「還好只是一點撞傷。」

「一點也不好，擊毀數全都被你撿尾刀了。」

「還真是多謝。」

「所以，我有什麼補償？」

「那我去軍部報告那是其實妳的擊毀數好了。」

「我才不在意這些。」

這時一輛裝甲車駛上山坡，靠近神櫻躺下的鐵偶停下，隨後而來的兩台鐵偶則是以炮塔型鐵偶的殘骸作掩體，警戒不同的方向。

停下的裝甲車放下尾門，戴著步兵頭盔的季耶摩，提著醫療箱小跑步的過來，抬頭看去坐在鐵偶身上的兩人，用頭戴式無線電問道：

「神櫻有受傷嗎？」

「沒有大礙。」明三回答時舉高手，比出一個姆指。

只是季耶摩並不放心，把醫療箱放在地上打開又說：

「帶她下來檢查一下。」

接著，明三看去雙目無神的神櫻，在她的耳邊輕聲問道：

「妳能自己動嗎？」

「我要公主抱。」

「是撞到腦袋了嗎？」

「這當是我的補償。」

要是惹神櫻不滿的話，恐怕一時半刻都不可能離開這裡，不想再耗時間的明三決定順她的意，一把手便把那意外地輕的身軀抱起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並且料想不到的舉動，神櫻先是張大嘴巴想說什麼，但最後都沒有出聲，悄然把雙手圈在明三的脖頸上。

明三抱著神櫻走到鐵偶的腳部關節，在那個比較低矮的位置，有點踉蹌的跳到地上。他把神櫻放到季耶摩面前之後，再次攀上那台躺下的鐵偶，在滿佈彈孔的外殼上步回駕駛艙，調整連著頭盔的麥克風位置，再說：

「隊長，我現在去檢查神櫻的機體。」

「慢著，明三你有受傷嗎？沒事吧？」

「我沒受傷，沒事。」

「太好了。」

「不過DOLL的狀況有點差。」明三跳進駕駛艙，兩三個按鍵便把鐵偶的狀態顯示在左側的螢幕。「左前臂脫落了，電路也有些問題，電池剩下六十趴，柴油一半也沒有。」

「但是還能動的吧。」

「動力系統沒有問題，還可以動的。」

「那就好。要是少了一台DOLL的話，我們的戰鬥力也會大減。」

「隊長。」這時季耶摩突然插話：「神櫻可能輕微腦震盪，我建議她休息一下比較好。」

「好吧。長風，換你來駕駛神櫻的DOLL。」

「收到。」

「季耶摩，麻煩妳了。」

「沒有這樣的事。」

「好吧，各位隊員。」智潮看著螢幕上各自移動的人們，待他們就位之後，下達一個命令：「撤退！」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U0ZUDN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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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遭遇戰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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