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氣鬼 - 風滿樓

202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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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高璐的傷口日益好轉，氣色也逐漸恢復。連燆、連忺每日照常上放學、和同學打球，連焮則請假在家，因為要照顧兒子。晚間，他們會和高璐互通電話，分享彼此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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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燆忺兄弟二人搶著手機想跟高璐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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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格！我講！給我給我！」連忺伸手向手機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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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啦！這件事情很重要吔！一定要讓媽媽知道，你會一直離題！我講比較清楚。」連燆把手機抽離、拿高，還踮腳，不讓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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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連忺噘起小嘴，伸手朝手機揮舞。連燆只是吐舌頭扮鬼臉：「拿不到，拿不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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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格！」連忺氣急的跺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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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一點，如果把它摔到地上，我會宰了你們喔。」連焮在一旁鄭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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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連燆乖乖將手機交給連忺：「忺忺，你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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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璐在電話後呵呵笑：「什麼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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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我們今天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阿姨，她說她是我們的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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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姨？你在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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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你先聽我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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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放學時，連燆牽著連忺的小手和譚其樂一起走回家。走到半路，有一個女人叫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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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弟，你的鑰匙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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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燆聞聲回頭。有個身穿長裙的女人站在那裡，身形修長，黑髮及肩，眼裡含著似水柔情。她咯咯淺笑，笑聲懾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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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燆從她手中接下鑰匙：「謝謝。」然後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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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誒，等一下！」女人又叫住他：「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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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陷入沈思。俄頃，她眼中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你姓連，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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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啊，怎麼了？」連燆感到十分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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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一時想不起來⋯⋯還有你後面那個！他是你弟弟吧？叫什麼名字？」她興高采烈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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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連燆仍猶豫不決，女人說：「沒關係的，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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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吧。我叫連燆，一個火一個喬木的喬。我弟弟叫連忺，一個心一個打哈欠的欠。」連燆不知該如何拒絕，只好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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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見過你啊！你當時還很小呢。」她用手比劃了一下，繼續道：「想不到表姐給你們取了這些奇怪的名字，真不愧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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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你是媽咪的表姐嗎？」連忺跑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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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聰明啊。我是！」她突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哎呀，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劉芮琪，你們應該要叫我『表姨』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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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表姨好！」連燆怯怯的向劉芮琪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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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燆燆真乖。」她摸摸他的頭。「我有事情想找你媽聊聊，她今晚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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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不太方便。你改天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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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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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瞞你說，媽媽受傷了，現在在聯合醫院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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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樣啊。真是遺憾。我今晚就直接去找她，幫我提醒一下。很高興認識你們，我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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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聽完整起事件，高璐急切的問。「她還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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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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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高璐沉吟一會：「你們最近小心一點。表姨的事，我回來後再仔細的告訴你們，你們要提醒我，不然我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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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媽咪，我等你喔！啾咪～」連忺隔著螢幕也能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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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啾咪～」高璐對鏡頭比起小愛心，然後結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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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她忐忑的躺在床上。諸多思緒浮現在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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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奇死亡、淘氣鬼、芮琪、沙塵、傷、綠絲、燆、忺、會面⋯⋯」高璐默念著，細品著這些詞彙，想嚐出一個關聯，最後一個陰險的滋味——一場深沈的陰謀浮現在腦海中。未來的可能逐漸清晰⋯⋯家人從此暴露在有鬼的殘酷世界裡，性命可能被鬼或相關人士踐踏、蹂躪，甚至毀滅，然而自己再也無法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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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璐心痛得陣陣發抖，暗暗斥責自己的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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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高璐難以入睡，躺在床上凝視窗外。忽有一道黑影輕巧的落在窗框，是一個女人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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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琪，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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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推開窗戶，站在地上。的確是劉芮琪。「晚安。」她平靜的說，露出一絲勝券在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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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客套了，」高璐坐起身：「前幾天見面，你對我動了手腳，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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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芮琪只是笑笑，反問：「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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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劉芮琪的回答，高璐已明瞭事實。她沈重的嘆口氣：「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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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不懂嗎？還是根本不想懂呢？但不管怎樣都好，因為——你現在正被我們徹底的戲弄！想不到覺醒者還有這樣的一天，真是有趣。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她咧嘴笑，一字一字的說：「我、是、淘、氣、鬼。你好像現在才發現啊，這表情真可愛。」劉芮琪的大拇指輕劃過高璐的臉頰。她將雙膝夾在高璐兩脅，壓在高璐腹部的傷口上，鮮血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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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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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麼這麼慢呢？」劉芮琪握住朝脖頸揮去的拳頭。高璐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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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嗎？」劉芮琪摩挲高璐手腕上的花紋，「你居然傻傻的相信靈界的空氣很差呀，真是可笑。現在，我讓你看看綠線的真面目吧。」言畢，劉芮琪握拳，一根食指粗的綠柱從手背底下的皮膚穿出，細看原來是植物的芽。它隨高璐的動脈搏動著，抖去破碎的血肉，慢慢舒開嫩葉，繼續汲取血中的養分，越長越高。「這東西會吃掉你的靈力。覺醒者呀覺醒者，想不到你竟墮落至這種地步。」劉芮琪洋洋得意，不忘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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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是墮落了。」高璐苦笑道。「但你們還沒資格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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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劉芮琪睥睨著自己那正垂死掙扎的表姐。「你真有勇氣，說說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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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璐冷笑，眼角卻泛出淚光：「就算現在我僥倖存活，在一年多還是會死。看得出來吧，我已不怕死，更不怕你。就算我死了，我知道會有人替我挺身而出，像當年的我一樣成為人和鬼之間的那堵高牆。我相信他一定做得到，他的堅強不會輕易被擊潰的。他不會孤軍奮戰，會有人一起反抗你們。總之，你們找人類麻煩真是自掘墳墓的舉動。為了安穩的未來，我們可以拼了命去追求。不要小看人類。不過既然你已不把我當表姐，我說這麼多也沒用。接下來⋯⋯絕不會手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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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芮琪放聲大笑：「你還想怎樣？都快沒有靈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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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真心對你一次，你⋯⋯願意聽嗎？」高璐聲音略帶哽咽，眼中粼粼閃爍溫柔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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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芮琪垂頭一會。片刻，她將頭湊到高璐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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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是逃不過了，也沒有能力與你同歸於盡⋯⋯但你要記得⋯⋯總有一日，我們會在地獄相會，一起受到業火焚身的酷刑。屆時，會有人送你前往。我毫無猶豫也助他一臂之力。互相傷害，這就是⋯⋯你想見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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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芮琪不發一語，低著頭。良久，她用笑聲繼續：「我們不會罷休，傻瓜。你一死，至少我們有一段安寧的時光。你還不懂嗎？只要不放棄，都一定會達成夢想。許多故事都如此教我們，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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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看來人鬼的衝突終究無可避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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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該執行任務了！你應該快不行了吧？」劉芮琪瞪大雙眼，黃光在眸子中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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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璐慘然一笑，無力的癱在原地。她現在不僅頭暈目眩、雙眼昏花，也將好不容易積攢的靈力消耗殆盡。失去靈力，高璐只是一介凡人，反抗只是拖延時間。知道壽命減短，高璐早已做好離世的準備，但當死亡真正來臨，事先準備再如何齊全，都無法放下心中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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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從胸口竄向全身，如烈火般焚燒，高璐的胸口起伏微小但快速，喘不過氣。劉芮琪在一旁眼神戲謔的旁觀，冷言冷語：「痛苦嗎？我那些死再你手下的同胞們臨終前也是受這等苦。我最喜歡把別人做的壞事十倍百倍的奉還。你要是能對我求饒就太完美了！哈哈⋯⋯讓我看看你的能耐！看你的精神能不能比常人強韌。我用同樣的方法殺別人，他們三兩下就開始哀號了！話說回來，我最近到底殺了多少人呢？」她伸出手指數了數：「一、二、三⋯⋯七個！我七天內殺了七個人，你會是第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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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璐一個氣急，咳出一灘鮮血：「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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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全部都是為了把你引來。憤怒嗎？來殺我啊！替他們報仇啊！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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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芮琪笑彎了腰，她踉蹌的後退靠到窗邊，頭一仰就跌了出去。高璐擠出一丁點力氣，用顫抖的手按下呼叫鈴，順便打一通電話給連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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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嚕嚕嚕嚕、嘟嚕嚕嚕嚕、嘟嚕嚕嚕嚕⋯⋯」最後一絲氣息如無人知曉的溺水者般沈入水底，無能為力得只能任頭頂的水波逐漸蝕去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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