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妹妹怎麼想,反正我不相信老媽死了!
妹妹超可愛,卻無比幼稚,話都隨便亂講,我的老媽才不是什麼大怪物。她的「媽咪」比較像怪物吧!那個女人超可怕。
另外,妹妹口中的「大貓咪人」或「小貓咪兔兔」,並非對於人類或兔子加上可愛的「貓咪」形容詞。所有體型不算太小的動物,看在妹妹眼中都是某種貓。
妹妹真是有夠呆。
還有一事不吐不快⋯⋯妹妹大概以為,我把鄰居的電動機車誤認為老媽回家的聲音?怎麼可能。電動機車的聲音根本一模一樣,任誰都無法分辨。聽見那個聲音,只能確定「有一台電動機車停到家樓下」,判斷老媽是否回家的依據,是在宛如綠繡眼歌聲的電子音結束之後,隨其傳來的後車廂開啟、取出塑膠盒裝的食物、解開安全帽卡扣、安全帽置入後車廂(還有從外套口袋取出家門鑰匙之類的聲音,不一一列舉)才能推測。
每晚跳上貓跳台,隔著落地窗等候老媽的我,當然知道老媽回家前會發出什麼聲音,只是妹妹根本不講道理。所以,當我確定樓下的人類不是老媽,跳下貓跳台、與妹妹擦身而過時,我什麼都沒說。
貓總是能在人類身邊獲得好處。
儘管以最傲慢的姿態迎上前去,嘴裡喊著:「喂,去拿有裝肉肉的銀色小罐子過來。」口氣差到不行,人類依然欣喜若狂,滿足貓的一切任性要求。
我輾轉住過幾戶人家,從小就是電視貓童,也在老媽身旁拜讀幾本小說,因而熟知人類的習性,例如:將滾燙的食物放進口中、每天淋濕身體、不用砂盆處理排泄物、實行一夫一妻制⋯⋯簡而言之,人類雖然是貓的夥伴,卻也是危險的生物。
老媽是人類,前述的危險行徑當然少不了。還不僅如此,老媽會做出最危險的事情——那就是「出門」!老媽經常在白天外出,直到晚上才回家,我無法理解這種詭異的行為。
外面的世界危機四伏,舉凡豔陽曝曬、冰雨刺骨、車輛高速行駛、細菌與病毒瀰漫空氣⋯⋯放眼望去全是威脅,敵人無處不在,老媽卻執意走出家門。而且每次都能活著回來?簡直不可思議。
我的老媽真猛。
我深刻明白世道險惡,不完全是道聽途說。即便身為養尊處優的家貓,一年之中,仍有幾天會被那個女人半哄半騙拖出家裡⋯⋯
是的,我曾經多次涉足戶外。這樣的履歷要是讓其他家貓知道,肯定被貓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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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不喜歡去的地方,是一棟光線過度慘白、氣味異常混濁的冰冷建築。那裡除了被人類帶去的病貓,還有兔子、倉鼠、蜜袋鼯之類的哺乳類,有時也會聽見我最憎恨的嬉鬧聲⋯⋯是什麼動物暫且不提,改天再來認真批判。
放眼望去盡是生病的動物。
我沒有生病,不該來這種地方。
我待在外出籠,與病痛保持安全距離,忍受五味雜陳的情緒。
三點鐘方向,有一名罹患歪頭症的道奇兔,不確定毛色,年齡約七歲。聽聲音推測,道奇兔半臉朝上,靈光打轉著漆黑的眼珠,試圖理清身在何方,鼻頭擠出鐵網嗅聞環境的氣味。
「好好玩,好好玩。」他用前腳挪動身體,反覆說著意思雷同的話語。
「等等就不好玩了,悠著點吧。」
我忍不住多嘴,換來那個女人溫柔的撫摸。別這樣,雖然我的聲音聽在人類耳裡相當可愛,但我不屑撒嬌!這滄桑的低語,是母貓送給歪頭公兔的忠告。
六點鐘方向,某間病房門戶敞開。門閂擰出舒適的聲響,一男一女緩步走出。
一名公貓蜷曲於外出籠之內,女人將其提在手上,與男人交頭接耳,談論像是「這裡有沒有賣全能貓」的話題。順帶一提,「全能貓」是讓貓不會犯癢的神奇香水,我和妹妹也有使用。
縮在外出籠的公貓沈默不語,我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與哆嗦頻率。憑藉毛髮的細微磨擦聲,我猜,他是長毛品種,也許是貴族世家,他們並非自然產生,更接近人造物,天生體弱多病,在這種地方經常遇見。
貴族貓呼吸急促,好似驚魂未定,估計連剛才發生什麼事都不清楚。
遺憾這次沒能傳遞問候,並非歧視他的出生而選擇冷漠,我和那些老愛閒話家常的世俗家貓不同。我是透過此刻的他,窺見自己不久後的未來,恐怕我也將遭遇他的命運。
我恨透自己的敏銳。
那對男女提著貴族貓遠離不久,我在老媽與那個女人的引領之下,步入六點鐘方向的門。
「小豬今天哪裡不舒服呢?」穿白袍的屠夫親切地向那個女人問話。真是惡趣味,明明身為屠夫,卻操著如此友善的口吻?還用綽號稱呼我?
「小豬」是給你叫的嗎!
老媽無法違抗那個女人將我帶來處刑台的命令,只能以強壯的手掌將我包覆,獻上我最喜歡的頭部按摩。我不怪罪老媽,這已是老媽對那個女人做出最大程度的背叛。
那個女人與屠夫進行溝通,討論如何將我生吞活剝,不忘對我上下起手。
儘管我懂人類的語言,但我不屑聆聽。
無需被敵人的耳語煽動。
常人看不見的細節,以及聽不清的風吹草動,我必須盡收眼底,逮住時機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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