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這句話說得非常平淡,簡直把這麼不可思議的事說得像舉手彈指般輕而易舉。
而聽著這道滿溢魔力的聲音,于靖第一個反應並不是笑罵「怎麼可能回到過去」,而是反問自己是否真的能重新作出決定,選擇一條與別不同的路。
老人看出了于靖的猶豫,以帶點嬉笑的口吻說:
「機會可只有一次,你真的願意捨棄那麼多,去成就那根本不可能的任務嗎?」
于靖張開了嘴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的腦袋裡所想的已經不是能不能回到過去的無稽之談,而是與現實及夢想——那追逐與守護星空的夢想中掙扎。
老人依然看穿了于靖的心思,繼續以一副樂呵呵的聲線說:
「你不過是個二十歲的黃毛小子,既不是什麼天才,又不是家財萬貫,更莫談什麼社會地位,就算你想去調查也是無從入手。就結果而言,你只會失去因為勤奮才勉強保住的學位,又失去了家人的支持,斷送自己與家庭的未來,犧牲了自己的人生卻什麼都換不來……」
這番充滿調侃意味的話語讓于靖的胸腔不禁燃起了一股熱火,完全不再遲疑地反駁:
「不試過又怎麼知道?的確你們的人生經歷要比我們豐富得多,可是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是不試過不會知道答案,憑什麼從未開始就斷定我會失敗?」
「哦呵呵……這麼說你不介意犧牲自己現在穩健的將來,也要步入注定的黑暗中嗎?」
「就是如此!」
于靖一時氣上心頭,不經細想就立刻回了一句,然後他就察覺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因為就在他回答完的一剎那,他覺到老人輕笑的聲音漸漸變得散渙,就連視線也漸漸變得模擬扭曲,向著順時針的方針旋轉起來,雖然以天旋地轉地形容最為恰當,但旋的既不是天、轉的也不是地,而是他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倒下去……
這是……自己家裡?
于靖感覺著那種透過床單傳來的堅硬感,即使張開眼睛後視線仍然顯得模糊,但他還是分辨得出自己的所在。
剛剛突然在街上暈了,那個老伯不可能知道我家在哪,正常來說是送我去醫院才……才對……
于靖心想的同時動著乏力的四肢爬起來,眼前的一切就像經過模糊處理一般,還是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那勉強才擠得下書桌,除此之外什麼都放不下的房間確實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過了好一會兒,他已經下床來到這房間唯一能勉強站立的地方,模糊的視線也總算恢復過來,他看向桌面上的講義與筆記時,卻嚇得尖叫了一聲。
這根……根本不是昨天晚上放在這裡的講義,而是去年讀過……
確認到這一點的于靖隨即瞄了瞄掛在牆上的月曆,接著確認手機、筆電等等一切能夠確認時間的物件,從而肯定一個事實——
他回到了一年前,從二零一四年的十一月十五日回到了二零一三年的十一月十五日。
這個時間,剛好是那些黑色霧氣漸漸消失,沒有再被社會關注的時候吧……
于靖在心裡如此囉唆了一句後便重新理清自己的思路,然後得到一個對常人而言更有說服力的說法——發了一個連續時間長達一年而且記憶深刻的夢。
當然,這只是較為具有說服力的說法而非事實,因為在他的手機裡,最新的那幾張相片就是昨夜——三百六十五日後的晚上所拍到的異景,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屬於「未來」的東西留存下來。
所以真的是那個老伯讓我回到過去,而且給我留下這幾張照片……嗎?
于靖覺得自己實在有點想得太多了,畢竟那個老人一直以來的表現實在讓他摸不清頭緒,更莫談現在甚至能把人送回過去。
再來一次的機會嗎……
于靖闔上了眼睛向後倒下躺回到床上,隨即浮現的影像自然是那恍如末日的黑幕,然後他再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個算是太遲的問題。
就在這時,兩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隨即傳來一把女性中略為低沉的嗓音:
「靖,發生了什麼事嗎?」
于靖知道現在將近早上七時,母親自然已經起床準備上班——就算年過五十也在為了家庭勞碌奔波,因此對不是自己的尖叫而吵醒她鬆了口氣。他在想著這些的時候已經爬起身去開門,並立即回答:
「啊……沒事,只是發了個惡夢而已。」
大概因為于靖那聲尖叫實在太過可怕,又或者記憶中沒有聽過,于靖的母親一臉憂心忡忡,往房間內瞄了兩眼,發覺到桌上凌亂的筆記,因此聯想到什麼而說:
「媽媽知道你很乖,是大學的課業壓力很重吧?今天給你煲桂圓蓮子湯……」
于靖聽到這裡不禁有點心虛,畢竟現在他心裡在煩惱的事可和學業完全無關,甚至稱得上會妨礙學業——對於他這種不善於讀書的人來說。
大概是看見于靖沒什麼反應,他的母親又多加兩點感情,把皮膚粗糙的手搭在他的肩頭上輕輕捏緊:
「你一定要努力讀完這個學位,不是大學生的話根本賺不了幾個錢,我們做人可要腳踏實地,知道嗎?現在努力堅持下來,未來就是你的……」
也許是一清早就說到這些話,她覺得自己有點多話了,便輕拍了于靖的肩頭示以鼓勵,然後想要轉身離去準備上班時,卻被于靖以支支吾吾的聲音喊住:
「媽……妳知道最近的『黑色霧氣』事件嗎?」
于靖覺得自己應該跟父母提及這件事,倒不是要說他自己打算做什麼,而是想試試看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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