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階下囚,莫沙等人被強行帶至昏暗之處,僅靠一支遠處的火把照亮,三人被困在一個不足六十平方米的空間,但環境尚算整潔,如果卻去欄柵,很難讓人覺得這是一間囚牢。
想從神殿突圍而出的莫沙等人並沒有成功,不過想要抓捕他們的警衛也沒有成功。在快將被警衛抓住的一瞬間,一陣閃光製造了混亂,而津等人也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一群神秘人物所縛走。
武器被沒收,縛住雙手的粗藤要比一般繩子來得牢固,即使想要逃走也是有心無力。在這窘迫的環境中只能忍耐,等待時機或是神蹟降臨。
三人當中,少女的情況是唯一不容樂觀的,本來就虛弱的身軀加上潮濕、空氣侷促的環境,以及之前一系列激烈的運動,讓這病軀的情況進一步惡化。莫沙默默地坐在少女身旁,好讓對方可以輕輕依偎在其肩頭。那曾經一度急促的呼吸不尋常地安靜下來,極為輕微的身體起伏讓莫沙甚為擔憂,卻又不知從何入手。
唯一比之前好的,應該是那些逮捕者提供給少女的,一件新的單薄長袍。
「但願神指引前路。」普巴雙手合十,默默唸著。
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小而漸大地靠近著三人所處的牢房。兩個身影擋住了火把的光,但手燈帶來了更為強烈的光芒,將兩人的身姿清晰地呈現於前。
兩人大概二十左右的年齡,腰間都佩帶著短劍。提著手燈的一人顯得成熟一點,炯炯雙目,鼻如懸膽,燕頷虎頸,透著絲許貴人氣質,其前額一撮雪青髮色及其豬尾小辮是最明顯的表徵;另一人雖帶著點土氣和稚嫩,然其犀顱玉頰之貌,以至其栗色短髮,使其足以與另一人平分秋色。
提燈的少年把牢門打開,莫沙牢牢地盯住兩人的動作,不敢有一絲鬆懈,但一旁的神宗卻莫名地鬆了口氣。兩名少年無視了騎士和神宗,來到少女跟前,短髮少年在提燈的照明下,下跪至與少女同眉的水平。少年想要察看少女的情況,但被旁邊的騎士發出了警告。
莫沙警覺地把身子稍稍靠前,警告對方說:「休想碰他。」
少年盯視著莫沙充滿敵意的雙眸,卻沒有顯出怒氣,反而把目光放在普巴身上,似是尋求著幫忙。
「別擔心,這兩人不會傷害我們的。」普巴如對方所願,說出了化解的話。
津被帶到洞窟入口不遠處的大空洞,約一千平方米的範圍,擺放著多張自製的木桌和木椅,酒甕和陶杯零散於空間內。其時十多名男性圍坐於桌前,但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立於中央的傭兵身上。津不以為意,專注於跟前坐在藤椅上,披著連帽斗蓬,虎背熊腰的大漢身上。
大漢的臉藏在帽子下,但憑其碩大的身形便足以明白他絕非等閒之輩。這人身形大概有津的兩倍半,差不多三米半的身高以及一米半的肩寬,估計差不多有四百公斤重。相形之下,在人類中已算壯碩的津也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大漢不由分說,一個箭步,已是來到津跟前。津不由得暗自驚訝,對方那龐大的身軀與其速度之快有著具大的反差。傭兵沒有多餘時間讚嘆,對方已在其跟前高高揚起了長長的臂彎,肯定來者不善。長臂揮下,在一秒的瞬間,津側身一讓,一道利光在其眉宇間劃空而落,僅僅厘米間的生死關頭,津不由得冷汗一冒。大漢另一長臂又至,津情急智生,竟然背向著大漢,腳底一踢,往前一翻,再反身過來之時,原來縛在身後的雙手已然解開。
壯漢似是輕輕一笑,被傭兵那種小聰明逗了個樂子。津卻是心有餘悸,必須感謝對方高抬貴手,不然那種超自然般的事,哪是在這實力差下可以實現。
雙方離開十米左右的距離,相互打量著,都在伺機而動。津暗自打算,儘管雙手已經自由,然在龐大的身形差距下,優劣立見。大漢也明白雙方的情勢,先行發動攻擊,雙臂盡展地向傭兵襲來。壯碩、魁梧,就好像是獅子撲兔一般,封堵了津的去路。津一咬牙,乘著對方向自己撲來之勢,腳下一發力,反一躍衝到對方的懷裡。津一把抓住對方斗蓬的領口,用力往下一拉,斗蓬便被扯了下來。
金色的毛皮上帶著黑色條紋,野獸一般的嘴長著尖尖的利牙。那是一張老虎的面貌,大漢是一名十分少見的獸人族。
津利用斗蓬阻擋對方視線的瞬間,急急忙忙逃到對方身後,又再拉開距離。
看到那斗蓬下的真貌,津有了更準確的把握——這傢伙不是赤手空拳可以對付得了。
身份曝光沒有讓虎人的動作減慢,反而免去了斗篷的制肘,讓其動作更為靈活。長著利爪的雙臂逕往津身上襲來,津見形勢危急,急忙用斗蓬作掩護,脫離虎人的抓捕範圍。津往後猛脫,然而虎人的利爪還是輕易地劃開傭兵臂上的肌肉。所幸是傷勢不深,但也足以說明雙方的實力差距。
不妙啊,真的不妙。津心中默默唸著。本以為對方不過是身形怪異的壯漢,萬沒想到竟然是上古遺族的獸人,雙方的力量差距,根本不是赤手空拳可以抵消的。虎人也注意到津的臉色和動作有變,向四周的部下們揚手示意。
兩名部下從旁抬出了黑沉沉的事物,交到虎人手中。津很清楚那是甚麼,畢竟那正是陪伴自己多年的伙伴——那把總是在他身後的大劍。
「剛才的氣勢到哪去了?」虎人咧嘴而笑,輕蔑地說。「該不會沒有了武器,你便只是頭溫馴的小貓吧?」
在一陣嘲笑下,津不為所動,卻對對方的行為,多了一層猜測。
「要不我把武器還給你。」虎人把大劍投向津,繼續嘲笑著說。「不然我可無法盡興啊。」
津單手接住大劍,以手掌為軸心,使大劍於空中盤旋了數圈,旋即牽起了陣陣劍風。津隨即左手接住劍柄,雙手持劍擺出作戰姿勢,本來心中的憂慮立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自信。
「我就滿足你的願望,一招完結這場鬧劇吧。」
「別擔心,這兩人不會傷害我們的。」普巴平靜地說道。「提著手燈的是奧加,短髮的是希多,他們並不是壞人。」
聽著普巴的話,莫沙半信半疑,但也稍稍讓開了個位置。名叫希多的少年用手摸了摸少女的前額,普巴覆述了神醫的診斷,好讓對方少費點神。聞言的希多隨即露出了憐恤的神情,不由得想要幫助這名瘦小的身軀。
感到一陣冰涼觸碰自己的前額,少女緩緩地張開眼睛,卻昏昏沉沉地無法反應過來。希多看到少女眼睛微張,露出了安心的微笑,隨即從腰間取出水袋,關切地說:「先喝口水吧。」
希多將水袋置於少女跟前,然後遭到了與莫沙之前一樣的待遇。莫沙好意接過水袋,直接放到病患的手中。少女迷迷糊糊地接過水袋,擺弄了一陣後,才緩緩放到唇邊。
「他是名瞎子嗎?」站在後方,提著手燈的奧加亳不避忌地說道。
「奧加!」希多憤怒地回身,狠狠地盯了同袍一眼。
「但這是事實吧?」
奧加並不感到歉意,希多也不想爭執。
補充了水份的少女用手輕輕撐起了身體,吸了口氣。
「感覺好些嗎?」莫沙問少女說。
少女維持他一貫的沉默寡言,但對似曾相識的聲音表示點點頭。
「有甚麼我可以帶給你的嗎?」希多問道。
換來是沉默和忽略。少女深吸一口氣,又無力地依偎在莫沙的肩頭上。
眼看少女根本不理睬自己,本著善意的希多難免受傷。奧加擺出不屑的表情,覺得自己的同袍完全是自找的罪:「你就隨他去吧,既然他不想受你的恩惠,你也犯不著去白受罪。那邊的戰鬥應該完結了,首領可是等著呢。」
希多依然無法安心,又看了少女一眼,仍想試著引起少女的注意,換來的又是另一輪沉默。希多也該死心了,正要離去之際,一陣巨響從洞窟的另一頭撼動了他們所在之處。
「這……是怎麼了?」奧加震驚地說著。
「我們快走吧。」
希多說著,正要站起之際,少女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腳。
「能把我們也帶過去嗎?」
奧加、希多帶著莫沙等三人來到大空洞處,只見到一片慘狀進入眼簾。強烈的燒焦味,白煙,成堆的木傢具飛散成木碎,酒甕和食具盡數崩壞。空洞遠處仍揚著熊熊的火光,幾名同袍似是被燒傷倒於地上,另外十餘名則忙於澆水撲火。空洞的洞頂丟落著零碎的碎石,這場事故沒有影響到洞窟的結構,釀成嚴重傷亡已算是不幸之大幸。
虎人和津立於洞中央,兩人儘管仍擺著戰鬥姿勢,都難掩一臉的驚訝。
「你……這是做了甚麼好事?」
「不要靠近他!」
奧加想要闖進兩人之間,然而虎人立即阻止了他。少年的出現讓兩人從戰鬥中回到現實,虎人收起了作戰架勢,說道:「是我輸了,請原諒我們的無禮。」
「……不,這是一場意外。這場戰鬥算是打平了。」
津把他那烏黑劍身的大劍收回劍鞘,背到了身後。
「首領,這火怎麼澆水都滅不了!」
就在滅火的群眾忙亂之際,希多和奧加都想上去幫忙,少女已然在莫沙的攙扶下拖著半拐的身軀擠進了人群當中。少女走近火焰的原點,直朝高溫中伸出了手。莫沙想要阻止,但見熾熱的火焰突然化成了一種柔和、聖潔的光,隨即火焰和熱度悄然消褪,一切平伏過後,餘下只有一柄刻著魔法師徽章的短劍。
那是少女帶在身上的短劍。
少女正想把短劍收回懷內,然而一只強壯的手無情地阻止了他。
「能夠請你說明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津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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