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大師姐到山下的鎮上時,天色已變黑,街上熱鬧無比。每年為祈求豐收的春祭慶典,我小時候來過幾次,但後來因為練功不勤,母親不准我下山玩樂,生活因此苦悶,好在這些年,大師姐只要下山,回來門派時都會帶好玩或好吃的給我,當然包括了我現在使用的筆墨畫紙。
大師姐先帶我到鎮上的一間客棧,我在門口不進去。
「怎麼了?」大師姐問我。
「大師姐,我們要過夜?」我疑惑。
「是,但妳放心,我已經跟掌門說過了,我們會過上一晚,一日來回太趕。」
「妳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我不敢看大師姐,眼神飄移,心裡緊張,不自覺又往後退一小步。
「我想現在說也不遲。瑾,還是妳想今天就回門派去?但我擔心晚上山裡會……」
「大師姐,妳是不是騙我?」
我餘光偷看大師姐的臉,她沒有太多表情,就皺著眉。
「因為我下午畫鹿太久,結果耽誤母親交託給妳的事,害我們今天無法回去。但妳不想怪我,所以說謊,其實根本沒跟我母親說。大師姐,妳明日回去會被我母親責罵,對不對?但妳也一定不會跟我說。」
本來這些是我心裡話,沒打算說,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就脫口而出。大師姐的臉被客棧門牌上的燈火照亮,紅紅的,我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更加不安。
「瑾,妳想多了,沒事的。難得來,就開心玩一下吧。」大師姐笑了笑。
話雖如此,但我心中還是過意不去。默默的跟在大師姐身後,大師姐跟客棧老闆娘要兩間房,但老闆娘說,因為慶典的緣故,近日生意好,客人多,今晚只剩下一間房。我聽到時,臉都紅了。要跟大師姐同房,這可不行。雖說我們都是女子,但大師姐於我是不一樣,不是跟其他師姐妹同樣的意義。我看大師姐的表情略顯無奈,她回頭看我。
「換一家問吧。」說完,大師姐要走出店,我忽然又覺得機會難得,內心矛盾,隨即拉住大師姐的手臂。
「大師姐,這樣找來找去太麻煩,同住一間也沒關係。」我低頭,越說越小聲。心裡忐忑,大師姐會不會答應?
她答應了。她答應的時候,我有後悔,但僅數秒,數秒過後,我高興得要命。
來到房間,東西放好,我不願太快面對今晚要和大師姐在一間房獨處的時候,趕緊說了想去逛慶典,我們便上街。鎮上燈火通明,好似越晚,人潮越多,每一間攤販我都停留看看,興奮的拉著大師姐問東問西,大師姐沒有阻止我,任由我去哪,她就跟我去哪。我買了面具戴,我戴的面具上有蝴蝶,大師姐的有花,我本想對大師姐說,不管她臉上有無遮掩,她都好看,但最終沒說。接著走到一處吹糖的小攤,小攤大叔給我們吹了似我們模樣的糖,我看著驚呼,覺得大叔很厲害,這吹糖真是藝術。後來我把我的給大師姐,大師姐的給我。
「怎麼不吃,不喜歡?」大師姐問我。
我看著糖搖頭。
「我喜歡吃糖,但捨不得吃掉。」因為是妳。
「是嗎?但我認為吃下去之後,這糖就是妳的了,誰也不能從妳身體裡拿走。」
大師姐此話一出,我再沒有猶豫,一口吃掉,心滿意足。大師姐也吃了,幾乎跟我同時。
慶典最高潮的部分是煙火,每日的煙花圖案都不同。我與大師姐來到一座人較少的小橋上,抬頭望,燦爛的煙火畫亮漆黑的夜空,每一聲煙花炸開的巨響都像我的心跳,不,是都比不過我的心跳聲大。溪流映照絢爛的花火,美麗的事物總是稍縱即逝,數分鐘的施放活動結束,我知道今晚的慶典也圓滿落幕,原想謝謝大師姐帶我出來,但我才剛轉身,沒說出一句話,大師姐不知從哪變出一支木簪,伸手幫我插入髮上。我再來說不出半句話。
「隨時可畫,還不會被掌門發現。」
大師姐這時的笑容看來是有點調皮的,不像平時的拘謹溫柔。原來這木簪有個秘密,可分拆,就是支毛筆了。我很感動,當場要哭,是忍住了。從此這支木簪,比我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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