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紀 - 第三幕-縱氣現象

第三幕: 縱氣現象

蘇姑娘看著無垔離去，反掌一撥，整艘冰舟立刻像時空飛梭一樣，射進了另一個維界，四周急遽暗下，眼前的景色，瞬間就被拉成了無數條扭曲的長線，速度之快，讓風切之聲變得像暴風雨般，呼嘯在墨語的耳邊，令他害怕地蹲了下來，拉住蘇姑娘的雪裙，蘇姑娘立刻牽起墨語，用溫暖的掌口輕輕地牽住他。

墨語被狂風吹得張不開眼睛，趕緊伸出另一隻小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將臉靠了上去。

「害怕嗎?」

「嗯。」墨語貼著她的手臂說。

蘇姑娘望著遠方，輕輕扶掌，眼前立刻張出一道透明冰晶，化作薄幕，擋開了迎面而來的風壓。

墨語抬起頭來，傾慕地看向蘇姑娘，但她只是安靜地望著前方，不曾換過表情，眨過眼畔。

天色在一瞬間暗了下來，滿天星朵從中劃開，拉起無數條閃耀的細梭，墨語輕輕地伸出右手，感受著舟外的狂風，以為能夠碰到這些耀眼的光芒，但他卻不知道，這些星星離他有多麼的遙遠，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蘇姑娘輕輕地將他拉回身邊，小聲道唸:「不要伸手，危險。」

「我想媽媽了，媽媽前天唸了星星的故事給我聽。」

「甚麼故事。」

「媽媽說，每一顆星星都是遙遠的祖先，就算媽媽有一天不在了，也會在星星裡看著我繼續長大。」

「沒有這回事。」

「妳胡說!妳那麼厲害，帶我去星星那裡，我要見媽媽!」

「我做不到。」

「妳騙人!一定可以的!」

「你這麼想媽媽，可以把我當成是她，我無所謂，我的年紀，不比你的母親小。」

「妳不行。」墨語失落地彎下脖子。

「怎麼不行?」

「因為妳不是我的媽媽，嗚嗚……」

蘇姑娘聽著他的哭聲，哭得比之前都要更加傷心，忍不住就劃出了食指，用靈力抹開他的淚水，但任憑她不斷地抹去，眼淚還是不停落下。

她嘆了一聲，說:「看，我們到了。」

墨語剛剛才在哭鬧，忽然就被這聲『到了』給深深吸引，揉揉自己的眼睛，望下一看，想說自己是到了哪裡。

此時冰舟緩緩地慢下，停在一處星夜寧靜的高空，她望著天上說:「如果星上有你的故人，我也想帶你一去，我也有想見的故人，我從未見過自己母親，而你也得堅強，我們都一樣。」

墨語看見她的眉間，閃過了一絲惆悵，望著她說:「大姊姊?」

蘇姑娘低下了脖子，這是他們遇見以來，第一次看著他說話:「墨語，不要害怕，你並不孤單，我會伴你長大，我叫蘇洛雪，你剛出世的時候，我抱過你。」

墨語朝她眨眨眼睛，看向了遠方，冰舟緩响地升高，一片巨大的平臺剎那浮現，隨著視野越行越高，平臺又錯落開來，形成七條寬線，他又仔細看去，發現這根本不是一張巨大的平臺，而是七座懸浮在高空的天臺，當冰舟停在至高點時，天臺燈火通明，宛如一座巨大而繁華的都市，坐落在山岳之間，霜雪披載。

蘇洛雪避開了人群的耳目，從側鋒寂靜地航行到角落，停到一處稍小的天臺，比起中央兩座大型的天臺，這裡只有十分之一的大小，但要比起尾端那片最大的天臺，這裡只有那處的百分之一。

兩人停駐的地方，是整座殿閣中最高最小的天臺，洛雪牽著他，慢慢地走下冰舟，地上積著一層厚冷的白雪，墨語才走了一步，立刻打起冰顫，洛雪搖搖頭，用靈力拉開一道薄幕，風雪立刻在周圍敲出圓盤，形成渾圓的白牆，她又加深了靈力，薄幕裡面瞬間發暖，將整面雪牆都融成了透明的水流。

「這裡是九仙閣，是你將來要拜入的門派，現在踏著的區域叫洛神閣，是我的住所，以後你就住在這裡。」

「我們要住一起?」

「沒有，你會有自己的房間。」

洛雪牽著他繼續前進，來到一處百花綻放的園地，四周都有靈燈照耀，一股暖意迎面而來，但這裡的花朵全是白色，形狀更是樸實無華，只有花心帶了點紫影，墨語開口就說:「好醜呢，怎麼只有一個顏色。」

洛雪立刻看向他，停下腳步。

墨語皺著眉頭，低聲地說:「對不起。」

「沒事。」

倆人又走了起來。

洛雪將他帶進一處乾淨的房間，這裡設有法陣，非常地暖活，散發著淡雅的花香，茶氣，洛雪輕輕地撫亮靈燈，從墨語的胳膊底下抱起了他，放上床邊。

「今晚你睡這，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會叫你。」

她話一說完，便要離去，墨語並沒有要她留下，只是問她:「大姊姊要去哪?」

「姊姊?」洛雪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

「我就在隔壁，房裡有水，有乾糧，你自取便是。」

「嗯，妳趕緊去去，走走也好，不要待在這裡。」

洛雪點頭以後，輕盈地走出了房間，用靈力闔上木門。

她望向遠方，事實上從這裡根本看不見任何其他的房子，方圓數里全是極寒境地，連半顆枯木都無從得見，她悄悄地踏上屋頂，在風雪中安靜地坐定，盤坐在冰寒之中。

她的頭髮漸漸染成了雪花，衣服開始結冰，房裡卻突然傳來哭聲，蓋過雪裡的高響，令她睜開雙眼，動人地看著遠方。

而墨語這麼一哭，就直接哭到了早上。

天上掠過了兩頭雪天啼鳥，各自展開了三對翅膀，就像熱帶古林裡的榕樹那麼巨大，然而晶透純白的羽毛卻給人一種看似透明的錯覺，洛雪只是站在門口，猶豫地打開了房門。

裡頭早已安靜下來，只見墨語攤成了大字，頭在床尾，腳在枕頭，這時又有一道巨大的獸影掠過天際，竄向洛雪身邊。

只見無垔從白鷹高聳的背膀一躍而下，手裡拿著畫和照片，呈到蘇洛雪的面前說:「掌門!我已取回物件。」

「嗯，趕緊休息吧，待會還須帶師姐們練功。」

「是!」

無垔說完，叫走了白鷹，慢慢步入風雪之中。

碰隆一響，墨語瞬間驚醒，發現自己躺在了地板上頭，立刻爬坐起來，所幸周圍沒有半個人影，他拍拍衣服，發現床頭上放著自己的畫作和母親的照片，激動地將東西攢進懷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反複地說著─

「我要保護媽媽，我要保護妹妹。」

「我會保護妹妹，媽媽我保護你，哥哥你放心，我也保護你。」

─直到他聲音都已經沙啞，憔悴。

來到山上以後，他每天就把自己關在房裡，重複著這些話句，每當他說起一次，那日的畫面就到來一次，反覆地折磨自己。

蘇洛雪每天按三餐來替他送飯，半夜還會幫他蓋上被子，事實上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期盼墨語哪天能自己振作起來。

就這樣日復一日，玉玄教的玄真老者忽然親到府上，他滿首鶴髮，年歲過千，但走起路來不駝不跛，一路來到了九仙閣的第一關口。

他和蘇洛雪在迎天臺上短暫會面，時值午夜，星空高掛。

只見洛雪著急地回到住所，將墨語用力搖醒。

他揉揉腫脹的雙眼，說道:「甚麼事兒，我在睡覺。」

「有人想見你一面。」

他沒禮貌地推開洛雪，坐到一邊說:「我誰都不想見，嗚嗚。」

「一個叫長天依的女人想見你，我話就說到這裡。」

眼看洛雪轉身要走，墨語急忙拉住她說:「天依姊姊，真是天依姊姊?帶我去看她。」

「跟上我。」

他們來到房前的一片空地，坐上冰舟，一轉眼就經過了枯木鬼林，渡過了灣海，撞進神一教的外殿，這裡是天依的哥哥掌管的地方。

東方的時區剛過傍晚，路上全是教眾，星海般的火炬點點亮開，燻紅了整座廣場，一路上都是橫來的石子與謾罵，雖然無法打中他們，感受卻十分不快。

長天劍忽然現身跑來，一個眼神就讓眾人安靜無聲。

他立馬拉住墨語，衝進大院，將他帶進一間讓人心靜的房裡。

「妹妹!墨語來了!」

『咳咳。』這是令人害怕的咳嗽，墨語一聽，立刻跑到了床邊。

「哥，對不起，能讓我和小墨單獨說話嗎?」

「好，妳說，妳們慢慢說。」

長天劍踏出房間，焦慮地闔上大門。

墨語將臉貼在天依的身旁，嘴裡喚著:「姊姊!天依姊姊，我回來了。」

「嗯─小墨啊，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所以特別想見你一面。」天依的臉上裹著白布，露出一雙眼睛，眼睛依然是漂亮的，但聲音已經虛啞如絲。

「天依姊姊不會死的，我答應姊姊了，我不會再哭，我會認真起來，會替妳報仇。」墨語原本還充滿活力，忽然就哽咽起來，又說:「所以求求妳，不要扔下我一人。」

「傻瓜，不要哭，你不必替我報仇，過好你自己的人生就行了，我知道你愛畫畫，愛寫字，你給我的信我都有留好，每天都讀過一遍，那天當我知道，自己出現在你的畫裡，我是多麼的開心。」

「我會替妳報仇!一定替姊姊報仇，也替爸爸媽媽報仇，替哥哥妹妹報仇!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的，不會再哭了，不管是甚麼壞蛋，我都替妳打他!姊姊妳別走……」

「你上來。」

「嗯!」

墨語拙裡拙氣地爬上床鋪，鑽進天依的側懷，天依則挪開了一些，轉身面來，將他緊緊地摟進懷中，貼在他的耳邊說話:「我不想讓你去為我冒險，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就連神明也懲治不了的，他們簡直─強得太誇張了，所以請你一定要……好好過你想過的日子，遠離這些事情吧。」

「我會替姊姊報仇的，妳要相信我!」

天依微笑地說:「嗯，那天你擋在大家面前，替我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帥唷，就算我死了，你也一樣要努力，做你想做的，愛你所愛的，如果在天上的時候，還能擁有這雙眼睛，我會替你開心的，我自己也會很開心的，能再見到你，已經足夠了……」

「姊姊?姊姊!?嗚啊啊!!」

墨語癡癡地望著天依，但她已經停下了所有人生，蓋上雙眼，墨語想到珍視的人群，一個一個都離開了他，再看著死去的天依，突然顫抖起來，從體內竄起一股熱氣，熱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強忍著痛楚，也要繼續留在她的懷裡，苦撐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卻漸漸感覺到不太對勁，立刻跳開床鋪，躲到看不見她的角落，突然間轟隆一響，宛如天地雷鳴，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發生了甚麼事情，一股震盪就這樣推散出去，將房裡的窗戶全都震破，但他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難受，胸口炸裂，頭頂發麻，又是一股奇異的氣流，瞬間引爆，直接炸碎了周圍百米之內的窗戶，連房間的門都給被噴飛出去。

他渾身發燙，連瀏海都隱約地浮上半空，彎腰垂手地走向天依，一邊流淚，一邊說話:「天依姊姊，是全世界最棒的姊姊，妳一定會到天上去的，請妳一定要看著我，我一定會─努力，嗚嗚……」

沒過多久，墨語感覺到渾身虛脫，完全喪失了力氣，昏倒在天依的懷裡。

長天劍衝進了房間，看見自己死去的妹妹，暴怒地跑回庭院，抽出腰間的刺瑰秘劍，朝空氣胡亂飛斬，強勁的內力，一一撕破了遠方的石壁，在牆上刻出了無數個字跡，全是長天依的名字。

他邊斬邊吼:「啊啊啊!你們這群所謂的正派人士!通通滾出我的面前!卑鄙小人!設計陷害!啊啊啊!」

這時蘇洛雪和玄真同時衝進了房間，看見暈倒的墨語。

玄真一個踏步就來到他的身邊，手脈一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語意深長地道:「小墨他─突破了修維。」

「這怎麼可能?」

玄真驚嘆地搖頭，說道:「而且，這一連還發生了兩次，但嚴格來說，應該是三次。」

蘇洛雪不敢相信玄真的話語，親自上前確認，隨後吃驚地看著玄真。

玄真又說:「這個脈象說明了，第一個縱氣現象的發生，是小墨突破到第四維的氣息，依老夫推測，他又因為四維的能量，讓身體獲得了進一步的耐受能力，這讓第二股縱氣直接將他推向了六維。」

「沒有經過緞體，練氣，也不透過周天運行真氣，真的可能嗎?」

「事實不就擺在這裡，它確實發生了。」他將雙手背到身後，看向屋外，語意深長地說:「最令人匪解的是，竟然有人能在單次縱氣現象當中，突破了兩層修維，這話要是傳開了，還真沒人會信吶。」

洛雪寬慰地看著墨語，但陷入癲狂的天劍卻忽然進門，劍指大吼:「給我滾出去!通通滾!滾!!!」

洛雪見狀，連忙抱起墨語，拂袖離去，玄真原地一想，立刻追向洛雪，發現她已經停在五里之外的一處林蔭。

玄真像乘雲老者那般，飄行前去，對著她說:「蘇姑娘，此事莫要向他人提起，這恐怕是我們千年以來，遲遲無法突破到十維的關鍵，黑門至今尚未查清主謀，要是傳進奸細的耳風，對整個世界將會是個災難。」

「好。」

「對了，依我看來，他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回山以後，需給予伏龍雪蓮帖，按三餐灌食，藥服後再灌以六真雞湯，每到午夜必須替他灌輸靈力，他現在就像一個忽然膨脹的虛殼，倘若沒有給予足夠的養分和靈力，不用一日，小墨就會精盡身亡。」

「好，我明白了。」

「九日後倘若還未清醒，一定要叫上老夫，到了那時候，你們得有心理準備，墨家的災難，可能真是天意了，但老夫定會傾力相助。」

洛雪冷聲回應:「他一定會醒，謝謝。」接著思索了一番，立刻又造起一艘冰舟，飛梭離去。

墨語回到九仙閣後，一連昏迷了八日，洛雪依照玄真的指示，讓門人煉製大量補帖，並吩咐御膳燉製六真雞湯，和無垔輪替照顧墨語，但至今他仍未清醒。

眼看明天就是最後期限，如果墨語還是沒能醒來，墨家將要絕後，她忽然想起火依花神索要墨語的那日，對自己感到非常失望。

她面無表情地望著天上，九仙閣上即將破曉，屆時太陽會像巨大的火球，昇過身後的山嶺，和天孤師兄的約定，也會在此結束。

玄真老者提前了一天過來，將墨語的身上扎滿了金針，在雪地房間，滿頭大汗地替他煎藥，灌注靈力，但墨語的臉色卻越加慘白，越趨冰冷。

蘇洛雪站在門口，只見玄真慢慢地走出房間，洛雪著急地問說:「怎麼了?換我來灌注靈力吧，您且稍作歇息。」

玄真擺出掌腕，搖搖頭說:「小墨此生已經圓滿了，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不必再承擔這些人間疾苦。」

「我不管，我再去替他灌輸靈力!」

「且慢，小墨體內的氣息太亂，全是我們灌注的靈力，如果不能透過他自己的力量引導，這越來越多的氣息，終會吞噬他的五臟六腑，就像現在這個樣子，但若是不替他灌輸，他根本活不過一日，唉─是老夫失算了，老朽實在是愧對了墨家的恩情。」他哀愁地望向山間，又說:「難道就沒有甚麼辦法?」接著陷入了苦思。

洛雪焦急地衝進房間，發現墨語已經被抽去了金針，衣裝端嚴，透過靈視看去，那已然是具死透的軀殼，一處雪白的眼角，忽然就滴落了淚水，接著又從另外一邊，安靜地滴下，她的雙眼眨也不眨，一顆一顆的眼淚就這樣掉到地上，化作冰晶。

洛雪突然扣緊拳指，匯聚周身靈力，從手臂上旋轉出紅色電光，接著攤開右掌，在五指之間拉出電弧，在房間裡嘎滋作響。

越要控制細小的能量，消耗的思能也就越大，導致她的右手已經開始顫抖，顫抖到必須用左手去握住自己的右臂，並從飽滿的額頭冒出汗水。

她用盡一切思能，將電力控制到最小，小到電弧都已經消失，小到掌心裡只留住一片穩靜的電壓，走向了墨語，將掌心按上他的胸口。

房間裡啪噠一響，洛雪整個人像飛球一樣，彈到了牆上，再摔回地面。

玄真驚動而來，看見洛雪坐在地上，掌心冒煙，立刻猜知一二，從行醫包袱抽出一捆竹簡，攤到地上─匡啷一響，十二隻機關人型一字排開。

他單膝跪地，嘴裡唸道:「好吧，老夫就和祢這蒼天一搏!」接著靈力落下，十二個機關立刻起身，組成一頭十二隻腳的吊槌怪物，雖然只有一條手臂的高度，一米見方的大小，走起路來卻十分笨重。

機關組獸迅速地來到床底，再跳到床上，床鋪立刻陷落一處凹摺，組獸又跳到墨語胸前，他的胸口也跟著塌降一段距離。

組獸停在那裡，對自己進行了形態調整，將每一隻膝蓋彎屈跪下，均勻貼服，並根據肋骨的形狀，改變了每個關節的高度，最終將吊槌完美地平放在他的心口。

玄真靈力號下，組獸立刻盪起了吊槌，在墨語的心口規律按壓。

洛雪走到墨語的身邊說:「這是?」

「光用電擊是沒用的，還得對心堂位置進行按壓，才有可能行起死回天之術。」

「我能幫些甚麼?」

「妳再聚一道掌雷，待老夫一聲令下，妳便沖他心堂拍去!」

「好。」

洛雪重新攢聚了一道電能，傾盡全力地收在掌心，但焦燻的手掌令她發抖得更加厲害，一刻也等不下去，痛苦地說:「好了嗎?我快撐不住了。」

玄真聽見，手勢一改，組獸立刻跳開了墨語的胸膛，洛雪急忙推出掌雷，又將自己彈飛到牆邊，坐在地上，整張臉色就像月光一樣蒼白。

玄真親自上前，雙掌交疊，朝墨語的心口不停按壓，同時推動靈力，將周圍的空氣不停吹進墨語的嘴裡，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嘆氣一聲，將耳朵貼向墨語，傾聽他的胸聲，不禁眉頭一皺。

洛雪虛弱地說:「怎麼樣了?我只能再聚最後一次，快說話呀。」

玄真忽然又瞪大了眼睛，像一個充滿好奇的小孩，一邊聽著胸聲，一邊發出驚嘆:「唔!啊欸?噢唷唷，看這看這。」

「唉……」洛雪看著他的反應，終於鬆下了肩膀，滿頭大汗地靠在牆上。

「洛雪啊，妳怎麼會懂得此法?我真是越老越糊塗了，竟然沒有想到。」

「您終於肯叫我名字啦?」

「咦?我叫了啥?」他裝作沒事地看著墨語，又說:「快，且跟我詳細說來。」

「是奶奶告訴我的。」

「噢唷!原來是穆洛音呀，她可真是智慧。」

「小時候我非常討厭修習雷法，因為特別難掌控，一不小心還會電傷自己，有天奶奶就告訴我，雷法用在剛死之人的心口，可以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哪天奶奶死了，我就可以把她叫醒，從此我便專心修習了雷法。」

「但是，她那日並沒有因此而醒來，對吧?」

「是啊，如果當年我知道還得這麼做，奶奶就不會死了吧，奶奶會是故意不告訴我的嗎?」

玄真搖搖頭說:「不，兩者情況是不同的，妳奶奶的逝世，單純是生命自然凋零的現象，即便華陀再世，也不能令她起死回生，妳不需要一直放在心上，洛音的目的應該只是想讓妳練好功夫，而妳也做到了，她會在星空裡替妳驕傲的。」

「這樣啊。」她走到門邊，看向外頭的花圃，陽光早已灑滿了大地。

「說起來還真是誤打誤撞，我原本以為小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醒來，重整自己的氣息，所以才讓妳替他灌注靈力，輔以丹藥溫補，延續他的精命，沒想到他的年齡畢竟還是太小，加上根基鬆散，沒有足夠的力量承受這些外來的真氣，但他這麼一死，反倒將所有的氣息自然地排走了，啊哈哈哈!妙哉啊妙哉。」

洛雪轉身過來，著急地說:「那他現在沒有了這些氣息，是不是還得幫他灌注些靈力?」

「不必啦，他像帝王一樣吃了八天的珍稀藥帖，已經可以自行產生精氣，等他醒來以後，肯定又得活蹦亂跳了。」

玄真慢慢地步出房門，看著花圃裡的白花，又說:「是白薇花啊，這可是她生前最愛的花呀，年輕的時候，她總是會在星空底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小花說話，多麼的純潔和善良。」

「您還念著她嗎?」

「當然啊，世間最痛苦的就是思念，最快樂的也是思念。」玄真不自覺地揚起了微笑，轉身又說:「噢對囉!倘若我算得沒錯，蘇姑娘今年該有四百六十八啦?」

「怎麼了? 」

「妳還年輕，莫要浪費青春，是時候找個對象了。」

「我沒興趣。」

玄真擺擺手說:「唉!罷了罷了，人各有命，我走啦，還有很多事要忙著。」

「好，謝謝你，玄真大伯。」

「小事兒，小事。」他一邊說話，一邊喚來巨葉，坐上葉面御風而去。

三日過去，無垔留著一頭飄逸的黑髮，以白色長巾捆成短包，落下細鬢，乘著白鷹，劃過了烈日，降在洛神閣上。

無垔躍下鷹身，揖手恭說:「掌門，弟子問遍了十四門派，都沒有查到墨毅真人和天孤師尊的大體。」

「黑門那裡呢?」

「黑門不願意面見無垔，但感覺不像是他們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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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閣的弟子到底在做甚麼!為甚麼沒有看好天孤師兄和墨先生呢!」

「弟子怠慢，沒有及時協尋，請掌門賜罪。」

「這不是你的錯。」洛雪幽然地向旁邊走了一步，又說:「早點休息吧，今天由我照顧他就行了。」

「墨師弟還沒醒嗎?」

「嗯。」

「掌門不用擔心，墨師弟的身體已經好轉許多，一定會醒的。」

「謝謝你，無垔。」

「對了掌門，我從小紅帽師太那裡，打聽到一件奇怪的事。」

「甚麼事?」

「聽說墨家遇害的那天，發生過一次巨大的爆炸。」

「果然，如果我推測的沒錯，應該還有一次爆炸，不，那根本不是爆炸，只是當今世上，從來沒有人見過那種境界的突破。」蘇洛雪說著說著，就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當中。

「掌門?」

「嗯?」洛雪合起嘴唇，又說:「沒事，你先回房休息吧。」

「那弟子先行告退，有甚麼吩咐再請通知無垔。」

「好。」

只見無垔剛剛回頭，房間裡突然衝出一名小鬼，頭髮呆短，模樣討喜，立刻就衝到無垔的身邊，拉住他說:「你!」

「墨師弟!你終於醒啦?」

蘇洛雪站在一旁，露出了喜悅的眉目。

但墨語只是兇狠地盯著無垔，又說了一字:「你!」

「我?」

「你是老大!」

他本來快要板起臉來，但聽到這句老大，立刻又困惑地說:「甚麼?」

「你是這裡的老大對不對!」

「甚麼是老大?」

「你是笨蛋!」

「唉。」無垔垂下了肩膀，突然想不到該如何應對。

「你連老大是甚麼都不知道，是笨蛋。」

無垔皺起眉頭，生平沒有什麼情感起伏的他，竟然瞟了墨語一眼。

墨語又說:「老大套一句江湖話就是說─就是那個N!嗯N!」

「甚麼N?」

「不是N，是中文!」

「墨師弟請稍作冷靜，你一時間受到太多打擊，應該回房多加休息。」

墨語倔起了脾氣說:「我沒事!常門，你是長門!」

蘇洛雪一聽，忽然就幻現到無垔身後，嚴肅地說:「是的，無垔就是九仙閣的少主，本派掌門。」

墨語立刻回應:「對!我想說的就是掌門!」

蘇洛雪強忍著笑意，但很快就察覺到這股不尋常的情緒，立即恢復鎮定，平緩地說:「墨兒，面對掌門不許如此無禮，往後你得好好跟白掌門學習。」

白無垔還沒搞清楚狀況，開口就說:「是，掌門!」

墨語立刻皺起眉頭，應聲:「啊?」

洛雪掐住無垔的大腿膀子，使了個眼色，無垔趕緊又說:「啊是!蘇小師妹。」

墨語忽然看向洛雪，好奇地說:「小師妹?我也叫你小師妹嗎?」

「不，你得叫我蘇大師姐。」

墨語又說:「妳叫甚麼名字?」

「我不是說過?」

「我就忘了!」

「我叫蘇洛雪。」

「噢!蘇小師妹!」

蘇洛雪嘆了一聲，看著他說:「隨你意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墨語也不理會，拉著無垔就說:「掌門，白掌門，請你教我武功吧!」接著跪了下來。

「喂!墨師弟，你先起來，不需要這樣。」

墨語立刻掉下眼淚，繼續跪著說道:「求求你，我已經啥都沒有了。」

「武功我自然會教，但你先起來吧!」

洛雪遠遠地用側臉望著墨語，隨即飄進了山間，來到一處較低的林地，夕陽斜落。

離開高聳的神女峰頂，氣候依舊冷咧，但已經不見積雪，取而代之的是翠綠的大地，滄藍的天海。

這裡的樹木間隔不大，留存著許多久遠的劍跡，和天孤劍仙人的劍法如出一轍，參雜著一些掌法拳印，來自於洛雪的氣息。

她望著那些即將撫平的劍痕，忍不住說:「天孤師兄，墨毅大哥，就連突破了十維的你們，也都打不贏的人類，真的存在嗎?也許因為是在戰鬥中突破的，你們都沒有了力氣，但這一切，還是太荒謬了，朝夕之間……」

她蹲了下來，摸向白杉木上的篆刻，樹皮雖已斑駁，但筆鋒仍勁，清楚地刻道:『穆道人義兄，蘇洛雪義妹，在此義結金蘭，蒼天為證。』

「和你的約定，我真的能做到嗎?天孤師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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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縱氣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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