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裡的畫面,從會議室被切換到某一個空蕩蕩的車廂,車廂裡站著一個穿著男士套裝的人,他戴著一個十角星的造型面具,面具的表面以油畫的方式,塗了鮮豔斑斕的色塊。
他張開雙手,向電視機前的眾人說:「嗨,各位好,我是這場遊戲的管理員,名叫皮昂。你們可能覺得很奇怪,明明每個車廂都有好多人同時存在,怎麼就沒看見我這個人?而且,我所在的這個空車廂又在哪裡?」
緊張、詭譎的氣息在明日號裡瀰漫。
里爾腦袋急速運轉,整列列車全程都有他監工,他都能偷埋藏海水了,怎麼可能會不了解這車上有多少空間?
這非常可怕,無論他如何思考,他都想不到皮昂藏在哪,到底為何會憑空多一節車廂。
不可能……不可能……
里爾恍然大悟,搞不好這個叫皮昂的傢伙騙了大家!或許他是使用什麼技術,把他的直播影像強制傳到明日號內播放,想擾亂每個人的心緒。
但全身無法動彈又是怎麼回事?皮昂可以隔空操縱幾百人?這太離譜了!
如果他真的如此強大,里爾一定會認識到他。
女神教和執劍局合作,所有祝福者都會被找去檢驗祝福值,以皮昂目前展示的實力,他肯定會被判定為神子等級,就算他不當神子,也會留檔記錄並定期追蹤,里爾不可能沒印象。
他突然想到,既然皮昂能控制人,運用同樣的原理,說不定也能憑意願調整體內的祝福值,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千櫻、千織和喜多腦中所想的內容與里爾差不多,不過,相較於里爾在各個層面不斷深入思考,她們則是把重心放在試探皮昂的能力,只是一味推測並沒什麼用,找出破解皮昂的辦法。
皮昂並沒有說不能使用祝福。
雙胞胎嘗試使用能力,她們發現腦袋產生發動能力的意念,卻沒有產生任何效果,彷彿身體不再聽話了。
喜多的能力無須發動,是一種常駐狀態。她想運用全身的肌肉,爆發出強大的力量,沒想到,皮昂所說的不能動,竟連肌肉也包含在內。
雖然三人都是失敗的結果,可是,只要之後有討論的機會,她們就能分享彼此的親身體驗,交換情報。
皮昂用憐憫的語氣說:「各位不用猜了,我的位置就在兩間會議室的中間。」
大多數人聽到這答案,都有種被愚弄的氣憤。兩間會議室是相連的,中間只有連接車廂的短小走道而已,那裡要如何塞入一整個車廂?
「你們不要以為我在說謊,那只是因為你們感覺不到而已。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里爾的手下,我不希望你們誤會無辜的人。里爾他非常盡責地監督明日號的建造工作,可惜,他沒有識破我施展的小伎倆,讓我順利把這節車廂安插進來。」
皮昂雙腿交叉,慢悠悠坐下。他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虛無之處。
凌空而坐,又讓許多人心裡浮想聯翩。
「由於車廂空間有限,所以,今晚八點,我會允許住在豪華包廂的重要人士,進到我這節車廂,其他人則透過電視觀看實況。至於進入的方法,非常簡單,我說過我的車廂就在兩間會議室中間,請你們如往常一樣,推開走道門直接進入即可。最後,我要提醒你們,請務必準時且保持意志堅定。」
皮昂話剛說完,電視馬上切回會議室的畫面,所有人也立刻恢復正常。
爭執的風暴再度來襲,位於風暴中心的自然又是里爾及卡碧蓮娜。
有名議員臉色難看地質疑卡碧蓮娜為何不用水牢將皮昂困死。這顯然失去了理智,會議室旁邊完全沒有海水,她當然啟動不了水牢。
況且問題不在於有無海水……
一名神官替卡碧蓮娜說話,「我們祝福者當時都被限制住,無法動用能力,這不能怪罪準神子。」
議員不聽神官的話,任性地破口大罵,掩蓋著自己的恐懼,「喂,說什麼蠢話!我們受邀來環島,結果卻出現那種恐怖份子,我們活該來受罪嗎!」他手指著神官,「既然你是祝福者,就該不顧一切地保護我們普通人,不然,女神賜給你們祝福有什麼屁用?」
站在議員身後的執劍官看不下去,安撫議員說:「老兄,我也是普通人,沒能擁有祝福,我有時也覺得很不安、很不公平。可是,這次的事連神子們都沒法解決,你這樣子叫罵又能有什麼好處?」
「我管你那麼多,我麻煩在場的祝福者摸摸良心,多體諒體諒我們普通人。萬一那個皮昂要殺我們,我們普通人還不得乖乖受死,而你們祝福者呢?靠著祝福也許就能躲過一劫,這不得不讓我害怕啊──」說著說著,議員就歇斯底里抓著頭髮,流下淚水。
執劍官見議員這樣,心中不忍,當場把他架住,帶離里爾所在的車廂。雖然執劍官妨礙了議員的人身自由,不過,繼續吵下去實在沒有益處,大家便默許了他的行為。
然而,議員剛才的話,卻在普通人心中埋下「敵視、懷疑祝福者」的種子。
連女神教中,那些沒有祝福的長老、神官,也開始對同僚產生不信任感。
那議員說的其實沒錯,假如一名普通人、一名祝福者以及一頭猛獸被關在一起,誰會先死呢?普通人先死的機率必定超過五成。
抱持著相同猜忌的副總統,拋出一個令人震撼的質疑,銳利的眼神緊盯著第一神子,「里爾,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不得不懷疑皮昂是你的手下。」
里爾詫異地看著副總統,「皮昂自己不是都說了,他不是我的手下。就算他說謊,您應該也清楚,他的實力比我們在場所有人都高,這樣的人沒必要屈居在我底下。」
里爾是真慌了,有個神祕高手登場,玩弄他們就夠麻煩了,他不想要還被視為幕後主謀,明明就不是他做的……
這種情況就跟當年的海蛇事件一樣,他又要被無端陷害了……明明皮昂就堅稱自己在車內,為什麼他不出來解釋?
皮昂看得見明日號的一切,里爾的慌張,令他心情愉悅。他來這裡之前,當然有事先做好功課,哪些人有弱點,普通人的心態如何,這些吵鬧與分裂都在他的預料中。
對里爾瞭如指掌的卡碧蓮娜,從身後環抱住里爾,及時阻止里爾的爆發。她剛剛在議員脫序罵人時,就已經在某間沒被喜多挖出海水的浴室裡,成功施展出水牢。
他們此刻又能使用能力了,如果讓里爾的火蔓延開,後果不堪設想。
里爾理解卡碧蓮娜為何要抱他,他感激地握住她的手。
副院長出面緩頰,「副總統,我們沒必要在摸不清局勢時,自己人內鬨。皮昂說不定就在一旁偷笑,等著看我們笑話呢。」
紛爭暫時平息。
由於,皮昂到頭來什麼也沒說清楚,很多地方仍處於迷霧之中,全車的氣氛十分緊繃。
雅陶在上車不久後,便從高文體內醒來。親身經歷了皮昂的恐怖,他現在完全不敢摘下眼鏡,高文無法使用能力,也不能共享他的記憶,要是換成高文出來,簡直是自尋死亡。
他打開隨身電腦,派遣一個離他們最近的傀儡到前頭的車站等待。他透過傀儡的雙眼,仔細數了明日號的車廂節數,確實沒有那節多出來的車廂。
他驚呆了,難不成皮昂擁有無所不能的神力?
派人到車站想要找出皮昂藏身處的不只雅陶,政府、執劍局、女神教的人都去了,愣是看不出異樣,而他們也不敢跳上車,唯恐惹怒皮昂。
雅陶和無數人都在反覆思索皮昂使用了什麼把戲,竟連神子也拿他沒辦法。他們始終理不出個頭緒。
皮昂竊笑,他其實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強大。這個行動,全仰賴他與夥伴的合作。
他的祝福為「列車主宰」,只要他在列車上,就能讓列車變成他的專屬世界,自由操弄所有的一切,而且列車的乘客必須完全服從他的規矩。
但是,里爾在監工時並非乘客,皮昂是如何把車廂安插進明日號?
雅陶的傀儡同樣不是乘客,為何看不到皮昂的那節車廂?
皮昂瞄了眼身旁的空地,他雖然看不見,卻清楚知道他的另一名夥伴就坐在那裡。
那位夥伴的能力為「 」,皮昂不曉得他的名字,姑且稱他為無名。他能讓人或物的存在感徹徹底底消失,這也就是里爾跟雅陶都發現不了那節車廂的原因。
無名把自己完全隱藏起來,這是皮昂的主意。
無名沒有戰鬥力,就乾脆別現身了,而且皮昂想讓所有人都誤以為他是單獨行動,藉此迷惑車內的所有人,並加深他們的惶恐。
這些乘客就像是在他鍋中的食材,只能任他玩弄、擺布,他要這鍋湯是鹹的,那就絕不可能是甜的。
皮昂張開雙手,以身體為軸心緩緩地在原地轉動。他和無名兩人大笑,笑聲迴盪在車廂中,而站在他們旁邊的女孩們,只是靜靜地凝視著窗外,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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