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王太后殿下看著昏過去的克拉拉皺了皺眉頭，發出了疑問。我伸出手指放在克拉拉蒼白的鼻尖下，可以感受到熱氣被均勻地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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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嚇暈過去了，沒事的。」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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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大人！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覺得我有來過，這本書，還有這個人，這些到底是……」公主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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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殿下毫不猶豫地坐在了佈滿灰塵的座椅上，空氣中騰起一陣煙霧，像是要把我們帶回歷史的魔法一般，我露出了難為情的神色，這些皇家秘史或許並不適合我這個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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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太后殿下很快就發現了我的疑慮，她看著我輕輕點了點頭：「沒關係的孩子，你也該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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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做些什麼？這下我也陷入了疑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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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緩緩地蹲在椅子邊，抬頭看著王太后，就像是個聽睡前故事的孩子。我則坐在遠一點的角落，讓昏倒的克拉拉可以枕在我的腿上。王太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開始她漫長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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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從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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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哈維德王國是個貧瘠的國家，明明有著美麗的自然風光和不同的地貌，但是在當時人們的眼中，只是無用的美景罷了，統治者們並不清楚應該如何統治國家，如何管轄山野中的民眾，如何利用各種不同的生態環境和資源，除了吸引別國的人來旅遊，哈維德王國找不到其他致富的途徑。當然，當時的大陸上其他國家也粗糙地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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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是呢？」王太后殿下慈愛地看著專心聽講的公主，提出了問題，公主也很認真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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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收之龍來到這裡，建立了富饒而安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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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王太后殿下淡淡一笑，那個笑容無比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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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先是豐收之龍建立了王國，然後才，可是祖母大人您說先有的王國？」公主陷入了一些混亂之中，明明是耳熟能詳的建國歷史，現在卻出現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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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有的王國，」王太后殿下輕輕撫摸著公主的頭，「然而拯救這個王國的不是什麼豐收之龍，而是一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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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某一代皇室的公主，擁有異常聰明的頭腦，過目不忘的閱讀能力和超乎尋常的理解能力，皇室內貧瘠的藏書完全不能滿足她，於是當時還很寵愛公主的國王下令搜羅全大陸的書籍獻給公主。公主日復一日閱讀著不同的書籍，學習各種語言和不同範疇的知識，然後有一天她告訴國王，到底該如何拯救這個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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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公主用她無限的智慧和各種新奇的思想幫助國王重新建立的律法，善加利用國土上所有的資源，大力發展王國的優勢之處，和鄰國謹慎地外交，最後讓哈維德王國成為了大陸上最富饒而安定的王國，她才是真正的豐收之龍，哈維德王國的龍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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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公主。」公主殿下輕輕念叨著這個稱號，又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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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公主見到王國一日日變得強大，感到心滿意足，她覺得自己在國內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於是她向國王提出想要周遊列國，去親眼看看曾經只能在書本上看到的地方。然而正是因為如此，悲劇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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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開始感到害怕，因為她畢竟是公主，若是她外出時被人利用，甚至是她自己與他國的王子墜入了愛河，從而為他國服務，將她所擁有的知識傳授給他國，那麼自己的王國或將岌岌可危。於是他假裝同意了公主的要求，但是提出了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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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殿下的眼神變得嚴肅了起來，視線投向房間中央的那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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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求龍之公主整理出自己所有的知識後再離開，以便公主不在的時候也能順利地治理國家。龍之公主雖有浩如煙海的知識，卻也不能讀懂貪婪而複雜的人性。她答應了國王的要求，開始投入這本智慧之書的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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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恐懼的國王越來越奇怪，他不允許其他學者幫忙，因為他害怕其他學者會剽竊這些重要的知識帶到國王，接著他修建了這樣一個隱蔽的房間讓公主可以專心寫作，安排不識字的女僕照顧公主，再後來公主完成了智慧之書的初稿，國王閱讀後發現這太過生澀難懂，於是他要求公主詳細地寫出解釋和背後的邏輯。等到公主終於完成後，他又要求公主預言王國接下來可能會面臨的變化和挑戰，並給出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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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公主長久被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但她依然天真地以為自己只要完成了任務就可以出去，她不知道自己寫了多久，她將自己所有知道的和所有能夠預言到的知識都寫到了這本智慧之書中，然而她的心依然嚮往外面的世界。直到最後的最後她才意識到，這是一個怎樣巨大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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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她寫盡了所有的一切之後，國王徹底地把她關在這個牢籠之中，他害怕公主對自己產生怨恨，從而離開後報復自己。龍之公主終於絕望了，她不止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她連自己皇宮中的花園都不再能看到了。她後悔著自己的愚蠢和懦弱，這才在墻上留下了這些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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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抗爭，方能自由。」我看著墻上如泣如訴的語句，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每一個哈維德王國的國民都知道的建國歷史，竟然是徹徹底底的謊言，而這個可笑的謊言竟是建立在這樣的一個悲劇之上。然而接下來王太后的一句話，讓我陷入更深的恐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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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不僅是警醒著她自己，也是提醒著後代的公主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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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代的...公主？」公主殿下的語氣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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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歎了一口氣，開始講述這個悲劇的結束，以及罪惡循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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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公主在這個牢籠中痛苦地死去，留下了這本巨大的智慧之書，然而這本匯聚了公主所有精力的書過於複雜，國王自己依然無法理解，但他仍不敢讓其他人研究，只是默默地把這本書的存在告訴了他的繼承人，讓他根據書的指示治理國家，並且絕不可以透露書的秘密。然而他的繼承人依然無法完全讀懂這本書，只能把這個秘密一代代傳給皇室，並且編造了豐收之龍的創世神話，來敷衍自己王國的飛速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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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不知道是祝福還是詛咒，每個幾代便會誕生一位公主，她們能夠理解這本書的內容，並被要求留在這個房間內研究和解讀。於是乖巧的公主們願意留下來研究，並且在王國治理遇到困難的時候提出解決的方案，不僅如此，她們還需要學習新的知識來補充這本智慧之書。但是公主們都沒有想到這會是她們一生的事業，她們同樣被關在這個房間直到生命的最後，不僅如此，她們都仿佛被龍之公主的靈魂所感染，每個人都會開始無比向外外面的世界，並且在無法實現願望的痛苦中離去，直到最後才能明白墻上這句話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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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我們王國。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麼索菲婭公主接下來豈不是也要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房間裡，為王國而孤獨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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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我的害怕轉化成了憤怒，我暗自握緊了雙拳，但我的表情很快就被捕捉到。王太后殿下看著我，竟然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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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婭，你記得你有來過，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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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公主眼神中空無一物，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理解自己所聽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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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確實來過這個地方，因為這是王室的命令，每一代公主都要被帶到這個房間，測試她們有沒有閱讀書本的能力。如果有的話，她們便會在這裡如饑似渴地閱讀，而不會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怎樣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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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現在的我，不需要留在這裡呢？」公主顫抖著說道，若是論公主的智慧，她絕對能夠理解這本書，就像最初進入房間的時候，公主便被這本書所吸引，入魔一般地閱讀，無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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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的母親不像我，是個了不起的人呢。」王太后微笑著看著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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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對王太后殿下的視線感到疑惑，這和王后殿下以及我，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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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這些秘密，本來不應該告訴你的，但是你的父親也是開明的人，所以我的索菲婭似乎暫時沒有被關起來的危險呢。」王太后緩緩地站起身，她似乎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老了許多。公主趕緊站起身扶著王太后，我也想站起來，可是克拉拉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重得像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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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們聽到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只是一個年邁瘋癲的老婆子，不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王太后走向她來時的那扇門，並看著反方向的門，「你們從哪裡來，就從哪裡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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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大人！」公主看著王太后的背影，第一次發出了這麼大的聲音：「那些公主們，怎麼會不知道這是背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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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殿下沒有回頭，也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她似乎思考了一小會兒，卻用篤定的語氣說出了答案：「因為她們也真的愛著這個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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