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men Vtuber - 時乃空 | 蘿蔔子・寶鐘瑪琳 | 癒月巧可-VIRTUAL LIVER，虛構的生存者上 (接系列第三篇)

－－「這種世界，如果能毀掉就好了。」

「巧可老師呢？」

從衣著到頭髮都呈現一身鮮艷大紅色的女性向一旁身穿女僕裝的船務員問道，對方聞言便伸手指向女性的右側作為回答。

因為掛著眼罩的關係，提問者得要大幅轉動脖子才能看得見該方向，故她壓著頭上那頂大得有些誇張的海賊帽，避免帽子掉落並轉頭望去，一扇白色的門板隨即出現在視野一角。

「那個打扮得像魔法師的紫色小女孩還沒醒嗎？」

既然身為船醫的巧可沒有從那裡頭出來向自己做更新報告，那就代表房間內的傷患的狀況沒有變化，意即跟撿回來時一樣仍是沒有意識的狀態。

其實當她們駕著海空雙用海賊船航經森林中央、發現在那邊的地面上倒著一位小女孩時，她的身旁還躺著另一名銀髮的女性騎士，不過因為已經明顯死亡，所以就沒有抬進醫護室，而是將大體送往了別處做適當的後事處理。

「所以意思是目前短時間內沒有人會用到這裡對吧？很好，那船長我就在這邊稍微運動一下啦。」

紅衣女子自問自答，不等女僕反應過來便搧了搧手，要對方空出場地讓自己能盡情舒展筋骨。

確認附近都沒人之後，她清了清喉嚨，以顯然不是在自言自語的大音量做起了自我介紹。

「咳咳，嗨嗨～我是這艘寶鐘海賊船的船長，叫作寶鐘瑪琳～那邊那位可愛的小姐妳呢？能跟船長我說說妳的名字嗎？」

面對那一句有些突兀的開場白，沒有半個人出聲回應，整個大廳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這尷尬的氣氛讓女子不禁稍感羞恥，連皮膚也變成了跟妝髮一樣的顏色。

「船、船長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呢！妳在那邊對吧！快出來吧！求妳了！」

「欸？妳也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嗎？真巧，我也是呢。」

「！」

「我叫空，時乃空，叫我小空就好。作為想要大家都乖乖聽話的同志，讓我們一起加油吧！欸、欸、喔～」

寶鐘瑪琳原本高漲的情緒和體溫都在一瞬之間急速下降。

自稱時乃空的對方開心地握著自己的手上下揮舞，臉上的陽光笑容也是毫無虛假跟陰霾，看不出懷有任何心機或敵意。

但是讓寶鐘瑪琳害怕的不是對方身上散發的氣質，而是她的出現位置。

「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是結果，但問題是，什麼時候被握住的？

她是什麼時候接近自己的？

「時、時乃空小姐，我……」

「叫我小空吧，我以前的朋友都是這樣叫我的呢。」

「……好，小空，船長我方便冒昧請教妳一個問題嗎？」

「嗯，問吧問吧。」

「妳－－是人類嗎？」

突然出現的那人的背後沒有長翅膀跟尾巴，很普通地掛在臉旁而非頭上的耳朵也沒有特別尖銳細長或圓潤長毛。

從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像是一般常見的《魂靈族》的特徵，所以應該不是《魂靈族》。

若非「似人但非人」的《魂靈族》，那擁有人類的外型的她應該就是「人類」。

但是，別說靈氣或鬼氣了，她身上－－連人類的氣息也沒有。

她雖然站在眼前，也摸得到，但卻像透明一樣，沒有實感。

「……這我也想問呢。」

聽到瑪琳的問題，自稱時乃空的女性嘴角收斂些許。

不過那張略顯寂寥的微笑只維持了幾秒，之後她馬上又換回開朗的語調重啟話題。

「不說那個了，能麻煩妳把我家的孩子還給我嗎？」

「妳說妳家的孩子是指……啊是說我們剛剛撿到的那位小女孩嗎？可是……」

瑪琳用沒有被遮住的左眼上下打量對方的外貌。

頭髮跟瞳孔的顏色分別為棕與藍，體型方面也算高挑勻稱。

在生理上不論從哪方面看上去，都幾乎可以說是與被收容上船的那位小女孩毫無相似點。

她說那女孩是她們家的孩子，但她們兩人怎麼看都不太可能有血緣關係。

是收養的嗎？還是她在說謊？

查覺到瑪琳視線中的狐疑之色，時乃空在胸前擺了擺手要她別誤會。

「啊啊不是的，雖然我的確也有事要找那孩子沒錯，不過那是之後的事了，我是想先把小巧可接回去，可以嗎？」

「小巧可是指巧可老師嗎？接巧可老師回去？回去哪？」

「討厭啦，當然是回沒有人類在的地方囉，那才是我們應該待的地方。」

「聽妳這種像是把自己排除在人類之外的說法……妳果然是《魂靈族》嗎？」

「嗯……姑且吧。」

「我說啊，船長以一名在職場上打滾多年的社會人的經驗告訴妳，雖然談戀愛時搞曖昧是青春感爆棚的浪漫情趣，但談正事時說話曖昧不清可是很不好－－」

突如其來的巨大爆炸聲打斷了長者的說教。

白色的門板由後飛向前、擦過瑪琳的肩膀，在上面劃出一道血痕。

朝物體飛來的方向轉頭看去，能看見陣陣灰色濃霧正從敞開的醫護室門口不斷飄出，而在那方形火場之中，有一名懷中抱著小女孩的金髮女性與手持藍色手槍的短髮女子分別佇立於對角兩端。

「啊啊真是的！不是跟蘿蔔子妳說了要等對方拒絕我以後才可以出手的嗎！」

「我按照表定流程等妳們三分鐘了，當初說好的，若是時間到還談不出結果就要改進行B計畫，是妳們自己聊太久了。」

「齁，蘿蔔子妳太急性子啦。」

「隨妳怎麼說，效率才是一切。」

雖然不知道正在交談的那兩個人是什麼來歷，但有一件事已經很清楚了。

她們是來意不善的敵人，不用再對她們客氣了，要把她們趕出去。

於是寶鐘瑪琳伸手一甩，讓藏在外套袖子內的手槍下滑至手心並抓住握柄，接著迅速扭腰轉回身、朝前對準時乃空的額頭。

然而就在她的視線與準心重疊的那一剎那，正要壓下扳機的食指定格住了。

「……巧可老師？」

再次回頭看向火場內，自己的同伴仍然還站在那裡與另一位敵人對峙。

那擋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有著與巧可相同外貌的人」是誰？

「嗨嗨～對呦，我是巧可老師喔～」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把戲，不過巧可老師她可不會這樣說話喔。」

這句話成了瑪琳的強心針，讓她能不再猶豫地扣下了板機。

但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那短暫的停滯已足夠讓對方做好衝擊準備。頂著巧可的臉的那位不明人士微偏過頭，俐落地以最小幅度躲開了那一發子彈。

瑪琳見狀本想重新用雙手捧好槍枝，進行無法輕易用小動作躲開的連射，但左手卻舉不起來。

不解地往下一看，這才驚覺自己的左手腕已被一條與對方臀部相連的黑色尾巴纏住。

這傢伙不只臉，就連身體特徵都跟巧可一樣嗎？

話說回來，時乃空人呢？要是這種時候被前後夾擊就不妙……

等等，時乃空突然消失了，然後在同一個地方出現了這傢伙？

「等下，難道妳就是時乃……！」

就在瑪琳的大腦即將拼湊出真相的前一刻，黑色的尾巴全力往右下方捲去。

瑪琳的左手被跩向背後，整個身體轉了半圈後以臉撞向地面，接著就這樣被拉在地上拖行，最後停在了尾巴主人的腳邊。

「好了，我這邊也抓到一個了，所以蘿蔔子，來交換人質吧。」

在瑪琳的注意力被強迫集中於自己這邊的戰況而無暇關心他人的同一時間，另一邊也已悄悄分出了勝負。

短髮女子抓著從金色髮絲之間露出的兩根黑色惡魔角往上拉，讓趴在地上的巧可半跪在自己跟前。

正當她準備給對方最後一擊時，踩在瑪琳身上的「另一個巧可」做出了要她停手的提議。

「讓我們彼此都先跟自己的族人做一些說明，等確定她們勸不動後再排除，好嗎？」

「……給妳一分鐘。」

被稱作蘿蔔子的女性朝旁甩出手中握著的棒狀物，把巧可摔往提議者面前的地板上，然後就這樣不收回手，在同一個高度與位置揪住被對方拋來的瑪琳的衣領。

稍微喘口氣之後，幾道互相交疊的方形光芒包覆住「另一位巧可」的身體，隨後其外表就如被重新格式化一般，恢復成了時乃空原本的面容與身形。

她伸手扶著棕色劉海上的星形髮夾，若無其事地對自己的同族－－《魂靈族》所屬的《魔靈》・癒月巧可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妳了呢，小巧可妳最近過得還好嗎？」

「空……空大人您怎麼會……」

「討厭啦，之前不是跟你們大家說了叫我小空就好了嗎？」

「可、可是……我不太敢……」

「怎麼會不敢呢？還是說小巧可妳……做了什麼虧心事嗎？嗯？」

雖然剛剛寶鐘瑪琳是以說話方式和態度氣場去成功判斷出對方不是真正的癒月巧可，但老實說，若不是已經分出了真假，她大概也會認為現在那個四肢伏地冷汗直流的金髮女人是冒牌貨。

不論面對誰、甚或是自己有錯在先，巧可也從未擺出過那種低姿態。

居然能讓以「不好掌控」出名的女惡魔怕到這種地步，那名叫作時乃空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從她與同夥的對話中能知道的是，她應該是《魂靈族》，而且階級立場還高到能讓其他的《魂靈族》俯首稱臣。

又因《魂靈一族》所信奉的是絕對的實力至上主義，所以誰能擁有高權位就等同於是在說誰很強。

這樣看來是自己惹錯對手了，難怪會吃鱉吃得這麼快，今天航運不太好啊。寶鐘瑪琳自嘲似地苦笑一聲。

「小巧可妳啊，明明是《魂靈族》，而且還是以『以幫契約者實現慾望作為交換、去換取對方的生命精力』為特性的《魔靈》，為什麼現在卻在做幫人類看診醫病的工作呢？」

「因為……我覺得她們都是好人，所以……」

面對來自上頭的質問，癒月巧可選擇誠實以對。

這不是因為她不想掰個好聽理由蒙混過去，而是如果被發現自己是在說謊那下場會更慘。

她對那名叫作時乃空的人的個性與作風有所耳聞。平時總是笑臉迎人、看起來人畜無害，但一旦有誰碰到了她的逆鱗，那她就會瞬間翻臉、變得殘虐無比。

而說謊正是她的其中一條大忌，所以絕不能隨便找藉口。

「嗯……雖然我跟這裡的人相處沒很久所以不太瞭解，不過可能真的是那樣吧，畢竟她願意跟我這種人聊天呢。」

「對、對啊，空、空大人您也這麼覺得對吧？因為她們人不壞，所以……」

「所以－－我們才更不應該接近她們，不是嗎？」

時乃空微彎下腰、放慢語速，刻意讓對方清楚看見自己的嘴型、字句分明地加重強調結論。

直到此刻，癒月巧可總算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想起那條因為過於自然，反而被自己淡忘了的「魂靈族的條約」。

－－「包括人類在內，《魂靈族》絕不能偏袒任何生物族群。」

不論是對某方的幫助，還是對另一方的破壞，都會大大影響生態體系的遷移分布與國家民族的勢力增減。

《魂靈族》身上那股超脫世間常理的力量，能輕易改變、甚或重塑立基於現有常識的整個世界。

「所以，我們不該與任何生命相處甚密」，這就是該則族內條約的訂立初衷。

「明明應該是那樣才對，但為什麼妳還有大家卻總是都跟人類走得這麼近，甚至還一起生活起來了呢？」

時乃空瞥往被隊友抓在手中的「非我族類」，對方也俏皮地回以一個眨眼。

「因為……」

「因為？」

「因為我……想跟她們……當朋友……」

聽到這個答案，寶鐘瑪琳與時乃空同時笑了。但那重合的兩道笑聲，含意卻完全不同。

相較於發現下屬也有意外可愛的一面的上司的欣慰之情，看著同族選擇了其他外人而非自己當朋友的時乃空將視線抬起，看向遠方，瞳孔卻沒有對焦任何一處。

「……人類跟《魂靈族》當朋友什麼的，不需要，也當不成的喔。」

映入她的雙眼的，是不在眼前，也已不在他處，失去了所有曾經存在過的證明與痕跡、僅僅留在了自己腦內一角的幾幕過往回憶。

在片刻的寂靜之後，發現自己貌似把氣氛弄僵了的她搖搖頭，把思緒和話題都重新拉回。

「不過現在還來得及，快點，跟我回去吧。」

「請問回去是指……？」

「我跟站在那邊的那位人類方的代表性人物談過了喔－－《魂靈族》要與人類徹底劃分界線，不再出現在彼此的棲息領域。這就是我們雙方最後得出的共識。」

這是雙贏的提案。

人類不會再活在「無從抵抗的怪物或無法解釋的怪事」的陰影之下，《魂靈族》也能避免因「龐大的商業利益或先進的科技價值」而遭到人類迫害。

是的，只要將兩者完全隔離，就不會再有任何人受傷了。

「請、請等一下空大人！可是我不想跟她們分……」

「不願意跟我回去的話，那－－妳願意死嗎？」

兩粒細小金屬在空中互相撞擊，聲響與碎塊接連在癒月巧可的太陽穴旁迸裂，將她的意識與身體一併短暫推倒在地。

時乃空舉槍擊落了隊友的子彈，並出聲威嚇。

「她還沒選，蘿蔔子妳不要鬧。」

「嘖，妳從以前開始就老是這樣讓我很難辦事。」

短髮女子晃了晃手中的管制物品，把剛剛摩擦受熱而升起的煙硝從藍色的槍口內甩出，接著將手指移離護弓，用一連串的身體語言表明自己沒打算再開第二槍。

比起時乃空那高到嚇人的反應速度或射擊準度，寶鐘瑪琳更在意的是她拿出的那把槍。

從槍的形狀款式到上面印著的徽章圖樣，甚至包括磨損跟刮痕，全都與自己手中這把如出一轍。

可是這把槍明明是她訂做的，怎麼可能會有第二把？

「抱歉喔，蘿蔔子的缺點就是做事時常常有點太急躁了，不過她那個性也不全是壞事，因為這樣一來也好解釋多了。欸咻。」

不加理會瑪琳的疑惑，時乃空換回笑容後轉過了臉，接著屈膝蹲下，以像是在邀請流浪狗跟自己回家一般的姿勢，將手伸往跪在地上的巧可的面前。

「願意接受隔離生活的人，我跟蘿蔔子會保證大家都能安全回到自己的故鄉，但要是有人不接受、硬是想留在對方的地盤的話……就殺。」

「……欸？」「蛤？」

「雖然『是要由誰動手』或『各要輪流殺幾個人』沒有分得很細啦，不過基本上他們人類會由我、我們《魂靈族》會讓蘿蔔子處理就是了，畢竟要親手割斷自己的同族的脖子什麼的，這種事還是有點憋扭。」

時乃空以像是在聊踩死了幾隻螞蟻的平淡語氣、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十足病態的種族屠殺宣言。

軟硬兼施，表面上給了對方複數選項與自行決定的權利，但實際上能選的只有一個。

這種形式上的選擇題能讓答題者誤以為那是自己在經過權衡利弊後所做出的自我判斷，甘願聽話並執行的服從程度也會提升不少。

能久坐《魂靈一族》的統治者寶座長達千年，並非僅僅是靠戰鬥能力，她的這種「總是能懷抱著最美妙的善意，去做最殘酷的事情」的人格特質也是很大的一項因素。

因為不帶惡意，所以更加恐怖。

因為打從心底感到恐懼，所以讓人本能地拒絕與她為敵。

「所以，請妳選吧，妳是要跟我回去呢？還是……死在這裡呢？」

「我……我要……」

「－－當然是選在這裡活下去吧！」

這道吼聲與一隻被銀色鎧甲包覆的左手一起從後瞄準了時乃空的後腦勺打出。

然而就算時乃空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傳達到她身上的也只有聲音，那隻手則是在觸碰到她之前便停了下來。

雖然以人類的肉眼看不見，但是透過以《精靈》的生命鑄成的金色左半面甲看出去，就能確實地感知到有一大片灰白的氣團隔在兩人之間，作為緩衝擋住了自己的拳頭。

見多識廣的海賊船船長在旁觀到此景後總算完全理解了，理解為何自己的下屬會不敢反抗她的理由。

先是《魔靈》的器官，再到人類的武器，現在甚至連《鬼靈》的氣息也搬了出來。

這傢伙，恐怕能使用所有生物種族的道具與能力。

對上這種毫無死角的全方位外掛，怎麼可能有勝算？

「看這身形，妳是剛剛被小巧可抱在懷裡的那位人類小女孩嗎？」

「才不是小孩！小瞧我這本世紀最偉大的魔法師、紫咲詩音大人的話可是會吃虧的喔！」

「咦？沒有沒有沒有，我沒有小瞧妳啊，畢竟不管怎麼說，妳都戴著騎士腰帶嘛。」

「騎士腰帶？妳這傢伙，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嗎？」

「嗯……也不太算是知道，我只是從蘿蔔子那裡聽了名字跟一些小故事而已。對吧蘿蔔子？」

被點到名的隊友起初不悅地皺起眉頭，表示不要把麻煩丟到自己這邊來，之後發現對負面情感很不敏銳的對方讀不懂她的想法，便嘆了口氣，半推半就地接下了說明的工作。

「騎士腰帶，能將厚重的盔甲與強力的武器壓縮後收納其中並隨身攜帶，以增加作戰便利性、突擊性，以及隨機性。為『對魂靈族特化兵器』的其中一項研究成果。」

「騎士所對付的是『怪人』」，這個概念其實是經過積年累月演化後的結果。

騎士最一開始其實是誕生於「人類對『有著人形卻有非人之力』的《魂靈族》的恐懼」，以及「想藉著科學跟生物技術與之對等抗衡的自衛念頭」。

然而在那漫長且壓力巨大的研究過程中，有人誤入歧途、有人陷入瘋狂、有人自暴自棄，最終有意或無意製造出了雖然擁有強大力量卻難以掌控、最後倒戈成為了人類的新威脅的新物種。

之後人們懶得再去細分究竟那些物種是「原生的純種《魂靈族》」，哪些又是「《魂靈族》的贗品」，於是逐漸被統稱為如今人們耳熟能詳的「怪人」。

換言之，被賦予騎士腰帶與頭銜之人，跑去順手驅趕其他物種不過是兼職，他們的初衷與本業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當《魂靈族》的敵人」。

「雖然我聽不是很懂，不過這應該就是代表……我沒有搞錯這東西的使用方式啊！」

「……是啊，錯的不是對我拳腳相向的妳，而是逼得我們不得不彼此對立的這個世界。」

察覺到對方的手部動作，詩音急忙停下已揮出一半的第二隻手，向後跳去拉開安全距離。

時乃空掀起上衣，露出套在腹部上的品紅色腰帶。

「『師夷之長以制夷』，妳聽過這句話嗎？」

「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就是為啥妳明明是《魂靈族》，卻戴著用來痛扁你們的兵器啊。」

因為要有效對付敵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學習並使用敵人的道具與能力。

不過不管那條腰帶會變出什麼牛鬼蛇神，只要能在它被啟動之前幹掉她就行了。詩音打著這種算盤，水平舉起了雙手、化拳為掌，數道紫色的電流隨即從她的指尖大量朝前發出。

既然物理攻擊會被擋下，那用能量衝擊總能電暈她了吧？

然而，詩音本以為這是一步能將對方一軍的必勝好棋，殊不知這種強烈展現了個人特色的招式，卻是一步使自己的理解能力陷入麻痺的壞棋。

只見紫色電流與紫色電流相互抵消，化為熱氣一同消散在了空中。

「妳這傢伙……為什麼能使用我的魔法啊……」

「欸？沒看清嗎？那我放慢速度再做一次喔。」

時乃空從腰側掛著的白底黑邊的書本中抽出兩張卡片，然後將其中一張翻到正面，展示在詩音面前。

那張卡上所印著的圖案，是紫咲詩音的半身照。

無視詩音的動搖，時乃空繼續動作。她拉動腰帶左右兩側的銀色外框，讓那兩個部件稍微往外滑動些許，被裝在其中心的品紅色長方盒也受連動機構拉扯，從水平變成了直立。

接著她將印有詩音頭像的卡片從上往下插入長方盒，最後推回銀色部件，讓機構反向運作、使腰帶重新關上。

《VIRTUAL LIVE－－MURASAKI SHION (紫咲詩音)》

在腰帶發出成功讀取資料的提示語音之後，時乃空的全身隨即被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包覆。

待光芒散去，與之對立而站的詩音一瞬間起了對面是不是擺了一面鏡子的錯覺。

「不會吧……那是我……？」

及腰的灰色長發、平均值以下的身高、角色扮演似的紫色衣服，還有那雙黃色的眼睛……

不管怎麼看，那都是早就看慣了的自己的身體。

要說有哪裡不一樣的話，就只有她腰帶上的那條品紅色腰帶，以及……

「這次要好好看清楚喔。」

她的氣質。

聲音雖然是詩音的沒錯，但說話方式和語調起伏都還是時乃空的形象。

時乃空再次拉開腰帶，插入剛剛一併拿出的第二張卡片。

《ATTACK LIVE－－DENGEKI MAHOU (電擊魔法)》

詩音無法動彈。

剛剛是被一連串的超展開嚇出了神而僵住了，現在則是想動也動不了。

這股從對方的掌心湧向自己的胸口、幾乎快讓人失去意識的龐大電量，不會錯，那是自己最引以為豪的自創絕技。

這傢伙，能使用自己的技能？

所以說是那樣嗎？「師夷之長以制夷」指的並非單單「以騎士腰帶去對付騎士腰帶」，而是「以對手的一切去迎接對手」嗎？

「怎麼樣怎麼樣？有看清楚了嗎？」

「是啊，很清楚了……清楚『我』果然真的很強……這件事……」

要不是有以生命力而非普通金屬打造的特殊盔甲幫忙過濾掉了一些電流，別說昏倒，甚至當場休克致死都有可能。

痛得都快哭出來了。然而諷刺的是，傷害的大小與「自己」的實力成正比。

自己被折磨得越慘，就越是對自己的肯定。

面對這一矛盾的事實，詩音的兩邊嘴角分別彎往不同方向，悲喜同時溢於言表，形成了不協調的扭曲笑容。

「我也這麼覺得呢，以妳的年紀來說能有這份實力真的很厲害，未來一定會有大好前途的吧？所以妳不需要只是為了逞一口氣就在這斷送了妳的美好前程，乖乖聽話，不要打了，好嗎？」

「沒想到妳還挺有眼光的嘛……我也覺得自己以後一定會是個能改變世界的偉人，更沒打算在我的名字被寫入史冊之前就早早投胎……」

「對吧？所以……」

「所以……感到光榮吧，為了能讓『紫咲詩音成為最強偉人』的那一天早日到來，我決定讓妳成為我這準偉人的最大經驗值！」

只要能打倒自己，就能往更高的境界邁出一大步。

不知該說是樂觀還是天真，這是紫咲詩音看見對方能完美複製自己之後所浮現的第一、也是唯一一道想法。

「呃，我只是來帶我家的孩子們回他們應該去的地方而已，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廢話，在妳說出什麼『應該去的地方』時妳就免不了要被我揍了啊。誰想待在哪裡，還有想跟誰在一起，通通都該由、也只能由他們自己決定。」

這些話是為了以後自己也能繼續為所欲為、才想用好聽的大義說詞將『那種自由是基本人權』正當化？還是在拒絕別人否定故友那橫跨種族的思念？詩音認為兩者皆有。

聽到這裡，時乃空張大眼，用與對方相同的面容，緊緊盯住紫咲詩音。

「即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結果是所有人都會一起落入不幸，妳也還是覺得那種自由值得保護嗎？」

「就、就算那樣也……我……」

明明沒人看，詩音還是下意識地張開手掌，遮住了腰帶上的兩個金銀小瓶子。

要是人類與《魂靈族》的界線能再區分得更明確一點……要是她們兩人能被清楚的規則所隔開的話，雖然她們心中會有些許遺憾、會有些許寂寞，但是不是至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生命永遠停在當時那刻和現在這裡了呢？

……不行，不要想了，那樣做絕對是最好的，因為……

「諾艾爾是這麼希望的啊……」

「當時可能是那樣沒錯，但哪怕一絲也好，妳能保證她從今以後都完全不會為了她當初的那個決定而感到後悔嗎？」

詩音感性上想破口大罵，但理性上卻無法反駁。

那種機率趨近於零。

被凍結的靈魂雖然什麼也做不了，但相對的，也等同於能有無限長的時間可以去思考任何事。

她們總有一天會想出更好的解答，然後覺得那時冒險行事所承擔下來的後果太大太不值得。

「那種事，我不知……不過妳也一樣不知道吧！少說得像是自己很了解諾艾爾她們了！」

「那－－要聽她本人親口說嗎？」

「什……」

「本來覺得對妳這年紀來說那樣太殘忍了，所以才不太想在妳面前用這張的，不過看來沒辦法了，得要幫妳上點課才行。」

那隻「殺死了諾艾爾的右手」，捏起了「諾艾爾的項上人頭」。

詩音型態的時乃空所抽出的下一張變身卡片，上頭的圖面是「白銀諾艾爾」。

《VIRTUAL LIVE－－SHIROGANE NOEL (白銀諾艾爾)》

「騙人……的吧……」

詩音朝前伸長了手，但手掌只是自然地鬆開，沒有迸發電光也沒拿著武器。

她會毫無目的與防備地伸出手，純粹只是因為有太多想抓住的回憶，飄在了前方那人的身旁。

「諾艾爾……」

雖然知道不是本人，但她還是克制不住地喊出了那張臉的原主人的名字。

聽到詩音的呼喚，「諾艾爾」微偏過頭，用那張令人懷念的柔和笑容……

「－－為什麼要殺了我呢，『詩音前輩』。」

說出了詩音最不願去回想的問題。

不是的，那只是意外！

明知道對方只是冒牌貨，沒有開口回答的必要，但詩音還是在腦中重複吶喊了無數次這句辯解。

那是說給自己聽的藉口。

雖然她一直看著「諾艾爾」，但她的雙眼早已失焦，無法拿捏彼此之間的距離。

直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這才終於發現對方已經走到了能輕易取她性命的極近位置。

但「諾艾爾」沒有馬上動手，而是按住詩音的身體、靠近她的耳朵，將「好友的聲音」直接灌進她的大腦。

「在妳眼中，妳的那身盔甲是閃耀著生命光輝的金跟銀色的嗎？」

「妳想……表達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說在我看來比較像是暗沉的紅加藍呢－－就跟人和《精靈》的血的顏色一樣。」

詩音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對啊，自己為什麼會以為這份力量是來自於她們的原諒與幫助，而不是自己一相情願地盡情榨取呢？

這雙手握著的其實不是她們的夢想，而是她們的血肉。

過於強烈的罪惡感與自我譴責扭曲了看出去的景色，讓詩音真的看到了如對方所言的血色手甲。

「因為她算是一半人類一半《魂靈族》，所以我們一起上吧，蘿蔔子。」

「妳自己就能解決了吧？」

「別這麼說嘛，也是為了能給這孩子圓最後的夢啊。」

「那種圓夢方式應該不是她想要……算了，就那樣吧。」

研判再繼續拒絕下去反而會比勞動更沒效率的短髮女子，將手中抓著的人類女性摔往牆角，接著從口袋掏出與時乃空所持的款式一樣、唯圖案不同的卡片。

然後握住手中的藍色手槍的滑套部位，朝槍柄拉近收合，使之縮短一半，再將卡片從槍體側面裝入槍托。

最後把槍推回原本長度，舉槍朝前，扣下扳機。

《VIRTUAL LIVE－－SHIRANUI FLARE (不知火芙蕾雅)》

從槍口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道完整的厚實人影先是分裂成了紅藍綠等單原色的三個單薄人形，像是在從其他時間線或世界線搜尋特定人物一般，各自在四周快速來回飄移，最後同時回歸至出現的起點，在一道金色的光芒中再次合體，顯示出符合搜尋條件的結果人物。

金髮紅瞳的長耳女性，舉弓對準了紫咲詩音。

「不會吧……不只諾艾爾，連白癡《精靈》也……？」

又是冒牌貨嗎？可是她的肚子上沒有腰帶，這是表示她不是別人變的嗎？

但是不對啊，她的弓箭明明已經作為遺物被託付給了自己，為什麼她手上還有一把一模一樣的弓？

有著芙蕾雅外貌的那人鬆手放箭，箭尖擦過詩音的頭盔頂部，嵌入了牆壁。

詩音並非帶著反抗意識靈巧地主動躲過了那擊，而是放棄了反抗才運氣很好地撿回了一條小命。

無法理解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來，讓詩音完全失去了冷靜，原地跪下未戰先降。

然而就算對方已失去戰意，被以「攻擊紫咲詩音」作為召喚指令而叫出來的「芙蕾雅人偶」也沒有打算就此停手。

她左手抓住詩音頭盔上的角往上拉、右手反手握箭當成匕首，強迫她站起後來回劃向她的胸口，在胸甲上打出多道火花與傷痕。

明明知道應該要反擊，但完全回不了手。

這是當然的吧，就算從她的眼裡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大概是沒有人格的複製品之類的，但是，誰有辦法動手揍那張臉啊？

四肢跟脖子都被各種思緒組成的沉重枷鎖緊緊纏繞，手抬不起來也逃不了，甚至就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可惡……可惡啊！」

「啊啊，她哭了呢，再下去就太可憐了，差不多該收手囉。蘿蔔子。」

「好，妳玩夠了的話就好。」

頂著白銀諾艾爾的臉的時乃空，與召喚出不知火芙蕾雅的蘿蔔子同時抽出了一張不同於剛剛那些普通卡片的亮色金卡，各自插入了自己的腰帶與手槍。

《FINAL ATTACK LIVE－－NO-NO-NO-NOEL (諾艾爾)》

《FINAL ATTACK LIVE－－F-F-F-FLARE (芙蕾雅)》

「芙蕾雅」先是將足底頂向詩音的胸口，把她踹往遠處，接著再次拉弓放箭。

「諾艾爾」在同一時間起腳跑到兩人之間，站定位後舉起流星錘、看準時機如擊棒球一般揮出，打向箭的末端，注入強大推力使之再次加速。

外銀內金的星之箭矢，將擋在飛行軌道上的軍事腰帶，與配戴者的腹部一同刺穿。

取代解除了的武裝、包覆在詩音的衣服與皮膚之上的，是大量的紅色鮮血。

「感覺怎麼樣？真正聚集了妳朋友兩人的力量的一擊？」

「……爛、爛透了，完全感受不到愛，她們的攜手連擊才不是……這樣……」

「……愛這種東西，比起過少，反而是過多才會讓人更痛苦喔。」

蘿蔔子站在稍遠處喃喃作結，而離詩音較近的時乃空則上前伸出右手、握住對方腰前那分別裝著人類與《精靈》的靈魂的兩個瓶子，左掌往作為瓶子容器的身體輕輕向後一推，讓被固定在原處的瓶子自然滑出凹槽。

接著將其中的銀色戰利品拋往人類方的代表，讓雙方各自回收並保管好自己的族人。即使是失去了肉體的靈魂殘渣也一樣，事後得好好找個地方安置才行。

「……那就，也算是為了能讓她們早點安息，我們就加緊腳步，趕快去詢問完其他人的意願然後早點回去吧。事情就是這樣，能麻煩妳們兩位快點決定嗎？是要乖乖聽話就此分手？還是手牽手一起共赴黃泉呢？」

時乃空透過諾艾爾的銀色瞳孔，依序看向人類寶鐘瑪琳與非人類癒月巧可。

「聽到了吧？要怎麼選呢？」

船長聞言便將背靠向牆壁坐起身，在心中對著被自己趕回了船艙的女僕兼掌舵手輕聲問道。

就如《魂靈族》有條約，寶鐘海賊團也有自己的團規。

其中最特殊的一條是，「不用任何事都過問船長，只要能讓自己覺得問心無愧，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像是在回應此地最高領導人的提問一般，在一陣劇烈的搖晃之後，船身開始傾斜。

船底的懸浮裝置從前往後逐一被人為關閉，唯船尾的推進器仍在持續運作。

再這樣下去會墜毀的。瑪琳很清楚這一點，但她只是淺淺一笑，接受了這個「船員的答案」。

原來如此，既然打不贏入侵者，那就至少要跟她們同歸於盡是嗎？

不得不說，以阿庫婭來說，這覺悟還挺有氣魄的，帥到船長我都想好好抱緊妳狂親一頓了啊。

「不過對不起啦，船長我果然，不想被妳搶走本團最帥的位置呢。」

寶鐘瑪琳撩起裙襬，從綁在大腿後方的收納盒裡掏出一個印章形狀的財寶。

記得時乃空剛剛好像是這麼說的，說巧可老師她的種族特性是能與別人簽訂契約什麼的。

雖然她似乎也同時說了什麼簽約後要付出什麼生命力還精力的作為代價之類的恐怖後果，不過反正注定要死，比起坐以待斃不如冒險到最後才更符合海賊的作風，對吧？

這麼想著，寶鐘瑪琳看向盡頭另一端的癒月巧可，交換眼神確認彼此的想法一致，然後……

「本來還一直想不透這東西要怎麼用，不過說到簽約……果然就需要這個啦。」

在她以自己的身體為立約物、朝自己的左胸口蓋下印章的同一刻－－船隻沉入了不見盡頭的火海。

過了一會兒，從四散的木片殘骸與零星的火花迸裂聲之中，走出了兩個人影。

「結果在這成功說服的人掛零啊，真可惜。」

「沒什麼好可惜的，有時間感嘆還不如快點去下個地方比較實在。」

響起的唯有時乃空與蘿蔔子的談天聲。

而寶鐘瑪琳與癒月巧可，則不見其蹤。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WBae2M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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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乃空 | 蘿蔔子・寶鐘瑪琳 | 癒月巧可-VIRTUAL LIVER，虛構的生存者 上 (接系列第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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