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men Vtuber - 不知火芙蕾雅＄紫咲詩音＄白銀諾艾爾-分離與相遇，皆名為永恆 (假面騎士Build篇)

「芙蕾雅，我們……還能再見嗎？」

「……是啊，那當然囉，諾艾爾。」

約好了喔，我會無數次與妳重逢……

－－在我變得比妳更強的那天到來之前。

－－在由妳親手殺了我的那天到來之前。

「Neeeeeeee－－！」

拖著長長的尾音與尾巴，一顆紫色的流星從森林正中央冒出、以四十五度角斜射往遠方。

站在那顆人形流星的起飛處的一名高挑女性目送著對方消失在了地平線盡頭，心中不禁感嘆若是沒有那道淒厲的叫聲，剛剛那種退場方式便是她在這萬年以來所見過最藝術性的一級美景了。

「我自己是覺得剛剛那一招很漂亮呢。在你們人類眼中呢？也覺得很漂亮嗎？」

在她向前欣賞風景的同時，細長的耳廓敏銳地捕捉到了身後傳來的樹葉摩擦聲，所以出聲搭話佯裝想聊天、實則提醒對方自己已經注意到了，不要輕舉妄動。

不過雖說她知道有物體朝自己接近，但那物體是不是人類這點其實只是她憑直覺和經驗去猜的。

畢竟一直以來，會找上自己門來的都只有人類，比如說剛剛那名飛上天的紫色小女生就是其中一位。

「哎呀，被發現啦？那就沒辦法了，這次團長我一定要從妳口中問出長壽的秘訣，請做好覺悟吧，《精靈》小姐！」

不論是在何種史書資料中都並未明確記載《精靈》的平均壽命長度大約是多少，只因在一位剛出生的《精靈》死亡之前，人類的朝代早已換過數次，也自然就沒有任何一場對《精靈》壽命的觀測實驗能被持續接手到有幸目睹成果。

在科學無法有效驗證的前提下，「精靈壽命有限」與「精靈不老不死」兩個見解都有可能為真，然其中後者的奇幻感更加強烈，因而獲得了人們的選擇性青睞，於是討論聲量便在不知不覺間強壓前者、傳遍了每條坊間小巷。

「妳每天都來做『精靈狩獵』還真有毅力啊，還是說這是什麼任務嗎？某個國王命令了身為『騎士團團長』的妳一定要把長壽的配方帶回去，是那樣嗎？」

「精靈狩獵」，活動性質和目的都跟「魔女狩獵」相差無幾，只是對象從魔女換成了《精靈》。

人們之所以會想狩獵《精靈》的原因最早可追溯至西元初年。在當時曾有一名人類小女孩宣稱自己殺害並吃下了一名《精靈》的部分軀幹，起初村裡的大人們本不以為意、僅當作小孩的戲言一笑置之，但之後在多個時代的街景照片中都有人曾意外捕捉到同一名女子的身影，事後經過比對，證實了那名女子極有可能就是當初那位被認為是在亂講話的小女孩。

也因此，「精靈的不朽關鍵在於其身體所蘊含的自然靈氣，只要吃下精靈的肉、喝下精靈的血，就能繼承精靈的壽命」的說法便隨著她的足跡而傳了開來。

雖然最後一次目擊該名女子已遠是上個世紀之前的事，然而即使身為傳聞源頭的本人已銷聲匿跡、甚至連生死都未有卜，但傳聞卻留下，並且越傳越廣，直至如今竟變成了世界範圍的「人類普遍認可的共識」。

於是為了能更長時間地享受榮華富貴，許多貪生怕死的權貴都爭相招募傭兵，翹著腳坐在餐桌前、對《精靈》發出生死不計的懸賞令。

這種對《精靈》的無差別迫害與屠殺，便是該名精靈少女與其他世人口中所稱的「精靈狩獵」。

「不是，只是團長我自己想來找妳而已。」

「剛剛那是告白？承蒙妳的好意，不過我們種族不一樣，可能要跟妳說聲抱歉了。」

至於「精靈壽命無疆」與「精靈的壽命能被轉移」這兩句話是否真的是事實？

老實說，即便自己就是此二議題的核心，但這名女子也不清楚，畢竟她身旁沒有其他同族，不但沒有機會瞭解其他《精靈》的年齡分布，對於同族的知識或故事更是因為沒人教導而缺乏概念。

「就、就算種族不一樣，只要雙方有愛就……不、不對啦！團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作為一名戰士、自己個人想要能有更多精進武藝的時間才會……！」

「噗，抱歉抱歉，因為好久沒遇到妳這麼有趣的『精靈狩獵者』了，所以才一不小心就想逗妳一下，是我不對，原諒我吧。」

不過孤身一人的她並不寂寞。

更正確來說是沒有空感到寂寞，因為她每天都要接待好幾位不請自來的訪客。

無一例外，那些人造訪的目的跟想要的事物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項上人頭，意即「精靈的命」。

雖然規模不比以往，但「精靈狩獵」從未停歇，仍在全球各處的陰暗角落持續且頻繁地上演。

實在是有些煩人啊……所以偶爾，作為小小地無聲抱怨，出身《精靈族》的少女・不知火芙蕾雅會稍微玩弄那些客人、用對方的反應來幫自己取取樂。

「……要人原諒自己的話，眼睛要先看向對方才對吧。」

人類女性會這樣要求是因為她發現了，對方雖然在跟自己說話，但臉卻不曾面向自己。

不知火芙蕾雅從未正眼看過那些來意不善的襲擊者。

因為這樣，下殺手時才比較不會因為敵人臉上的淚痕或痛苦神情而起猶疑。

反正到最後注定有其中一方會死，所以沒有記住彼此長相的必要。不知火芙蕾雅如此說服了自己。

「想要我看妳的話，就用實力來試試看啊。」

不知火芙蕾雅邊說邊用手將金色的瀏海微微上撩，拿出一條白色的細長布條蓋往黝黑的額頭肌膚，再抓著布料邊緣處向下一拉，遮住那雙紅色的瞳孔。

「這就當作是我讓妳的，過來吧」，《精靈》勾動從黑色手套下露出的食指，向前方的人類女性挑釁道。

「嗚……要是團長贏了的話，妳以後說話時可要好好看著團長喔！」

「那當然，要是我輸了的話我的屍體妳要怎麼料理都……啥？」

「嘿！」

雖然被對方那摸不著頭緒的要求一時分散了注意力，但芙蕾雅仍舊靠著本能反射向左躍開、躲過了那張朝自己撒來的捕捉網。

「好！猜中……啊！」

在落地之前她往後踢出腳，踩向在撒出網的同時迅速跑到該處的女人，以那隻握著武士刀的手背為跳板、翻身攀上一旁的高層樹枝。

從表面看上去，剛才人類女性只差一點就能得手，只是運氣不好才功虧一簣，然實際上卻恰恰相反。

與憑藉生理本能和縝密計畫而做出反射或有意識應對的芙蕾雅不同，女人的動作純粹是在「賭運氣」。

選擇要衝向左邊還是右邊並非是根據風的流向或對手的肌肉變化，而是「隨便猜一個」。

如果將芙蕾雅定義為一名剛達及格的戰士，那麼那名人類女性目前就還只不過是一個剛學會走路就急著想參加馬拉松比賽的小嬰兒。

經驗的鴻溝沒有如此容易填補，雙方投入過的實戰數量真的差太多了。

在沒有人保護的狀況下已經靠自己活過了連數都懶得數的漫長歲月，自衛就跟呼吸一樣自然，別說捨棄視覺了，甚至就連在睡夢中都能輕鬆躲過偷襲。

相較之下，對方不過是一介在衣食無缺的溫室中長大的嫩芽，怎麼可能爬得上身旁那棵千年大樹？

「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才不要。」

是在逞口舌之快吧？畢竟芙蕾雅雖然沒仔細看過對方的外表，但從說話時的丹田回聲跟走路時的踏步力道等資訊來推測，她應該不是適合做些輕盈動作的體型。

那樣的身體素質是跟不過來的，就在這裡等到她自己離開好了。

就在芙蕾雅開始後悔起為什麼不事先在樹上擺一些能拿來打發時間的茶具用品時，像是按摩機一般的有規律的震波透過鞋底傳往小腿，這不該出現於戰場的詭異發展讓身經百戰的金髮《精靈》也難以立即掌握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她聽見來自正下方的女性呼喊聲，觸覺與聽覺互相配合後才總算勉強在腦中描繪出了對方在幹嘛。

「欸－－咻！欸－－咻！欸－－咻！欸－－」

這傢伙難道，想把整棵樹弄斷嗎？

人類女性揮動手中的錘矛、一次又一次打向樹幹，每次拔起後重新敲下都會更深入一些。

自己爬不上去，對於這點她也有同感、更不打算反駁。然而，她在已正確知道了問題點的前提下，並未去思考「該如何解決問題」。

「既然爬不上去，那就……讓大樹躺平就行了！欸－－咻！」

「居然這麼亂來……妳是笨蛋嗎？」

只要能推倒擋在眼前的問題，就不用費神去想要怎麼面對問題了。

這便是專屬於這名學藝尚淺的笨蛋騎士的「正攻式生活法」。

之前的敵人在陷於困境時，通常都會把暴力式破解法放在「非到萬不得已的窮途末路不使用」的最後一招，但這傢伙卻是把這種做法放在第一手。

雖然想對她罵跟吐槽的話都多不勝數，但現在立足點搖搖欲墜，還是先撤退要緊。

於是芙蕾雅屈膝下蹲、而後再次迅速站起，將身體朝右方的另一棵樹上彈去。

「……！」

既然樹倒向左邊，那樹上的人就有大半機率會往右邊逃離。

人類女性懷著此念頭而事先投出的流星錘與對手的移動軌跡重疊，追上了靈巧活躍於枝頭之上的那道金色身影。

芙蕾雅連忙抽出身後的弓把、擋開砸往自己的鈍重硬物，並併攏起本打算落腳於新樹枝的雙腳，改用足底抵向樹幹，一百八十度調頭返回。

在那方向的盡頭，是人類女性不久前所投出的捕捉網。

不過那不成問題，只要正面朝下的話，捕捉網就收合不了，只是張沒有捕捉能力的普通地毯。

等等……正面朝下的話？

「糟了！」

「抓到了！」

捕捉網在投擲出去時－－早就是反的了。

在芙蕾雅的腳尖碰到網面的瞬間，網子的邊緣隨即向內收縮、纏往立於中心處的物體。

芙蕾雅見狀便用力抖了一下小腿，目的不在想踢壞網具，而是搖掉鞋子並讓掛在大腿處的弓箭脫離拘束向下滑動，接著用白襪下的腳趾夾住箭枝尾端，由右至左掃出小腿、讓箭尖劃破網子的底部。

再來只要重新回到樹上就行了。然而人類的腳程即使稱不上快，這些掙脫陷阱的時間也早已足夠讓她進入可觸及《精靈》的有效射程範圍內。

「陷阱只不過是爭取時間用的」，當《精靈》察覺這一點時……

「呼……哈……抓、抓到妳了喔……終於……」

已經是那名人類從旁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臂膀、將自己拉倒在地之後了。

不過雖說的確是被抓到了沒錯，但對方整個臉埋進土裡還氣喘連連，體力貌似已在剛剛的一連串激烈動作中耗盡，怎麼看都不像是能給自己致命一擊的樣子。

不如說，現在的她可說是防備與戒心雙雙盡失，徹底把自己的背袒露在了敵人面前。

芙蕾雅看著那樣的笨重背影，默不作聲地高高舉起手中的弓箭，然後……

「……算了，是我輸啦。」

輕輕割斷綁在自己眼前的那條頭帶。

想當初跟這個人類第一次見面時，還不到三秒她就自撞路樹暈倒了，之後卻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手中緩慢但確實地逐漸進步，如今已能像現在這樣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手。

要是再放任她繼續成長下去，總有一天也許真的能危及自己的性命。

任何威脅都必需盡早除去，才能永絕後患。

所以要趁她露出破綻的此刻殺了她……本來應該要這樣做才對。

但為什麼，自己沒有動手呢？

大概是因為，她總覺得這名人類女性，跟其他的「精靈狩獵者」有哪裡不一樣吧。

譬如說，那些雖然粗魯至極，卻感覺不到殺氣的攻擊。

以及……

「欸？真、真的？團長我贏了嗎？」

「啊啊是啊，妳贏了。」

「好棒！那那、就按照約定，以後妳要……好好看著團長我喔。」

那張明明沾滿了灰塵卻毫無陰霾、即使精疲力盡卻依舊純粹感到開心的天真笑臉。

那種彷彿沒有煩惱、凡事直來直往的模樣，別說殺人犯了，這傢伙根本連大人都不像啊。

就像個小女孩一樣。雖然或許稍嫌不禮貌，但這就是芙蕾雅第一次看向那名人類女性後所產生的感想。

「我叫諾艾爾，白銀諾艾爾，請多指教。」

「……我只說我會看妳，沒有說要跟妳握手喔？」

「嗚嗯，芙蕾雅欺負人，那下次我贏了的話就要跟我握手喔。」

下次……還有下次，是嗎？

之後也能再見到她嗎？

想到這裡，原本自認沒有也不需要感情的那名孤高《精靈》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顯眼的弧度。

「等等，我之前有告訴過妳我的名字嗎？」

「有啊，是芙蕾雅妳以前親口告訴我的喔。」

是嗎？最近幾天都只是在玩妳追我跑，除了今天以外根本沒有說上幾句話，有那種報上姓名的機會嗎？

……算了，可能只是自己忘了吧。

不知火芙蕾雅將心底那份違和感歸咎於自己的健忘，並未多想，簡單拍了拍身上的砂石、稍作收拾後旋即起身離去。

「久、久等啦！這就讓凱旋歸來的本詩音大人再來做一次妳的對……人呢？」

一道從身形氣質到前進方向都與離去的那人形成強烈對比的身影，拖著水分飽滿的濕潤步伐與黏滿整身的水中生物狼狽登場。

除了衣服內還掛著幾隻魚之外，她的衣服外也被大量的藻類覆蓋，讓人一瞬間起了她的那身穿著打扮不是紫色而是綠色的錯覺。

「詩音前輩，妳是被人丟進湖裡了嗎？」

「那個《精靈》出手有夠狠的啊，要不是剛好掉進湖裡我說不定真的會掛……不是、我是說！最近天氣很熱對吧？所以我就去稍微游了一下泳，對對對對就是那樣！」

死要面子的前輩所不願承認的是，在她從高空以正面落往湖面時，她的意識中斷了好一陣子，醒來後她覺得自己剛剛真的差點死了而被嚇哭了出來。

雖然身材嬌小，但該名女孩與諾艾爾一樣，都是身懷強大武藝、在冒險者與傭兵兩大族群中分別以《騎士團團長》與《魔法師》的名號享負盛名的戰鬥專家。

之所以願意尊稱其為「前輩」不僅是因為入行年資先後，這稱謂更是如實反映了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的階級體現。

以實力來說，這名女孩確實在白銀諾艾爾之上。但在方才還站在這裡的那名《精靈》面前，就連比自己厲害的前輩也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諾艾爾對自己與芙蕾雅間的距離過遠而稍稍感到一絲不甘。

「不過這還真巧，諾艾爾妳會在這就代表，妳也是受人委託要來除掉住在這的那隻《精靈》的囉？」

「我……前輩收到了那種委託是嗎？」

「是啊，該說不愧是貴族嗎，開價超大手筆的，賺完這一票我幾乎就可以直接退休啦哈哈哈。」

十幾歲就想退休不會有點太早了嗎？如果這麼問下去的話她一定又會不斷跳針重複「自己已經是哈佛畢業的成熟大人，不要把她當小孩」，每次一變成那樣她都要鬧很久脾氣，現在沒空安撫她，還是不要惹她為妙。

聽完紫咲詩音的情報，諾艾爾的頭感到陣陣抽痛。

「事情變得麻煩了啊……」

要是連這位被稱作「不長眼的核彈」的《魔法師》也盯上了芙蕾雅，那自己就更沒有自信能完成自己的目的了。

拒絕了所有高價委託、以個人身分來到此處的白銀諾艾爾，其目的與其他「精靈狩獵者」並不相同。

然而紫咲詩音卻沒能正確看懂對方的心理波動，對那句低聲嘆息做了錯誤的解讀，然後自說自話地提出了自認為是雙贏的提議。

「說得對，很麻煩啊，要是我們的委託內容一樣那就一定有人會空手而歸，可是我也不想搶走後輩的業績跟錢啊……啊不然這樣，剛好我也遇到了一些瓶頸，不如我們合作，然後獎金對半分，怎麼樣？」

「……咦？」

「很好！就這麼說定了，那明天一樣時間在這裡集合，就讓我們一起打倒那隻混帳《精靈》吧，掰啦～」

「等、等下，我不……！」

要我跟她一起……打倒芙蕾雅？

這樣真的好嗎……可是……

「這樣的話，說不定是個能實現當初對她許下的諾言的好機會……嗎？」

－－「我會變強的！變得比大姊姊妳還強！」

小時候的自己，當時是以什麼樣的表情發下那種宏願的呢？

諾艾爾想不太起來。

「所以呢？今天又有什麼新招嗎？嗯？」

「呃，這個……那個……要說有是有，要說沒有好像也……沒有……啊哈哈哈……」

隔天同一時間，紫咲詩音並未在約定的時間現身。

面對這一事實，白銀諾艾爾心中同時湧起了「幸好」以及「錯愕」兩種矛盾的情感。

慶幸的點在於，這樣就不用對芙蕾雅做過分的事了。

而會錯愕則是因為，她每次在來找芙蕾雅之前都會預先在腦內做好多種情境演練，想著要怎麼出招才能製造更多對話空檔、甚至是得到對方稱讚。

但是因為詩音昨天說儘管放心把全部流程跟事項都交給她安排、自己只要臨機應變配合她就好，就算問她作戰的詳細內容她也只會打馬虎眼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原本還打算等到了現場後再問一次，但是那位戰術擬訂者卻沒有出現。

於是事前什麼也沒想過、此刻臨陣當前卻腦內一片空白的諾艾爾除了呆站在原地懷疑自己是誰在哪要幹嘛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當個稻草人、一動也不動地與本次的作戰目標隔空對望。

「我看看……」

與動搖無比的白銀諾艾爾相反，不知火芙蕾雅倒是很樂見這種清閒的突發狀況。

她轉動眼珠，將眼前那名像當機般定格在前方的人類從頭到腳來回打量數遍。

對方的全身皮膚幾乎都被黑白相間的騎士裝所遮覆，雖然從腰際傾瀉往腳踝的白色大褂會迎風飄動，但也無助於加強那身緊密衣物的透風效果，純屬美觀而不具實用性、對實戰而言更顯累贅。

不過她並不打算對那種視覺取向的華麗衣著說三道四，畢竟如果要以累贅度去判斷適不適合拿來當作一名戰士的配件，那她的身體、特別是上半身基本都要整副換掉才行了。

所以比起糾結於缺點，不如去關注優點更加實際。這麼想著，芙蕾雅將視線下移。

少數裸露在外的手指纖細，但大腿卻肌肉飽滿，可看得出下半身久經重點鍛鍊，只是膚色卻與訓練量成反比、缺乏日照而十分白皙，顯見那些訓練是在室內做的。芙蕾雅會稱她做溫室的花朵也是因於她的這一特徵。

最後是最重要的臉蛋部分。芙蕾雅用手托著下巴盯著對方，良久，緩緩地道出評語。

「嗯，果然很可愛。」

她曾在腦裡試著找了很多形容詞想去描述對方的臉形或氣質，但又覺得思考過多反而會失真於最原始的觀感，故直接抓起了心中第一個冒出的詞彙去給評。

聽到芙蕾雅面不改色地說出在人類社會中極為難以啟齒的讚美，人類女性低下了頭，讓銀色的髮絲蓋住自己的眼睛、拒絕與對方對上眼。

「要我好好看著妳的人不是妳自己嗎？怎麼這次換妳自己不看向我了？」

「因、因為芙蕾雅妳……算了，芙蕾雅是笨蛋。」

人類還真是難懂。

「總之，雖然不知道妳是想設哪些陷阱還是在打些什麼其他算盤，但繼續在這大眼瞪小眼下去也不是辦法，如何？要陪我泡杯茶嗎？」

不是只有諾艾爾在成長，在昨天的過招中芙蕾雅也學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不只家裡需要一組好茶具，戰場上也要，於是便趁著對方離去後、夕樁未下前從相距不遠的藏身處裡搬了一組過來。

然而讓諾艾爾驚訝的並非「森林深處擺著一張茶几」的突兀光景，而是「自己被芙蕾雅邀約了」的這個事實。

「欸？我、我嗎？可、可以嗎？」

諾艾爾先是看向左邊，再看向右邊，又看了一次左邊，確認附近都沒人後才半信半疑地歪著頭指向自己。

芙蕾雅一邊用茶匙攪拌著杯中的液體一邊點了下頭，然後掌心向上、比往一旁的空座位，再次邀請對方入座。

若是在以前，即使知道來者沒有敵意她也只會盡早客氣地把對方請離場，畢竟一個人沒有敵意不代表其他人沒有，她還要趕去應付其他來找碴的傢伙才行。

雖然作為地主稍嫌失禮，但她真的沒空也沒閒情逸致去熱情款待那些好客人。

然而不知為何，這個月上門的「精靈狩獵者」人數減低不少，明明平常不論醒著還是睡著幾乎都是片刻不得放鬆，現在卻平均每天勞動時間只有六小時左右。

如今生活步調被調整得比一般上班族還要規律，所以偶爾坐下來稍作休息也不是壞事。芙蕾雅是這麼想的。

這麼說起來，自己的生活起了這種良性轉變的時間點，似乎與身旁這個人類第一天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日子大致相符。

是巧合嗎？

「那、那我就不客氣……」

在舉起茶杯之前，怕弄髒對方寶貴物品的諾艾爾先摘掉了剛剛摸過很多東西的手套，芙蕾雅也不經意地往那平時沒有機會看見的身體部位看了一眼，然後皺了一下眉頭。

在那身蓋住大半肌膚的衣服之下有著無數道傷痕，其中刀傷、槍傷、擦傷、挫傷，各種類型都有，可見並非是由單一對象所留下來的。

「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請、請說？」

「妳就那麼想變強嗎？」

這是跑去找多少人打架才會搞成這副德性？

甚至那些傷裡還有幾道深得可直視骨肉。不惜冒著危險越級打怪也想快速賺取經驗值嗎？

在聽到芙蕾雅的問題後這才終於順著她的視線注意到自己暴露了醜態的女騎士連忙將手藏回背後，原本尷尬地笑了幾聲想岔開話題，直到發現對方不吃她這一套後才慢慢坐下，乖乖地將手放到大腿上。

「……對，就跟妳說的一樣，我很想變強，真的很想。」

「居然執著到為了能繼續鍛鍊自己而想從《精靈》這問出長壽的方法，能問問理由嗎？」

「因為我……有想守護的人。」

聽到這裡，芙蕾雅感到有一陣燥熱從胃裡上湧，於是故作優雅地啜飲一口茶，佯裝鎮定不讓對方發現自己的動搖，同時潤喉並澆熄那股詭異的情感。

這傢伙想變強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嗎？

果然，不是錯覺，她跟之前見過的人類都不同，是個溫柔到接近愚蠢的笨蛋。

若是聽到這個目標後所浮現的想法能停留在對她個人的讚許就會是純粹的溫馨了，然而可惜的是，芙蕾雅將對方的那份溫暖投射到了自己那冰冷的過往回憶之中。

「真是幸福啊，那個妳想保護的人。要是也有人想保護我，或者我再早一點認識妳的話，我是不是……就不會這麼辛苦了呢？」

打從有記憶以來，自己就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語言等知識也是從那些入侵者身上的攜帶物品裡習得的。

不論是自己被保護還是保護別人的經歷都雙雙掛零……不對，如果是保護別人的話，曾有過一次。

「不知道十多年前那個小女孩現在怎麼樣了呢？說起來她有點像妳呢，不但身材都很好，而且她也說過差不多的話，『我要變強』什麼的，很可愛吧？哈哈哈。」

「……芙蕾雅，妳還記得嗎？當時那個小女孩……芙蕾雅！」

「－－雖然不太懂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好像趕上啦！能成功分散她的戒心做得很好，關鍵一擊就交給最強的本魔法師大人我來吧！」

芙蕾雅的茶杯從手中滑落、翻倒在地。深色液體被周圍的泥土吸收，染紅了大地。

就如姍姍來遲的詩音所宣言的，從她指尖釋放出的紫色雷擊，成功貫穿了一人的心臟。

「……欸？騙人？為什麼妳要跑過……來……」

然而，好大喜功的她此刻臉上的笑意卻不增反減，直至笑容完全褪去，她才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不成句子的多個單詞、試著努力拼湊混亂的思緒。

「諾艾……爾？」

「妳終於……叫我的名字……了呢……」

－－而我也終於，成功保護了妳一次。

乍看與紅茶沒兩樣的液體，從名為人體的容器中大量流出，通過黑白相間的濾網，灌進了地上的杯中。

被人類的突擊所貫穿的那顆心臟，其主人為《精靈》……

前方的那名人類騎士團團長・白銀諾艾爾。

在一片無盡的純白之中，諾艾爾首先注意到的是身體的異狀。

她摸向自己的胸口，沒有血跡，也不見傷口。身體何止沒事，還覺得異常輕盈。

「剛剛的……是夢？」

「不是夢呦。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不過其實妳要說是夢也是可以，畢竟對妳來說，過去的那一段人生的確已經不再是現實了。」

轉身看向有人朝自己出聲搭話的右側，一名穿著白色學生制服的銀髮女孩正在緩步接近。

她每踏出一步，周遭的景物便以她為圓心逐漸成形，直到她在諾艾爾身旁停下了腳，她背上那兩根綴滿白色羽毛的細長畫筆也跟著小力一甩，正式宣告「白銀的世界」已作畫完畢。

「請、請問妳是？」

「我是《天靈》，以你們人類的概念來說差不多就等於天使，名字叫天音彼方，以後還請多指教。」

「天……靈？」

「我們《天靈》與方才與妳相談甚歡的那位《精靈》雖然外表跟能力都略有出入，不過其實仍算是同一類存在，兩者都是被歸類於《魂靈族》的『似人但非人之物』。」

若是平時，這位怕麻煩的天靈少女肯定會用「什麼也不是，就只是個天使」來一語帶過，但這次她卻反常地對自身來歷做起了知無不言的詳盡介紹。

因為這是要帶人類進入「這一邊」之前的最基本禮儀以及前置作業。

「剛才那位《精靈》……對了，芙蕾雅！她還好嗎？我得回去找她才行，彼方小姐妳知道要怎麼回去剛才那裡嗎？」

「我知道怎麼回去，所以我也知道妳不能回去，因為諾艾爾小姐妳－－已經死了喔。」

「……欸？可、可是我不是還好好地站在這裡嗎？妳看，我還能做暖身操喔，對吧？對吧？」

「是的，不過可惜的是妳的肉體還渾身是血的倒在地面上就是了。這裡是『生與死的夾縫』，所有剛死之人都會在這裡接受『天使的審判』，決定投入輪迴後的下一段生命會變成何種形式。」

天音彼方，「在天堂的樂音之中、引領人們前往生命彼方」的上天使徒，掌心向上、以邀舞一般的優雅姿勢，朝「前人類」伸出了右手。

「在多方觀察與審視之後，我們認為有著正直之心的妳很適合成為我們《魂靈族》的一員。如何，妳願意接受嗎？」

「欸？那個……成為《魂靈族》的意思是不是代表……我也能跟芙蕾雅一樣長壽了？是那樣嗎？」

那樣的話，自己就能一直待在她身邊了……天音彼方從對方的喜悅表情中讀出了這道沒說出口的話中意涵，因而露出憐憫的眼神。

「這恐怕要讓妳失望了，就如我剛才所說的，《魂靈族》底下有很多分支，不一定都是以長壽為種族特性。而且，也沒有所謂的『跟妳之前認識的人一樣』這種說法，因為－－前世的記憶在重獲新生的那一刻，就會被全部洗去。」

「……欸？」

「就算想找舊友或熟人去比較能力優劣也是辦不到的，畢竟誰都不記得、自然也找不到對象能比較。」

天使繼續往下訴說著「這是為了維護人人生而平等、起跑線要一致的公平性」、「肉體消亡意識就會跟著歸零是自然常理」云云的大義正論試圖說服對方接受，但諾艾爾的腦袋卻混亂到連她講了什麼都無暇去聽，根本無從認同或反駁。

天音彼方講到一半發現自己再講下去也是徒費唇舌，於是便話鋒一轉，改用施予利益的方式去安撫對方。

「妳在上一段人生中還有什麼未盡的遺憾嗎？」

「遺憾……嗎？」

「是的，如果有的話，作為給新夥伴的見面禮，在我力所能及且不違反輪迴規則的前提下，幫諾艾爾小姐妳達成幾項遺願我還是做得到的喔。」

聽見對方的提議，諾艾爾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快速翻閱了腦中那本記錄了自己的一生的相簿。

然後在看完最新的幾頁後，她露出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不，很感謝妳的心意，不過不用了。」

「不用了的意思是指，妳認為妳的人生沒有遺憾了，是嗎？」

那是當然的吧。

能與自己憧憬的人重逢、跟她四目相對、跟她一起喝茶聊天、被她稱讚了可愛，最後甚至還被她叫了名字。

這樣的人生已經很充實，也很美好了，要是再說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就太過貪心了。

……對啊，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可是為什麼……

「可是為什麼……妳在哭呢？」

「啊咧？我在哭嗎？不、不是這樣的，只是沙子跑進眼睛……啊啊這裡好像沒有沙子呢，忘了我說的吧，哈哈哈……哈哈……哈……抱歉，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明明是那樣才對。明明自己正在、也應該要笑。

但為什麼，眼淚卻停不住呢？

「……我想回去。」

直到這句話突破了心裡的防守、鑽出了嘴邊，原本努力壓下的各種情感也跟著一次性上湧、化成大量淚水從眼角潰堤。

啊啊是啊，自己就是個貪心的女人，明明已經跟憧憬的人一起做過很多事了，但也還有很多事沒做過啊。

自己不但不想忘記舊回憶，還想跟對方一起創造更多新回憶、想要繼續待在她身邊。

然後也想要……向她說出那句因為有點害羞而一直沒能說出口的心裡話啊……

「－－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

「……芙蕾雅……為什麼會……？」

「呦，我來接妳啦，公主殿下。」

那隻向前伸出的白色右手沒有得到舞伴的回握，而是從旁被另一名女士拍落。

「才、才不是公主，我是……騎士啊……」

「欸～有什麼不好，保護別人久了，偶爾也當一次被人保護的角色嘛。」

「芙蕾雅前輩……我不是告訴過妳很多次，請不要老是藉著身為《精靈》的自己跟我們《天靈》一樣同為《魂靈族》、有著相似的氣場就隨便跑進我們的領域好嗎？這樣我們會很困擾的。」

「那還真是抱歉了，不過說到會很困擾我這邊也是一樣啊。」

突然闖入的那名《精靈》勾起大拇指，指向身後的人類。

「能把她還給我嗎？不然要是以後沒人陪我打發時間我會很傷腦筋的。」

「請不要開玩笑了，妳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作為死後世界的監視者的天使因為某些原因而小睡了一下、沒有看好被當作犯人一樣對待的死者……對吧？」

「什麼犯人，真是失禮，我認為我已經服務得很周到了，不論是說明還是選擇權甚至是福利我都有好好拿出來給妳朋友喔。」

「是嗎？但妳還是讓她哭了啊。」

「那是因為……算了，爭論這個沒有意義，這個話題就這樣吧。總之，我可以把芙蕾雅前輩的入侵行為與剛剛的那句話，視為是對我的宣戰嗎？」

「沒問題喔。」

其實如果對方能跳過確認直接出手的話就更好了，因為那樣自己就能在自我防衛時「不小心」打暈了對方。

結果到頭來還是得撕破臉啊……芙蕾雅搔了搔脖子苦笑一聲。

「那就這樣吧。因為距離上次我們兩人交手時間有點遠了，怕芙蕾雅前輩忘記，需要我再跟前輩妳複習一次我們《天靈》的特性嗎？」

一，對《天靈》來說，所有事情都如「遊戲」一般。

二，在與《天靈》的「遊戲」中輸掉的人，必須接受「懲罰遊戲」。

三，「懲罰遊戲」必須、也無法不誠實執行。

芙蕾雅努力檢索著有些泛黃的過去記憶，逐一羅列完了對方曾跟自己講過的自家種族能力，接著雙手在胸前合十，表示感謝、同時也婉拒對方的好意，不勞解釋，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那如果我輸了的話，『懲罰遊戲』就按照芙蕾雅前輩的意，我會眼睜睜看著妳帶走諾艾爾小姐；而如果輸的人是芙蕾雅前輩妳的話，就麻煩請妳－－說出自己不惜破壞世界規則也要帶走諾艾爾小姐的理由。」

「……一段時間不見，妳變得相當壞心眼了啊，彼方碳。」

「在我看來芙蕾雅前輩比我變得更多呢。」

「是嗎？隨便啦。重點是『分勝負』的方式呢？唱歌？跳舞？茶道？還是抽鬼牌？我很擅長玩撲克牌喔。」

「請不要明知故問了，妳明明很清楚吧。」

「說得也是，那就……妳自己小心不要被我殺死了喔。」

原本相觸的兩個掌心的距離先是從零拉至臂長極限、再收回至零。

芙蕾雅分別向左上與右下各甩出一隻手，同時抓起綁在背後跟大腿上的弓和箭、拿到身前後交疊兩者，右腳向後踏一步、側過身拉起弦，最後鬆手放出箭矢。

站在利器的飛行路線上的白衣女子不及、也沒有想過要閃避，只是靜靜地掌心朝前舉起了右手，然後看準時機，用力一握。

箭矢前端的金屬部分應聲碎裂，失去了頭部的木條仍繼續向前突刺，在纖維頂到那隻手的掌面的瞬間，彼方的視野被一大片密緻網格所遮去大半。

昨天從戰場回收並修補了的捕捉網事先被綁在了弓箭末端，網子在弓箭停下後便順著慣性急速向前彈去，撞到那隻逆向擋在單行道上的拳頭後全速張開、將彼方整個人包裹其中。

彼方見狀便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不是因為疼痛或受傷，而是白色的衣服上出現多處顯眼的灰黑髒汙，令她稍感不快。

她嘆了一口氣，隨意將手指勾入幾個繩索之間的空格，兩手往不同的方向施力一撕，網子隨即出現可供成年人自由出入的大型破洞。

芙蕾雅前輩不會誤認這種玩具能困得住自己，所以這招一定是障眼法，真正要注意的是在她出這招時她幹了些什麼。

這麼想著，彼方將右手中的半條破網順著撕開時的方向與勁道流暢地甩往旁邊，細微的撞擊感隨即透過軟韌材質傳往手腕。

在彼方認出她剛剛擊落的東西是芙蕾雅從死角處射出的第二箭之前，她已一百八十度旋轉腰際、將剩下的另外半條網朝同一方向丟去。

既然攻擊來自這邊，那芙蕾雅前輩就一定也在那。距離不是問題，只要能讓捕抓軌跡一路保持直線就總會抓到對方。能徒手握碎鐵塊的她對自己的投擲力有絕對的自信，也有與這份自信相應的身體素質。

「推理有時候比猜的還不準喔。」

衝擊接連穿過白色的過膝襪與袖子、灌入那隻急忙舉起護在身側的手臂，直達骨髓的餘韻讓彼方半個身體都酥麻得快失去知覺。

芙蕾雅從完全相反的方向凌空掃出腿，踢往敵人的上半身，但不知是出於玩弄對手的習慣還是不想對後輩過於苛刻，那聲要她注意破綻的提醒給了對方反應的機會、可謂自己親手化解了自己的致勝一擊。

趁著彼方還未從身心兩方面的同步震撼中恢復，芙蕾雅落地後隨即再次朝旁躍去拉開距離。

直到芙蕾雅的第一波攻勢結束並撤退，被留在原地的彼方的臉仍然都沒有轉往後方，因為她想搞清楚對方剛剛到底動了什麼手腳。然後在她看見那把脫離主人之手、獨自被掛在其他東西上的弓箭時她就懂了。

在彼方視線被遮蔽的第一時間，芙蕾雅先是向右衝去，把弓從上往下套進雖然不確定是什麼、但在這世界中就如樹木一般隨處可見的其中一條銀白色礦物的根部，接著扳斷一小截礦物壓在弓弦上，讓箭在稍後擊發。

雖然這樣頂多只能製造不足一秒的極小時間差，但對芙蕾雅的腳程而言就已經很夠繞一大圈來到對手的身後了。

不過要賣弄這種小聰明得付出的代價就是要放棄自己的武器，於是在那之後失去一招取勝的手段的芙蕾雅只能重複著出現與消失，微小但確實地在彼方身上不斷增加傷痕數量，想把以暴發力見長的對方拉進自己擅長的耐久戰領域。

「得去幫忙芙蕾雅才行」，整場對弈從開始到演變成這種僵局經過大約十秒，終於回過神來的人類總算也動起了腳想要參戰。

開玩笑的吧？本來只有前輩一個人就已經夠難應付的了，還要再來更多人嗎？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等等，不對。

「啊，事情好像反而變簡單了耶。」

原本因為抓不到也擊不中對手而陷入苦惱的天使，在看到那名像剛出生的小牛一樣搖搖晃晃地接近自己的人類後，腦內陰霾豁然開朗。

這不是有嗎－－一定能擊中芙蕾雅前輩的位置。

於是她掀開地上的破網，撿起在稍早的攻擊中被捲住的第二支箭，將箭尖對往銀色瀏海下的眉間。接著鬆手一放，讓箭身維持和地面平行的狀態自由落下。

最後在箭下墜至與心臟等高的高度時，彈出食指、從末端注入使其向前直飛的推力。

「……咦？」

「那麼，中這一箭的會是誰呢？」

「咕……」

「嚇了我一跳，看來妳們兩位真的很有緣呢，連身高都幾乎一模一樣。」

明明命中了與瞄準的目標不同的另一個人，但射穿的身體部位卻與當初預料的如出一轍。天音彼方看著如此景象，做出了不知道是諷刺還是真心感到感動的讚嘆。

不過不論說者有沒有心，聽者都有意。

「如果跟妳無緣的話，芙蕾雅就不用遭這種難了」，剛剛的那句話聽在諾艾爾耳裡就是這個意思。

「芙蕾……對不起……」

「有什麼……好道歉的……」

「因為如果……如果團長我的身高跟妳不一樣，妳的傷就不會這麼嚴重……還有……如果妳沒遇到我的話，一切都……」

自責的道歉句被過鹹的口水堵住，無法好好發聲而只能像在渴求空氣似地半張著嘴，後面的字一個也說不出來。

如果沒跟芙蕾雅相遇的話，會怎麼樣？

那種事不想去想、不敢去想，而且也無需、更無從去想。

因為那樣的話自己一定，早就已經死了吧。

「－－諾艾爾，我喜歡妳。」

這句突如其來的告白將諾艾爾的意識從其他虛無的世界線中拉回。

欸？怎麼回事？芙蕾雅她剛剛……說了什麼？為什麼突然……

「啊啊，被強迫說出來了啊……有夠羞恥的。」

「這就請前輩多見諒了，畢竟『輸家要誠實』就是『天使遊戲』的規矩。不過這樣我總算理解了，雖然跟認同妳的做法是兩回事，但至少我知道妳為什麼不惜這樣胡來也想搶回那位人類小姐了。」

「既然妳知道了……那能不能看在原本不應該死的我現在突然快死了的份上，讓我一命換一命、放諾艾爾回去呢？」

「這就……抱歉了，雖然我也很想點頭應好，但，規矩就是規矩。我會替妳們兩位各自安排適當的新生命，請放心吧。」

「妳還真是變得越來越死板了啊，彼方碳……算了，這樣的結局似乎也還不錯？應該吧。」

「感謝配合，那就……」

「－－這種事怎麼可能不錯啊妳這白癡《精靈》！」

一顆紫色的流星以似是要踢穿人頭顱的氣勢、從白色少女的腳邊斜向衝出。

判斷以四肢不及應對的天音彼方首次展開翅膀，原地直線抬起身體、避開那一記陣仗大到有病的突擊。

那顆流星最後落往了一旁礦山的山頂，待身上的紫色電氣消散，一名灰髮的小女孩轉過身來，將黃色的瞳孔俯視往停在半空中的那名天使。

「我還以為是哪位，這不是詩音前輩嗎？聽說妳現在自稱《魔法師》混得有聲有色，但看來還是跟妳之前當《巫女》時一樣，老是遲到的習慣沒有改掉呢。」

「少、少囉嗦啦！我只是為了做好『讓自己的身體進入假死狀態』的準備才多花了一些時間忙了一下而已，這不是我的錯。」

「假死？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何妳明明還活著也不是《魂靈族》、卻能進入這個『生與死的夾縫』嗎？真意外，妳居然肯為了別人做風險那麼高的事，明明當初只是個為了錢而離開《巫女》一族的『叛徒』。」

「……啊啊對對對，我就是眼裡只有錢的『叛徒』。可是啊……」

說到一半，詩音再次從崖上跳下，讓身體與音量一同呈緩坡的曲線下降。然後在降回到與天音彼方一樣的高度時，伸長了右腳。

「雖然她的踢擊威力不亞於炸彈，但如果是正面硬碰硬的話，自己不會輸」，這麼想著，彼方舉起了雙手擋在身前。

然而就在黑色的鞋印即將印上白色的袖口的前一刻，那隻腳微幅偏擺了方向。

詩音用左腳踢往自己的右腳，讓兩隻腳分別順著推力與反作用力向旁張開，接著……

「也正是因為我這麼惡劣，所以才能把妳這高高在上的『混帳』……狠狠從天上踹下去啊！」

越過天使本人，各自踩向天使背後的兩隻翅膀。

還不夠。為了將對方徹底跩下天空，在腳底觸及羽毛的瞬間，大量的電屬性魔力也跟著被打進了天使身上最沒有防備的柔軟部位。

被擺了一道。不過就算掉下去，只要能在地面重新站好重整態勢的話……不對，在天音彼方往下確認墜落方向時，她立刻發現了自己沒有那種機會。

「好囉，妳就回地上去好好讓妳那僵硬的身體跟腦袋都放個假吧。不過不是這邊的地上，而是生者的地盤上就是了。」

「……詩音前輩妳，果然很卑鄙啊。」

還未從電擊的麻痺中恢復的翅膀無法拍動、失去了緩衝手段的天音彼方的身體穿過剛剛被詩音踢破了的結界開口，突破了天空上的雲層、往下直墜往人間。

在結界破口再次闔上之前，詩音從彼方的眼角看到了些許潤澤的反光。

那傢伙，在哭嗎？不要鬧了，自己這邊才想哭好不好？

「僵硬的混帳……是嗎。」

「我是卑鄙的叛徒啊……」

才不用妳特地來告訴我，我自己清楚得很，畢竟我可是……

－－為了規則而殺了伙伴的人啊。

－－為了賺錢而殺了朋友的人啊。

「唉……好！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要繼續囉！」

還沒結束。

雖然這裡的主人已經……不對，是正因為這裡的主人不在了，所以狀況才變得更加棘手。

在看到結界會自動修復的那一刻，詩音便在心裡大喊了一聲「不妙」。

如果這個世界就像生物一樣有自我修正或治癒能力的話，那面對沒有被同意進入的「入侵物」、也就是自己跟那個《精靈》，應該也會引起類似於免疫系統的排斥反應。

從不遠處傳來的礦山崩裂聲，呼應了詩音的這個不祥預感。

「喂喂喂，這也太誇張了一點吧……我可沒聽說過會有長得跟龍一樣的超大隻白血球啊……」

失去了控制中樞的免疫系統進入暴走模式，赤紅色的巨龍掃出尾巴打斷多座礦山，拍動翅膀將落石四處吹散，開始進行無差別的肆意破壞。

在那陣混亂之中，詩音注意著的並非眼前的新敵人，而是跪在後方的地上的好友，以及躺在那位好友懷中的前敵人。

「呼……雖然我不知道妳是看上那隻《精靈》哪一點，不過真希望這種事下次妳能早一點告訴我啊，諾艾爾。」

難道妳是怕我笑妳談什麼異種族戀愛嗎？怎麼可能，要論可笑妳可是比不過我的啊。

如果跟《精靈》友好相處是對人類的背叛，那就由我這個早就背叛了一堆人、最無藥可救的「叛徒」來支持妳們吧。

不過，在不絕於耳的連環爆炸聲中用這種小音量講話，對方應該聽不到，所以那句喃喃大概是講給自己聽的。

詩音想確認自己就算是叛徒，也有無法割捨的尊嚴。

就當是賠罪，這一次，一定要好好守護好「只屬於她們兩人的最後時光」。

「真沒辦法，就讓本世紀最強的《魔法師》來陪妳這隻蠢龍玩玩吧。作為交換……妳絕對不准去打擾她們。」

紫咲詩音，雖自稱《魔法師》，但其真實身分乃是《巫女一族》。

本是為了服侍《魂靈族》才作為《巫女一族》、以人類之身受惠分得的非人之力，如今為了私慾，指向了生自同源的《魂靈族》。

僅僅這次，那份私慾之名並非「對金錢的貪念」，而是「對友人的守望」。

就算不能復活，但只要還能繼續待在這裡，死亡就不會到來，記憶也不會消失。所以……

「喂！諾艾爾！白癡《精靈》！不管是一天、一個月、一年，還是一百年，妳們想要繼續在這親熱多久就親熱多久吧！比任何人都強的本小姐我會幫妳們趕走所有來鬧場的傢伙的！」

是自稱也好、逞強也罷，是虛構是妄想是不要臉都無所謂。

就算其實自己不是「最強」，自己也不能倒下。

因為這是自己，能為她們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事了。

「妳的前輩真帥啊……要是我也能像她一樣可靠的話，彼方她是不是就不會露出那種表情了呢……」

「才沒那回事！芙蕾雅妳也很……不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帥最可靠的！」

「妳也太喜歡我了吧……我也只不過是在很久之前救過妳一次而已啊。」

「芙蕾雅……妳想起來了嗎？什麼時候？」

在諾艾爾衝到自己面前、替自己擋下詩音的那一擊時，她的背影與芙蕾雅以前曾遇到的一位小女孩重疊，讓芙蕾雅腦中那份原本已經隨著時日過去而逐漸淡忘的模糊記憶重新被上了色。

還記得當時那位小女孩也是挺身擋在一隻受了傷的黑狼前方，用著帶著哭腔的聲音、微弱但堅定地要獵人不要做過分的事。

獵人將槍口抵往小女孩的眉心試圖嚇走她，然而即使她雙腿不斷顫抖，也沒有移動半步。

在看見對方那樣的反應後，連自己也不太知道是為什麼，本來不打算介入人類之間的紛爭的芙蕾雅轉了念、從樹上的旁觀席跳下，以「呦，最受你們這行業歡迎的《精靈》來啦」的開場白讓那把槍改而對準自己。

在趕走那名獵人之後，芙蕾雅對那個小女孩這麼說了。

－－「想保護別人不是壞事，但是自己得要先夠強才行，不然就只是讓受傷的人再多一個而已。」

「這就是妳想變強的原因嗎？傷腦筋，我是不是無意間耽誤了一名大小姐的大好前途啊哈哈……」

聽到芙蕾雅的這句話，諾艾爾的頭先是點了點，但隨後又搖了起來。

是那樣，但也不是那樣。

其實當年年紀還小的諾艾爾聽不太懂對方的話中含意，但她有一件事很清楚。

那時摀著傷口對自己說教的大姊姊，她看向黑狼的眼神，跟同學看向自己手中的玩具時好像。那是在「替對方感到高興」的欣喜中混雜著一絲像是羨慕又像是嫉妒的複雜情感。

大姊姊是不是也想，被人保護呢？

所以當時，那名小女孩對芙蕾雅這麼說了。

－－「我會變強的！變得比大姊姊妳還強！」

然後等到我變得比妳還強之後……

「就換我……來保護妳……」

時隔十多年，諾艾爾補完了當時因為過於害羞而沒能說完的句子的後半段。

但是如今，這句話成為了沒能實現的謊言。

「我到最後還是……沒能保護好妳……對不起……對不起……」

是在對誰道歉呢？芙蕾雅？還是當年的自己？亦或不論過了多久都改不掉天真的毛病，最後害事情變成這樣的現在的自己？

諾艾爾不知道，但她無法停下，一旦停下嘴巴就會只剩下哭聲了。那樣對話就會中斷，但自己還想繼續跟芙蕾雅說話，所以不能停下。

「說什麼呢，妳今天不是好好地保護了我了嗎？不只是今天，這一個月來妳也每天都幫我趕跑了一堆精靈獵人，對吧？」

「妳、妳連這都發現了嗎？」

「原本只是猜的，不過妳這反應看來我是猜中了。」

「……芙蕾雅欺負人。」

「哈哈哈抱歉抱歉，因為妳的反應真的每次都太可愛了嘛，一不小心就。」

「我、團長我不是小孩子了！」

「……啊啊，是啊。」

當年那個弱小無力的孩子，現在都能把自己像這樣抱在懷裡了。

她真的已經，長大了呢。

如果可以，還真想繼續看看她到底能變得有多強大，又有多溫柔。

不過，似乎辦不到了。

「欸，諾艾爾，吃了我吧。」

就算自己注定消亡，但對方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那一絲希望就是身為《精靈》的自己的血肉。

只要她能按照傳說、繼承自己的生命，那她就能以白銀諾艾爾的身分重返原來的人生。

然而，面對這個雖然救不了所有人、但能將犧牲數減到最低的最佳提議，諾艾爾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芙蕾雅的世界，我不要。」

「……笨蛋。」

芙蕾雅苦笑著將手伸向諾艾爾，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然後縮回一些，讓自然張開的手掌停留在兩人之間。

「之前說好的，如果我輸給妳的話，就要跟妳握手。剛剛作為妳的死後世界的管理人的彼方碳贏了我，就跟妳贏了我是差不多的意思。所以來吧，握手。」

「這種勝負……我才不要，也不承認……」

「那妳是不牽囉？」

「我要牽。」

我喜歡那位帥氣又強悍的精靈大姊姊。

是無比接近愛情、但又更勝於愛情的喜歡。

因為喜歡她，所以想變得比她更強，想強到能守護她。

我喜歡那個善良又溫柔的人類小女孩。

但應該不是愛情，而是如家人一般的喜歡。

我想守望著她繼續成長，直到她走到我看不到的境界。

「芙蕾雅，我有成功變得比妳更強了嗎？」

「不好說呢，下次再見的話我們就彼此都認真出招吧，如果那樣妳還能殺了我就是比我強囉。」

「下次……芙蕾雅，我們……還能再見嗎？」

「……是啊，那當然囉，諾艾爾。」

約好了喔，我會無數次與妳重逢……

－－在我變得比妳更強的那天到來之前。

－－在由妳親手殺了我的那天到來之前。

「呼……詩音前輩，好了喔。」

「蛤？好了是什麼意……嗚嗚喔喔喔喔喔！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被後輩的叫喚一時分散了注意力的詩音急忙蹲下、驚險閃過那顆從巨龍口中吐出的火球。

頭上的帽子的尖角被燻黑，偷來想轉賣的東西也掉了一地。

她在逃亡途中朝那些掉落物品看了一眼，其中有一個據說要是能正常運作就價值連城、但詩音根本用不了的腰帶型電子產品。

最關鍵的開機道具的成品都好好地鎖在保險櫃裡，放在外頭的只有半成品。雖然順手連同使用說明書帶出來了，但她讀完後的心得也只有「要裝入生命？什麼鬼？」，要怎麼把那些小東西完成詩音至今仍是一頭霧水，目前正在猶豫要不要乾脆當作廢鐵、秤斤賣給回收商算了。

比起關心那種派不上用場的東西，現在更要緊的是情況真的超級不妙。

那隻龍不只手腳有力、因為有翅膀所以速度也很快。對手身上同時掛一堆外掛是要人怎麼玩？這樣下去別說要幫她們拖延時間，就連自己都會掛點。

雖然現實的身體還完好如初，但要是靈魂離不開這裡甚至被炸成甜甜圈，怎麼想都不覺得之後會能夠若無其事地伸個懶腰打哈哈說一聲「早安，昨天的夢超可怕的啊」就完事。

「詩音前輩，很謝謝妳給了我們最後一段相處的時間，不過已經夠了，請妳自己逃吧。」

「……反正我現在也想不到辦法脫身，妳們就再聊一下吧，不用管……」

「妳可以離開的－－如果使用我們的生命的話。」

「妳在說什……啊那張紙是……」

詩音摸向自己的左胸口，原本收在衣服內側的腰帶說明書不見了，應該是剛剛上下激烈跑跳時掉出來的。

「妳、不要開玩笑了！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如果上面寫的「裝入生命」的意思指的是「把靈魂關進去」的話，那就代表……

「妳們兩個的靈魂會脫離輪迴、永遠都沒辦法再重生喔！」

「可能吧，不過反過來說，如果我們的靈魂能在現在的狀態下被保存起來，那是不是也代表，我們就不會忘記至今發生過的一切了呢？」

「這……我不知道……」

「我覺得那樣也是幸福的一種形式喔，妳覺得呢，詩音前輩？」

「就跟妳說了我不知道啦！啊啊好啦！既然妳們想那樣做的話……我就那樣做就是了啦！」

「……謝謝妳，詩音前輩。」

說完，諾艾爾將因為很有騎士風格所以自己很喜歡的錘矛輕輕拋起，讓它落到自己碰不著的位置。

自己已經用不到了，請替我好好珍惜喔，詩音前輩。

詩音從口袋中掏出大小形狀皆與眼藥水罐相似的兩個透明空瓶，將瓶口各自對準跪在地上的諾艾爾與被其抱在懷中的芙蕾雅。

在轉開瓶蓋的同一時間，兩人的身體微微發亮，從腳開始化為點點光粉。

隨著她們的身形體積逐漸減少，瓶內憑空出現的亮色液體的容量也越來越高。這兩項具因果關係的相關聯現象讓詩音不得不相信這東西的確能夠、也正在吸收靈魂。

在各種思緒交雜下，這不足一分鐘的過程在詩音的體感時間上宛如無限長，思考了無數次「這樣真的好嗎？要不要就此停手？」。

在她想出答案之前，那雙相握的手也已失散零落，被關入了名為「永恆的幸福」的金銀牢獄之中。

直到最後，自己都只能像個小孩一樣呆呆地站著，什麼也做不了。

體認到這個討人厭的事實，詩音深吸一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黑色腰帶，幾滴透明的液體滴在了綴飾在表面的燈泡零件上。

接著她高高舉起腰帶、用力敲向自己的腰，在不知道是起因於疼痛還是悲傷的顫抖中，小心翼翼地將手中那裝著自己好友跟她喜歡的人的靈魂的瓶子倒置、瓶口向下地分別輕力壓入腰帶左前方的兩個插槽。

《Elf (精靈)、Knight (騎士)！Best Match！》

「吶，聽到了嗎？就連現代最頂尖的科學儀器都認證妳們是天作之合喔？」

所以放心吧，妳們的眼光跟選擇都沒有錯，要是以後有人敢說妳們的壞話，我會把他們通通踢飛的。

接著右手移往腰帶右側，握住捲線器狀的手把，緩慢轉動，攪拌流入腰帶中的雙色液體使其混合。

伴隨著化學效應，作為反應物而生成的多條管線以腰帶為起點，向前方與後方長出並延伸而去，組成兩面放置各半身盔甲的台座。

《Are you ready？》

「……怎麼可能準備好啊。」

不論是殺了好友，還是把別人的靈魂拿在手中，甚至是當成武器使用……

這些事，自己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可是……

「……也只能上了啊，不然能怎辦？」

詩音的手部動作與話音一同停下，管線跟著開始收合，前後方的兩個台座往中央迅速靠近，如同棺材一般關住了她的身體。

待多餘的線材自動脫落，留在她身上的是金銀各半的雙色盔甲。

並非從中剖半，而是金中可見銀、銀中帶有金，宛若兩人彼此交抱的花紋。

「受不了，不要連盔甲都給我放閃啊。」

朝銀白礦物上映照出的倒影看了一眼後，詩音起腳前行。

她一路上都未閃躲或轉彎，只是逕直向前、任憑火花與石塊像雨一樣落在自己身上。

跟自己對別人造成的傷害比起來，這些痛楚連蚊子叮都算不上，有什麼好躲的？

步伐之所以沉重，是因為身上的盔甲？還是心裡的罪惡感？

那隻金色的右手撿起了芙蕾雅留在地上的弓，銀色的左手則抓著錘矛的底部、抵往弓弦後向後直拉。

接著再附加上自己的電擊魔法……

「……不，不需要吧。」

這是只屬於妳們兩人的結局，我就不參一腳啦。

詩音收回魔力，再次舉弓往斜上方重新對準，然後看準時機，鬆開了左手。

《Ready？Go！Spirit and Heart Finish！》

被吐出的那顆火球，以及吐出那顆火球的龍的身體，一同被外金內銀的流星所貫穿。

在失去了主人客人與隨從等所有構成要素後，無法繼續維持形體的結界開始崩壞。

詩音只是靜靜地站著，決定觀賞並記住這個世界的終幕直到最後一刻。

「……再見啦。」

在身體開始下墜的前一刻所說出的那聲道別，是對誰說的呢？

－－「我、我叫諾艾爾！姓是白銀！大姊姊妳呢？妳叫什麼名字？」

－－「芙蕾雅，不知火芙蕾雅。雖然我跟小姑娘妳應該不會再見面，所以其實也沒什麼記住對方名字的必要就是了。」

－－「不是小姑娘！我叫諾艾爾！叫我諾艾爾！」

－－「好啊，如果下次見面時我還記得妳，或者妳能讓我想起妳的話，我就叫妳的名字。」

－－「真的？約好了喔！」

－－「嗯，約好了。」

妳真的，有完成跟我的約定呢。

那那，下一個約定，妳也會遵守的對吧？

－－那句「會再見面」的約定。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IbufaW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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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火芙蕾雅＄紫咲詩音＄白銀諾艾爾-分離與相遇，皆名為永恆 (假面騎士Build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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