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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ra,你什麼時候偷翻我電腦的?為什麼會翻出這首歌?」這首歌是二十年前,母親顱內出血的那晚,我被父親叫回家,並且知曉母親病情狀況(大致上跟現在的我一樣)之後,寫下的歌詞,當時的樂團同伴看完這首歌詞,在他的宿舍裡簡單的錄下了他所唱,檔名就暫名「好感動」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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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有能量的一首歌」牡丹突然說話,我都忘記她一直都在旁邊。
「唉!」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那可是我最不想再被翻出來的一首歌呢。連當時我們樂團想編曲讓它更完整,都被我拒絕。」
「為什麼?感覺它可以感動很多人啊。」
「第一,題材太私人了。」說著,我看到Clara在歌曲播完後按下了重複播放,就和剛拿到音樂檔案的那晚的我一樣。
「第二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頭,轉過身朝加護病房外飛去,並離開醫院。我曾經知道不想完成並演出這首歌的理由,只是不知道怎麼去傳達,甚至非常逃避傳達,久而久知自己也忘記真正的理由是什麼,只記得我想獨佔這份給媽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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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沒目摽的在天空飄浮著,一邊感嘆命運捉弄人。沒想到,當初給媽媽祝福的這首歌,現在是Clara以同樣的方式給我。做為被祝福的人,同時也是沒有自己做決定權利的人,欲生、欲死都得靠旁人的一念之間,這樣的祝福無疑是令人煩躁的,但煩躁的背後,又無法否定給予你祝福的人的一片美意。不就是在意自己,才願意給自己祝福嗎?
不知不覺,我飄回了自己的家。從窗戶進自己在十樓的家感覺非常詭異。
我回過頭,往下看著座落在社區大門外的鐵路。它乘載了我人生中相當多的日子,國小時每週末搭乘火車到台北,轉乘公車或計程串去到外婆家,直到當年叫木柵線的捷運(現在叫文湖線)及板南線開通後才改為轉乘捷運;每年過年要去台南的阿公家時,總是很期待有機會能坐到楬色的EMU 100自強號,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最後都會坐到莒光號。
進入家中,穿越廚房、客廳,來到我的工作室。
這個名為工作室的空間,從高中搬來這個房子時作為我的臥室,我會在臥室裡翻閱著最新一期的六弦百貨店或彈指之間,翻出想練的歌,通常是陶喆或伍佰、信樂團之類的,基於不想從眾的叛逆,五月天的歌通常是敬謝不敏。
到了大學,也是我的媽媽倒下後的時期,它成為每週我從台中的學校回來睡覺的地方,而Clara在加護病房放的那首歌,也是在這個空間寫下歌詞,我當時的樂團夥伴在他的家中錄好傳回來給我的。
直到我從大學畢業,把我的電腦、樂器搬回房間後才正式有了工作室的影子。在工作室完成之後,我也接觸到很棒的夥伴,前後組了兩三個樂團,在這裡錄製了兩張EP、十幾首歌。我還記得,從大三開始寫過Nash在加護病房唱的那首歌之後,我像是著了魔一樣不斷的用自己的想像,去編排每首歌的樣子,也不管這些想像的嘗試與執行曲例,去查查樂理書籍就能得到更多的想法,就這樣不斷摸索,出了光斟、影酌兩張EP,直到最近拿出來聽,仍然覺得那是野心很大但執行能力不足的作品(不論是對於Guitar riff與Vocal的旋律線搭配、dim 5的使用、大型歌曲架構的安排能力都差強人意)。後續將大三時的未完成作品「太陽」寫完時,在大型架構下終於嘗試出了一個可行的方案,但可惜在調性的運用以及關鍵的Guitar Solo都沒做出想要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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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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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生了什麼事?做了什麼決定?我與音樂漸行漸遠,一年內能有創作和製作音樂的時間越來越少,工作室電腦甚至一個月沒開過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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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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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裡充滿著你靈魂的氣場呢。」牡丹在我的工作室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碎唸著。接著她看了看散落在地上和沙發上的孩子們的玩具,用手指著它們對我說:「難怪孩子們都想要用你的音樂喚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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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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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我前面說的嗎?」牡丹轉頭看向了我說:「靈體與大腦之間是相輔相成的,兩者之間存在著相同的能量與頻率。因為這股能量,使得每個人活出各種不同的運。重點是 …」牡丹舉起食指強調著說:「在共同生活的當下,靈體的頻率和能量會相互影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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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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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個房間留下的一切,你的樂器、你的作品,還有你在這間工作室的身影,能量非常強烈。想必你的兒女都有感受到。」牡丹向我飄來並伸出食指指向我的鼻子:「你不是都忘了這些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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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搔了搔頭,怎麼可能忘記?只是,我很難相信很少看過我投入於音樂創作,甚至沒看過我有一場好的演出的孩子們,會這麼沒理由的被我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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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牡丹繼續說:「你在這個房間所做的,形塑出你的靈魂特質與氣場,充滿在這個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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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只有在這個房間裡,見不得人。」對於我的這些作品們,我很抱歉我沒讓它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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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打斷我。」牡丹有點不開心。「這些靈魂特質,影響著孩子,也成為他們記憶中的你,是你靈魂永存的關鍵。」
牡丹一邊說,一邊像迪士尼的阿拉丁動畫中神燈精靈那樣,在我的周圍繞著:「構成靈魂存活及力量的要素有三種,祭拜的香、供奉的蓮花符令紙錢等、最後是陽世人們的記憶和影響。喔對,這對我和神明們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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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非常接近我們的信仰,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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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參透啊?」牡丹停下腳步看著我說:「回想一下你的現況,你死了嗎?」
「還沒。」
「你進的了你的身體嗎?」
「不行。」
「按照我才說的:未亡的靈魂能透過祭祀獲得所需的能量嗎?」
「不行。」
「那如果失去能量造成靈體消失,就算你的身體還活著⋯⋯」牡丹做出手勢示意我接話。
「我永遠都是植物人。」
「那會是在生死的抉擇中,你永遠不想走到的結果吧?」
我點了點頭。
「所以,你如果還想存續你的靈體,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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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 讓陽世對我還有記憶?」
「答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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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該怎麼做?」
「為了收容像你這樣的靈體,神明們在陰間與陽世之間的虛無時空打造了一個世界。而我,就是來接你去那個世界的。」牡丹再次在我身邊圍繞著飛來飛去,說著:「你可以盡情的去做你希望存在於陽世之人記憶中的事。」
「音樂。」
「說得好,對你來說音樂是你人生中最盡心盡力,卻總是徒留遺憾的夢想吧?雖然不是大部份人會選擇的,但很適合你。」牡丹繼續補充:「以你的例子:在那個空間中,你的靈魂會因為你持續創作音樂而維持靈魂的能量,並有機會傳回陽世的身體,能量夠強的話還有機會與你的身體重新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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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最盡心盡力,卻總是徒留遺憾的夢想嗎?確實是呢,確實 …。」這句話在我腦中迴盪著,我無心去想能量不夠強會如何,大不了死掉吧。
「那麼,我們抓緊我的手,我們要出發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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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中依然迴盪著那句「人生中最盡心盡力,卻總是徒留遺憾的夢想」,捫心自問:「投入於音樂創作中的自己,真的是我想留給陽世間的人的記憶嗎?」
如果答案是確定的,那我想留給世界怎樣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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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握著牡丹的手,讓她帶領我跨越雲層以及靛藍的晴空,直奔地球另一頭的星空,來到台灣廟宇風格的建築,它中間的正門發出潔白無瑕的柔和白光。
牡丹放下我的手,轉向我並用她的手在眼前劃出了符令,輕聲的對我說:「那麼,我們另一個世界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