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寶石之心【更新中】 - IV 兄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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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V 兄

魚落井

Oct 26,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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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從淺眠醒來，渾身發冷。

濃鬱的夜色浸染了房間。冰涼的風拂開窗簾，透露了銀白滿月的高傲姿容。

耳邊隱約響起蛇的嘶聲。

那只是幻覺。瓊對自己說。是假的。

理智的弦綫仍然綳緊。寒意漸漸從脊尾骨竄到頭頂，仿佛骨髓中心已經結冰。瓊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都叫囂著，渴求著溫暖。

藥癮再次發作，且比上次更加猛烈。蛇嘶時隱時現，越來越清晰。瓊用力壓住耳朵。

嘶嘶——

好像有冰冷的東西沿著脚腕，滑行到膝蓋。

滅頂的畏懼讓瓊全身僵硬。陰冷的氣息滑過肌膚，感覺如斯鮮明。

源自地獄的黑色墨水從天花流淌到地板。條狀的液體變成蛇，雙目亮著紅光。牠們貪婪的竪瞳注視著他，迫不及待地逼近。

瓊大口大口喘息，縮在床角，若寒風中的葉子般不斷發抖。

「可憐的孩子。」

話語溫柔如棉絮，卻也像月光般冰涼。

瓊猛然望過去。

她坐在窗臺上，猶如幻影。

銀白的髮絲在凄冷夜色中閃爍，彷彿熠熠星塵落在了她髮上。純白的袍子若用片片雪花織就，在晚風的吹拂下顯得飄逸輕盈。潔白的肌膚猶如冬日初雪，在月光下散發淡淡光暈。

她彷彿是從冰與雪的秘境中誕生的精靈，瑰麗純净。溫柔愛憐的目光投向瑟瑟發抖的少年，似乎準備予以救贖。

瓊連滾帶爬下了床，膝行著靠近她。

「老師，救我。」他嗚咽著哀求，拉扯她的衣擺。「求你，救救我……」

她的一聲嘆息如蒲公英，冷風悄然携之遠去。她揚起手腕，藍色的粉末如烟霧般飄散，如夢似幻。瓊貪婪地大口吸入，逐漸安靜下來。

藥效猶如魔法。從白雪紛飛深冬到風和日麗的春日，不過數息。暖流從心口流淌到四肢，令人懶洋洋的不想動彈。窗前的月光化爲翩翩飛舞的燕尾蝶，無比眩目。身軀無比輕盈，似是躺在在雲朵之上，悠然地漂浮，漂浮。

一株又一株色澤艷紅的罌粟在身周綻放，漸漸形成花叢。

花的香氣醇如蜜糖。他沉浸其中，連靈魂都沾染了蜜色。

瘦弱的少年宛若冬眠未醒的小獸，蜷縮在她脚邊。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應是在做美夢。

她探下身來，輕吻他額頭：「一夜好夢。」

白色的綿羊布偶很柔軟，也很好咬。

年幼的阿德里安坐在母親的懷裏，無聊地用牙齒咬著布偶。他認真地盯著墻上的布谷鳥時鐘看。據説每隔一個小時正，布谷鳥就會從時鐘中央緊閉的門裏跳出來。下午的陽光在地板上愜意地鋪展，亮色將整個房間染上暖意。

「阿德，不要咬布偶。」母親有些無奈地拿開了布偶，輕輕拍了他的頭一下。「來，喝果汁。」

紅茶淡淡的芬芳在空氣中彌漫。阿德里安吵嚷著要喝母親的紅茶。母親耐著性子解釋小孩子不能喝茶的時候，侍女在一旁通報說儲君殿下回來了。

母親笑了。笑容如窗臺的向日葵一樣燦爛明媚。她說：「阿德，你的哥哥回來了。要尊敬你的哥哥，聽他的話。」

阿德里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從來沒有見過哥哥。他六歲來到王宮之時，十六嵗的哥哥正好離開了王城，到邊境率兵抵抗帕丹的入侵。但母親總是反復提起他。他是她引以爲傲的兒子，優秀傑出的儲君。他刻苦勤勞，總是讀書讀到深夜；他溫和謙卑，侍從與人民都愛戴他。這位未曾見面的兄長在他腦海裏宛若神話裏的人物，有著模糊的面目，頭上頂著金色的光環，神聖且高大。

有人敲響了門。母親瞬間收斂了柔和的笑容，露出了端正嚴肅，屬於一位皇后的標準表情。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來人恭敬地單膝下跪，嗓音溫潤清澈，若泉水滴落葉脈。

「向大地的月光致以敬意。分別許久，母親是否安好？」

母親微微頜首：「你回來了。」

阿德里安好奇地注視著這位從未見面的哥哥。十八嵗的少年俊秀挺拔若白楊樹，用溫和的笑容掩蓋連日奔波的倦容。寶藍色的長衣與褐色靴子襯得他身形修長，肌肉匀稱。他有一雙和母親相似的細長眼眸，湛藍深邃如海洋。他的氣質也如海洋般沉穩寬和，令人覺得親切。

哥哥比想象中更好看呢。

阿德里安向來喜歡漂亮的東西。他笑彎了眼，清脆地喊：「哥哥！」

那個少年將視綫移到他身上。一刹那，那個溫和的笑容閃爍了一下。彷彿那張臉上的笑容是一層脆弱且佈滿裂痕的薄瓷，那一刻瀕臨碎裂。

阿德里安無法解讀他的表情，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

「亞歷山大。」母親的語氣淡淡的。

亞歷山大維持住了笑容，仿佛之前只是過於驚訝的失神。「母親，他就是您在信件裏提起過的孩子？」

母親的口吻格外平靜，幾乎稱得上冷漠：「對。他是你的弟弟，亞歷山大。你要做一個好兄長。」

阿德里安縮了縮。每當母親這樣冷漠地説話時，他就覺得有點害怕。他習慣了母親溫柔地對待他。

哥哥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朝他露出了安撫的笑容：「你好，阿德里安。我是你的哥哥。」

兄長伸出手，輕撫他的頭髮。

哥哥的笑顔是如此溫暖。陽光像沾了蜜糖，濃稠地流淌過少年帶著倦態的眉眼。下午兩點正的鐘聲響起，布谷鳥躍出時鐘中央的小門，發出悅耳的鳴叫。

時間這一刻的面貌被密封入一滴琥珀，即使是雋永的洪流也無法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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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7 VII 布谷鳥*

#8 VIII 睡蓮*

#12 XII 綠寶石之心

#13 XIII 劍與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