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回過神來只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壓在我的身上,抬頭後我錯愕地瞪大雙眼,呆滯地看著伏在我身上的依瑪,「你、你的身上怎麼都是血!」
只見她的衣服已經被撕破了,背上的皮膚露了出來,上頭划出了好幾道很深的疤痕,整個後背都是正在冒出來的鮮血!
恐懼地盯著她的傷口,血還一直不停不停地流出來,將她的衣服和地上都染上血紅,看起來很痛、傷口很深吧!
「……落櫻大、人、你沒有受傷吧?」依瑪勉強地擠出笑臉,但她流露出來的明顯是很痛苦的表情,她吃力地伸手輕撫我的臉頰,溫熱的液體停留在我的臉上。
害怕得顫抖起來,我一臉驚嚇地看著她滿臉的傷疤,雙手也是大大小小的擦傷,支支吾吾地點頭道,「我、我沒受傷……」
我身上甚至連一丁點擦傷都沒有,因為依瑪替我將這些痛楚都承受下來了。
她滿意地勾起嘴角,露出安心的表情輕聲笑著,「那就好了。」
那就、好了?「不好呀!一點都不好呀,你不是受重傷了嗎!」
依瑪虛弱地搖搖頭,溫柔地安慰道,「我沒關係的,重要的是落櫻大人你沒受傷。」
還來不及反駁,眼尾就瞥到不遠處的公鹿正在緊盯著我們,嘴巴吐出一絲黑色的煙,它的眼睛是黑色的、但邊緣位置帶有怪異的紅色,依稀地可以看到眼球表面有蟲子在郁動著,還真的是「黑」!
丹婆婆說過「落櫻」是可以感受到它們的存在,當我覺得對方給我敵意感覺時就是「黑」了!
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牠的身軀異常地發達,後腿粗得不正常,牠將頭向下低著,後腿也蹲了下來、牠是打算再衝過來嗎!
可、可是依瑪現在是昏過去了,我可搬不動她、也不可能放任她就算了呀,現在該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一連串的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映入眼簾的是媽媽那張熟悉的臉龐,「啪」的一下她直接從一米五外跳起來,眨眼間就出現在我們眼前,右腳一下子將衝過來的公鹿踢飛。
錯愕地看著媽媽的身影,她瞥了我一眼後露出放心的表情,接著繼續向前衝去,乾脆地用左手扯著公鹿的角,右手將腰間的刀子拔出,俐落地將牠的頭顱割下來!
黑色液體濺在她的身上,她不改面容地將公鹿的頭顱扔到地上,注視了幾秒後用手中的刀子刺向它的右眼位置,下一秒公鹿的身軀就倒下了,一動不動。
我呆滯地看著很爽快地將「黑」解決掉的媽媽,耳旁傳來叔叔們的關心聲音,「落櫻大人!你沒受傷吧!」
眨了眨眼,將思想從現實扯回來,我看著他們將依瑪從我身上拉開,接著很緊張地為我檢查著傷勢,反應過來後我著急地指著依瑪慌張地大叫道,「我沒有受傷!受傷的是依瑪呀、你們快點為她治療呀!」
左邊的是啟叔叔,他深深地皺起眉頭,邊搖頭邊拒絕道,「她已經死了。」
「……額、死了?」我的耳朵發出「隆」的破裂聲。
右邊的是否叔叔,他是依瑪的生父,他一臉心疼和悲傷地看著合上雙眼的依瑪,深吸了一口氣後注視著我,呆滯地重覆道,「是的,她已經死了。」
呆滯地眨了眨眼,沒明白的我遲疑地看著他們提問道,「依瑪是、再也不會醒來了嗎,也不會再給我做餅乾,不會再和我一起生活了嗎!」
最後那句我基本上是像發瘋一樣吼出來了。
否叔叔身上全都是藍色,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的他誠實地點點頭,「她已經不會醒過來了。」
「落櫻大人你不用怪責自己,為了保護你而死,對依瑪來說是最上的光榮了!」
「沒事的,這段時間依瑪已經很開心了,落櫻大人你不用在意。」
「最重要的是落櫻大人你沒有受傷!」
他們的說話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我的腦海只是一片空白。
我的雙眼不自禁地放空,心臟瘋狂地跳動著,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頭顱卻變得冰冷起來,不住地發抖著,我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臂,將身子縮起來,嘴唇停止不住的顫抖著,我再也看不到依瑪了嗎!
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淚水一直從我的眼眶流出來,眼前的一切都被淚水遮掩了。
依瑪死掉了嗎、因為我而死掉了嗎,可是為什麼他們說得像是她的死亡是「正確」的,明明就是因為我亂來才會讓依瑪死掉的,為什麼他們都不會怪責我?
再也看不到依瑪、我不要我不要!
「啪」疼痛感將我扯回現實,眼前出現的是媽媽那張帶有憤怒的臉龐,打了我一巴的她咬牙切齒地盯著我教訓道,「落櫻,現在只是死了一個人而已,你不可以這麼軟弱的!你還要保護更多更多人去避免這件事情,這就是你的職責!」
……對哦、我的出生就是為了保護村民們,要像媽媽那樣永遠站在最前方守護著大家,但我一直在哭哭啼啼的,這樣保護不了任何人。
不過、他們就不能不這麼輕描淡寫地形容依瑪的死亡嗎,就像是「她死了也沒關係」那樣。
很快地依瑪的屍體就被送回家了,據說明天就會下葬,但大家知道了她是為了保護我而死掉,所有人都鼓起掌來,可是我可以看到他們身後的藍色氣息。
要是我更強一點,她就會活著嗎?
就算淚水早就止著了,但我的雙眼還是一直的紅腫,他們的說話剛鑽進我的耳朵就消失不見了,大腦是一片空白,不想回答任何人的說話,只覺得很累、很累、整個人都很累。
好像就這麼伏在床上,再也不動不去思考了。
腦海中浮現起依瑪的笑臉,她的聲音彷彿還是迴響在我的耳邊,可是很空虛。
這就是「死亡」嗎,讓我的心臟和靈魂缺失了一塊。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被帶到神明大人的房間裡,一看到我後他立馬收起笑臉,慌張地跑到我跟前、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察看著我的情況,「你這是、怎麼了嗎?」
嘴唇和肩膀顫抖起來,我低著頭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支支吾吾地顫抖道,「對不起、我之前說的餅乾、已經給不了你了……」
神明大人擔憂地撫摸著我的頭髮,有點緊張地苦笑著,「不用向我道歉呀、這次不行就下一次吧……」
「再也、再也吃不到了,沒有了!」我直接倒在他的懷中放聲大哭著。
他慌張地看著緊緊地靠在他身上的我,輕嘆了一口氣後將還在大哭著的我輕輕地抱起來,我則是不願意放開環抱著他脖子的雙手。
溫柔地躺在床上,他任由我的淚水沾在他的身上,輕撫著我的後腦,而我唯一的動作是哭泣,感受到的只有悲傷和不捨。
神明大人溫柔的耳語鑽進我的腦子裡,他輕聲地安慰著,「沒事的,都哭出來吧,將一切都哭出來吧,不用在意任何事情,覺得傷心就發洩出來吧。」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神明大人面前表現得軟弱。
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感覺真的哭得太累了,眼睛很痛很乾,淚水也流不出來,聲音也變得很沙啞,我緩緩地合上嘴巴,眼神放空下來。
感覺到神明大人的身軀是很溫暖的,他厚重的右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很溫柔。
將身子放鬆下來,我呆呆地看著眼前他溫柔的臉龐,沙啞地說出「我哭完了」,他微微地揚起滿意的笑容。
他輕輕地將我搬到床上,身子無力的我倒在枕頭上,看著他用被子將身上的淚水擦去,只見床單也濕了很大一片,我竟然沒有脫水、還是滿厲害的。
靜靜地注視著滿臉不在意的他,我小聲地道著歉,「對不起,令你弄濕了……」
「這點小事沒事的,倒是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了什麼而不開心嗎,要是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看著神明大人那張關心的臉孔,我緩緩地說出有關依瑪的事情。
輕嘆了一口氣,他無奈又無助地看向一旁,伸手輕撫著我的頭髮,輕聲地安慰著,「你是認為自己害死了依瑪和覺得他們不在意依瑪的離去嗎?」
「我不能完全否定這些事情,但每個人的未來都是充滿了不同的分歧點,每個舉動或是言語都會令未來作出改變而迎來不同的結局,這個就是名為『依瑪』的女生所選擇的最後結局,每個人都會有離去的時候,在意的只有當那一刻到來時、他以往的人生過得開不開心,有沒有享受著每一刻。」
「至於村民們的事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相信他們還是會傷心的,只是你的存在是為了保護他們,對他們來說自然是比較重要的,人類都是自私的,將你們二人的性命放在天秤上,他們會選擇的還是比較強的你。」
神明大人像是說了一些很深奧但又很淺白的說話,可是我還是不能理解,這一切我都不能明白。
看穿我的他再次將我擁入懷中,輕聲安慰著我,「你不用太深入去思考,這些不是你這個年齡應該要承擔的事情,既然依瑪選擇了保護你,這是她自身的想法,說明她很愛你,只要你不要忘掉依瑪,過往對她來說都已經足夠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抬起頭來看著神明大人的眼睛,呆呆地說著,「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依瑪的死亡嗎?」
他有點心疼地皺著眉,遲疑了片刻後點點頭,語氣是很內疚的,「就算是我也不能。」
那還真是太可惜了,就算是神明大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嗎……
輕輕地捉著神明大人的右手,我抬頭注視著他,心疼地皺著眉問道,「要是我變得很強大,那我就可以保護大家、避免有人死去嗎?」
「我不能完全同意你的話,但多少可以避免最壞的結局。」
是這樣嗎、那我要加油才可以呢。
在一片寧靜的樹林中突然從地面冒出了好幾根粗狀的草藤,草藤是黑色的發著淡淡的暗紅光,「嚓」的一下它們朝著我的前面刺來。
下意識地勾起嘴角,我不在意地將手中的棍子朝地上一撐、將整個人挑在半空中,避開那些襲來的草藤,停不下來的它們直直地插在一旁的樹幹上。
拔出棍子、我輕力地踩在草藤上,乘著它的新分支還沒有延伸出現時就向著前方奔去,感覺到身後傳來惡意,我立馬將棍子朝著後方揮舞著,將那些草藤拍開。
眨眼間就來到草藤的源頭、一楝小樹苗前,將腰間的小刀拔出後惡狠狠地朝著發出紅光的地方刺去。
下一秒「啪」的碎裂聲響起,小樹苗迅速地枯萎下來,草藤也垂下來掉到地上了。
我不屑地盯著那楝被「黑」宿生的樹苗,收起了身上的殺意。
身後出現熟悉的男聲,回頭但見陌陌站在我身後,興奮地微笑著,「落櫻大人,你愈來愈厲害了呢!」
「謝謝!」
此時的我,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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