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又來到神明大人的房間裡,聽到我提問有關他的問題時他錯愕地眨了眨眼,遲疑地揚起笑臉反問道,「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我指著底下的床和一旁的桌椅,還有空空如也的牆壁,攤開雙手不解道,「因為這裡什麼都沒有呀,那樣不是很無聊嗎?」
雖然我不喜歡學習,可是無聊時還是會想要拿本書出來看看,但這裡什麼都沒有!
坐在我身旁,神明大人將蓋在身上的被子輕輕地拉了一下,笑瞇瞇地看著我解釋道,「沒有呢,我不會覺得很無聊,應該說我的生活一直都是這樣。」
不解地皺著眉,我看向他那張如常的笑臉疑問道,「可是你都不用吃東西的嗎!」
這麼久都沒有看過神明大人有吃過東西,也沒看過有人給他帶食物進來,房間也沒有可以藏食物的地方。
「我不用進食的,應該說進食和排泄我都不需要,」他無奈地笑了幾下,大概是看穿我聽不懂他的話,突然間深呼吸了好幾下後接著說道,「簡單來說就是我只要這樣深吸好幾口氣就可以繼續活著了,不會說餓肚子那些。」
也就是說神明大人完全不用吃東西嗎!「所以說你是一直都沒有吃過食物嗎?」
思考了好一會後他搖了搖頭,皺起眉地苦笑說道,「唔、也不是呢,我是靠呼吸就可以存活,但也是可以進食的,以前就有試過像你這樣一天吃三頓。」
眨了眨眼,我抬頭笑嘻嘻地盯著他好奇道,「那神明大人你有想吃的食物嗎?」
溫柔地搖搖頭,神明大人很直接地拒絕了我,「還好呢,沒有特別想吃的。」
不死心的我扁起嘴巴,下一秒換上雀躍的表情興奮道,「那我明天給你帶依瑪做的餅乾,那個是超好吃呢!我想要吃很多很多,可是都會被婆婆們罵然後不給吃呢!」
「嗯嗯,那我就先期待著好了。」
「神明大人你不想出去嗎?」
「……我是感覺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奇的孩子呢。」
聽不懂的我揚起呆呆的笑容,他無奈地看著滿臉興奮的我淡然道,「這個地方已經是我的歸宿了,我不會想著一定要外出,像這樣每天跟你聊聊天,也已經很足夠了。」
然而神明大人在說這句話時身上散發出的是藍色的氣息,說明他是在不開心吧。
我不樂意地抿了抿嘴,用雙手比划出一個很高的形狀和圓形,激動地分享著,「我跟你說哦神明大人,村子東邊有一棟很高很高的樹,我很喜歡爬到那棟樹上,從上頭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還可以看到太陽升起來的畫面呢,那真的是很漂亮的!」
神明大人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接著帶點期待地輕聲問道,「你說的那棟樹,他的葉子是不是偏長形,然後葉子表面摸起來毛茸茸的?」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他的身上突然間就散發出黃色的氣息,臉上流露出的是喜悅的笑容,「沒想到它還活著而且生長得這麼好呢。」
聽到我問「那是什麼呀」,他溫柔地給我解釋道,「那楝樹的幼苗是我種下的,大概也有八十幾年了吧,沒想到它還好好地生長著呢!」
也就是說神明大人有八十幾年沒有出過去了嗎?
「神明大人你很喜歡那棟樹嗎?」
「應該說是比較珍惜吧,那是我跟一位故人一起種下的,是我們兩個的回憶呢!」
看著我滿臉的好奇,他輕苦笑了一下後緩緩道來,「我剛認識那孩子時他也才七歲而已,當我來到他所居住的村落時、村民們已經被『黑』攻擊而全滅了,就只剩下他一個在慌亂中,我解決完所有它們後就將他帶離那個地方,來到這裡後將那顆代表著他村子的種子種下,只是沒想到會長得這麼大了。」
我不自覺地展開大大的笑容,激動地拉著神明大人的前臂,興奮地建議道,「那我們去看那楝樹吧!神明大人你絕對會嚇一跳的呢!」
他吞了一下口水,接著緩緩地拉開我的雙手,糾結地苦笑道,「不用了呢。」
靜靜地瞥向他身後的藍色氣息,他是在撒謊吧,可是為什麼要拒絕呢?
「那我們一起去找那孩子吧!」
「額、這點有點困難呢?」
「為什麼呀!你們吵架了嗎?」
神明大人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髮,臉上帶有一點落寞和悲哀的表情,輕聲地說道,「你也知道村子裡年齡最大是丹吧,但她也才不過六十歲而已,很少有人類可以活到七十歲,但這楝樹是我在八十幾年前種下的,所以你明白吧?」
不是太明白地歪著頭,我睜著紅色的眼睛盯著帶著悲傷的神明大人,「可是神明大人你不是活了很久了嗎?」
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頂,他的嘴角明明是勾起的,但眼角是下垂的,他輕聲地用不在意的語氣說道,「我並不是人類哦?」
聽著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令我有點不開心,心裡空蕩蕩的。
抬起頭來,我正視著神明大人那雙漂亮的紅色眼睛,「神明大人,死亡是什麼?」
他有點嚇倒地眨了眨眼,我接著解釋道,「婆婆她們說我的責任是要保護大家不要受傷,阻止任何一個人的死亡,可是我不明白死亡是什麼。」
神明大人不在意地苦笑了好幾下,輕輕地敲了敲我的額頭,帶有溫柔的語氣安慰道,「你現在才三歲吧,不用想太多啦!」
「可是媽媽她還有大概四年就會死吧?而我也不會活得多過三十年。」
「……丹她們說的嗎?」
否定地搖了搖頭,我將身子靠在神明大人身上,輕聲地解釋道,「那是我從其他村民口中偷聽回來的,巴婆婆說這個應該是十歲左右才會跟我說的事情,但我現在已經知道了。」
嘴上喃喃著「是這樣呀」,接著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落櫻』的壽命的確是比其他人要短很多,但重要的是你要活得開心呢,好好地長大就可以了。」
可是我現在在做的事情真的是讓我開心的事情嗎?
今天來接我回去的也是巴婆婆,剛走出房子就看到三個人從不遠處的森林走進村子裡,映入眼簾的是他們身上都帶有大量的黑色液體,那些是「黑」的血。
他們三個的任務就是負責對付「黑」,都是身體質素比較強的人呢!
呆滯地停下腳步,我不自覺地注視著走在最前頭,那個有著一頭金髮的女人,她很爽快地脫去身上弄髒的衣物遞給負責處理的村民們,而她就是我的媽媽,可是她的臉容比我上次見到她時要更加的、疲憊了,看起來更加的消瘦了。
察覺到我的目光,她露出笑容後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下來溫柔地輕撫著我的頭髮,「落櫻大人,有好好地成長嗎?」
我乖巧地點點頭,她立馬露出滿意的笑容。
「那個、辛苦你了櫻花大人,你不會覺得累嗎?」
「並不會辛苦,這些都是我的職責所在。」
在誕下「落櫻」後就會被改名做「櫻花」,負責的工作也是一如地對付「黑」,不同的是她不需要再與神明大人見面,也不用照顧「落櫻」。
但媽媽的壽命只剩下四年,新一任「落櫻」誕生後前一任就會存活大概七年就死亡,據巴婆婆的說法是這段時間裡她身上的力量會慢慢地轉移到我身上。
這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一件事情,每一代都是這樣繼承過來的,可是我卻會感到恐懼。
媽媽是在二十歲誕下我的,好像已經是比較晚的年齡了,那她整個人生也就只能活個二十七年左右,但很多村民都要比她年長,到現在還是精力旺盛的,為什麼媽媽就要死掉了?
我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緩緩從海平面上升的太陽,心裡是亂哄哄的感覺。
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樹幹,輕輕地扯下一片樹葉,毛茸茸的感覺讓我回想起神明大人那個令人心疼的笑容。
「落櫻大人!是時候要下來了啦!」低頭只見來找我的是依瑪,她如常地站在樹底下注視著上方,乖巧的我立馬從樹上跳下來。
依瑪無奈地看著從樹上下來的我,輕輕地嘆了一口後喃喃道,「要是被丹長老發現,你又會被罵了哦!」
唔、雖然都習慣被丹婆婆罵了,但還是會覺得很恐怖呢!
連忙地扯開話題,我快步走到她的身旁抬頭問道,「依瑪,死亡是什麼?」
她有點嚇倒地低頭看著我,糾結地苦笑著,「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話題呢?」
被我回以「先回答我啦」,她思考了好一會後才輕聲解說道,「大概是永遠都見不到吧?」
「那死亡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嗎?」
「一般來說的確是會很令人捨不得的,」依瑪溫柔地跪在我面前,雙眼注視著我的雙眼,「但落櫻大人你不一樣,雖然你會閉上雙眼,但每次轉生都會成為更好的『落櫻』,那絕對不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
因為我是「落櫻」,所以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嗎,我不明白。
為什麼對別人來說「死亡」是壞事,但對我來說「死亡」反而是好事?
現在的我反而有點害怕依瑪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和興奮的表情。
下意識地閃避她的目光,我回頭看向那楝大樹,要不然就給神明大人帶去一片葉子,跟他說它還好好地長大著吧!
甩開了依瑪的手,我雀躍地朝著後方跑去,笑容突然在我的臉上凝固了,只聽見耳旁鑽起一連串急速的踏步聲,而且一直用飛奔的速度靠近著我們。
心頭泛起一種不安的感覺,是一種令我覺得很髒和敵意的感覺,心臟也不自禁地不停地跳動著,瞳孔不自覺地放大著,難不成是!
停下腳步,我恐懼地朝著右方樹林瞥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發狂地衝來的公鹿!
「落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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