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緩緩地停靠在麵包店附近，剛出爐的麵包香飄過大街，驅散了亞瑟方才的壞心情，他展開眉頭，露出略為興奮的表情。有得吃就開心的模樣讓艾文看了不禁失笑。少年雖煩人，但也好打發。
亞瑟的步伐輕快，艾文加快了腳步才跟上他，他們一起打開麵包店的玻璃門。
這家店的規模小巧溫馨，一進門就可以看到老闆在櫃檯和他們打招呼。老闆和里奇一家也算是老相識了。「艾文，好久不見，什麼風又把你吹來？難道琳娜又不煮飯了嗎？」
面對老闆的揶揄，艾文只是聳肩笑說:「我順路來買明天的早餐。你知道的，她喜歡你的麵包。」
因著妻子在這小小住宅區的名聲，總是有人喜歡有意無意地探問他倆的生活，雖然無禮但也不至於要為此大動肝火。琳娜想吃麵包，他就幫她買，就這樣。他總是聳肩、笑笑、轉移話題來保護自己的家庭不落人口舌。
「她喜歡嗎？我可真榮幸。」老闆一臉受寵若驚，隨即又把話題轉向:「不說這個了，你又當褓姆啦？」他向著亞瑟歪歪頭。雖然對於這事，艾文行事低調不想讓人多問，但也沒法藏起一個少年。時間久了，自然有人會過問。
「喔，對。他可會吃了。」艾文說。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dhHn3XIR
而亞瑟在旁邊聽了，對著兩人做了一個鬼臉以表抗議，卻沒料到飢腸轆轆的肚子也同時出聲──
「抱歉。」這下他可尷尬了，好大一聲咕嚕，惹得兩個大人一陣笑，他丟臉得想把臉埋進旁邊的蛋糕裡。
「看來有人餓囉。」老闆說，亞瑟讓他無聊的顧店時光多了樁趣事：「看在琳娜的份上，我給你打折，儘管吃。」
「真的？」亞瑟驚呼一聲，隨即看向艾文尋求同意。
「去吧小子，」艾文笑著拍了拍亞瑟的背，他禁不住那副眼神：「別讓人說我虐待你。」
「謝謝你！里奇先生。」麵包的香味早就惹得亞瑟口水直流，他樂得開始挑選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把方才尷尬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艾文和老闆閒聊一陣後，也開始找起家人喜歡的麵包，並一一夾到塑膠盤上。
琳娜喜歡一切不用烹煮的食材，雖然她沒有直接開口，但透過婚後一週五天外食的洗禮⸺諸如披薩、麥片、微波豆子、炸雞，偶而週末到她娘家吃中華菜，打包後隔天熱了再吃⸺艾文清楚明確地知道了。他樂於享用美食，在老家他一餐可以慢慢嚼上幾小時，但顯然琳娜沒有這個義大利習慣陪他。
那買什麼給喬呢？艾文將目光轉至冷藏的甜點櫃，他一直都是給喬「五歲小孩可能會喜歡」的東西，不論粉紅色或藍色、巧克力蛋糕或是草莓冰淇淋、洋娃娃或是汽車模型，無論艾文給喬什麼，她都會笑得像一朵向日葵說謝謝。他愛死這朵小向日葵了。
最後，他對著老闆指了指小熊圖案的杯子蛋糕。
「我要這個。」
沒想到出聲的卻是亞瑟，艾文愣了愣說，「拜託，你這個年紀吃小熊蛋糕不會太可憐嗎？」亞瑟擺出困惑的表情，艾文隨即意識到自己太刻薄了點，急忙解釋，「我是指小熊，它應該比較希望被，呃，小朋友，吃掉。」
「但里奇先生，我就是想要買給喬吃。」亞瑟一臉這才懂了自己被調侃，回道：「而且你也不是小熊，說不定它很樂意被我吃呢？」他說。
艾文揮揮手，決定讓話題就這樣過去，要是他再狡辯肯定會成為「變成蝙蝠會怎樣？」的問題，但嘴裡卻又喃喃自語要讓喬離亞瑟遠點。他的甜心女兒有點太喜歡亞瑟了，遠超出他覺得「男孩和女孩應該要有的距離」。實際上，琳娜也跟他談過，五歲的喬算不上女孩，亞瑟也只是擅長跟小孩玩罷了。「你只是忌妒。」琳娜如是說。
「所以要幾個杯子蛋糕？那隻熊是新品。」老闆問。
「一個......不，兩個好了。」艾文說。
老闆聳聳肩，端了兩隻小熊出來，放進紙盒裡，也將他們買的東西一一打包、結帳。
「謝謝。」艾文接過紙袋。
「不客氣，記得跟琳娜說我是為她打的折。」老闆說，還刻意地眨了眨眼。艾文笑了。
「我會的。」他說。
他們回到車上，亞瑟啃著屬於他的那份小熊蛋糕，望著路上掠過的一棵棵棕梠樹若有所思。若以時速35英哩來算，要多久才會到學校？他過於專心的在計算，沒聽到艾文的提醒。等他回過神來，對方已經伸手要搶走只剩一個鼻子的小熊，亞瑟下意識的抓緊，「什麼？」
「『什麼？』」艾文刻意重複，把手放回方向盤上，「我說你不要吃得滿地都是。」
「噢，抱歉。」但他才不在乎，「我等下會撿。」
「要吃快點吃，再一下子就到了。」艾文提醒，同時亞瑟的臉也垮了下來，這句話把他從慵懶的車內時光打醒。他必須想點辦法，要是艾文就這樣送他回去，他就只能乖乖拿出那封信了。這不明不白的日子就會因此持續下去，持續到他成年、持續到艾文早他好幾步踏進棺材，最後他會捧著花哭著痛罵現在的自己。
「你怎麼了？」艾文注意到他的沉默，以為他是因為他搶他蛋糕而不開心，「我知道你餓了，但是你可以帶走啊。我買了不少。」
「不，我沒事，麵包很好，謝謝。嘿，你看那隻鳥！」亞瑟說，拔高了聲音，要把對於未來的猜想都抹去。那太慘了，他不會讓它發生，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於是他看到了鴿子──里奇先生你喜歡鴿子嗎？之前教室飛進一隻鴿子但是飛不出去，教室的玻璃太乾淨了，噢還有一次足球隊巴拉巴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用盡畢生的話語想讓時間變長，然而變長的只有艾文困惑的咕噥聲。
「好吧，鴿子很可愛，就是有點吵。然後，我們到了。」艾文說，少年的緊張過度讓他想起了喬嬰兒時期的分離焦慮。他穩穩地把車停進宿舍前的停車格。但是亞瑟十七歲耶？這不對勁。很好，車子沒有出格。但這或許是我的錯......引擎熄火，音樂關閉，艾文停止思考，亞瑟也不再滔滔不絕，車內頓時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艾文率先打開車門，街邊的喧鬧聲瞬間吞沒了他，他站在車旁，敲了敲車身以示催促，亞瑟這才拖著重如鉛塊的腳步下車。
「你東西拿一拿後，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艾文說道。在車邊等著他。
亞瑟揮了揮手以示明白。
「你永遠有事情要跟我說......」他低聲碎念著。艾文不太關心他的學校生活。不吸毒、不偷不搶、參加派對記得帶保險套，如此叮嚀後，轉過身就去擁抱妻女。亞瑟理解這些，也喜歡他們一家，但他還是想讓里奇先生知道，他足球比賽踢進了幾分、體育拿了A、室友暑假去了實習……他想讓他知道，麵包很好吃，但他應該也值得一些擁抱。18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IahlinZO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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