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學姐!映雪學姐!」李子謙一聽到蔡映雪的消息,就奔去她的所在地。這時候,街道上的冰苞逐點逐點地融化,蔡映雪的身體卻還是使不上力。李子謙激動地道:「你沒死真是太好了……不過為什麼你要阻止他呀?明明都跟你說不要了。」
「我只是在阻止一場爭鬥的發生罷了……我不知道,阻止這種戰鬥有任何錯嗎?我們真的不應該這樣做嗎?」蔡映雪感到無力。
李子謙見著蔡映雪殘破不堪的身軀,又看了看停車場的方向,回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這個時候,也得相信他們倆了吧。」
*
西菁街停車場,徐弘達和黃偉豪正在交涉。這時,他們的身邊出現百多次震耳欲聾的落雷,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停車場。雷電落下的地方都矗立著一枝「史詩守衛」。
「徐弘達,你的罪惡,就由我來逐一細數!」黃偉豪抓起其中一枝長矛,指著徐弘達說道。
「你數得完就儘管數吧!」徐弘達也抓住長矛,吼叫著衝向黃偉豪。黃偉豪被這攻擊殺了個措手不及,只能一味躲閃。「你不明白,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被社會的惡意殘殺的痛苦!」
黃偉豪顧著避開徐弘達那勢如破竹的攻勢,沒有回應他的空暇,直至他打了個滾,丟掉手上的長矛,才拉開了一點距離。幸運地,他的身邊插著另一枝「史詩守衛」。黃偉豪用替身拔起它,再擋住徐弘達向他揮舞的長矛。
「我當然知道呀!夏洛特可是死在我們面前的呀!」
「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要再三阻止我?錯的明明是這個世界!」
「嗯,也許你說得沒錯——」
論操作「史詩守衛」的熟練程度,黃偉豪根本不是徐弘達的對手,他擋不住徐的攻擊,使他用來格擋的長矛被甩開。但他在瞬時之間,用替身抓起將掉到地上的矛,再擲向徐弘達。
徐弘達這時把手上的長矛用來防禦,可是畢竟替身所拋出來的長矛,其力量還是會高於身為人類的徐弘達,使他手上的長矛掉在地上。
「但那不是你否定世界的理由!」黃偉豪看緊徐弘達,雙手抓起身邊的兩枝「史詩守衛」,再補充道:「你忍心機糟蹋夏洛特拚了命保護的這個世界嗎?」
「正因為我不想否定她的努力,才會殺死世上的惡人!」徐弘達讓背後的四枝矛懸浮在半空,再把矛頭指向黃偉豪,向他的替身飛去。「俊輝的死,夏洛特的死,這一切都是世界的惡人所害的!無限擴張的慾望,永不止息的惡意,這就是害死他們的兇手!這就是催生出『涅米西斯』的東西!」
「他們如果還在,一定會反對你殺人的!」黃偉豪揮舞著手上的長矛,他擋開了那幾枝長矛,但徐弘達在黃偉豪視線的死角,持著另一枝矛突襲他的腰部。
「閉嘴!」黃偉豪的左腰被劃出一條深深的劃痕;而剛才攻擊的徐弘達,他這時卻眼泛淚光,呼吸也變得紊亂起來。
「徐弘達,這就是你想要的嗎?」黃偉豪一隻手蓋住流血的位置,一隻手撐起自己的身體。「惡意只會產生更多惡意,就像這樣……」
突然,在地上的其中一枝矛用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飛回『第二道風』的右手,矛頭在飛的途中也劃到了徐弘達的右腰。徐即使被深深地劃傷,他卻咧嘴笑了起來,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這我一早就知道了……」徐弘達又抓起地上的一枝矛,再一個箭步衝向黃偉豪面前,向他揮去。「我就是抱著這種覺悟而做事的!」
「那我會證明你的行為和覺悟是錯誤的!」黃偉豪也抓起地上的矛。事到如今,他決定跟徐弘達決一死戰。
徐弘達的「史詩守衛」和黃偉豪那拿著長矛的「第二道風」的攻勢都極其洶湧,它們的速度也跟一般替身有著天壤之別,轉眼間就能擊出三、四道刺眼的火花。不斷衝擊的長矛擊出一股強烈的氣流,如同一股在吼叫的風暴。
徐弘達和黃偉豪紮著馬腳,站在這股氣流的風眼處。即使他們在戰鬥,身上的傷痕愈來愈多,但強大的信念給予他們支撐下去的力量,使他們即使負著重傷,仍能夠在對方面前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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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偉豪在走過來的路上,經過了兩個似曾相識的建築。兩幢建築物的中間本來有一條小巷,那正是他之前偶遇花京院的地方。
『對呀,花京院早己死了,這道小巷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吧。』黃偉豪從褲袋中取出一塊綠寶石,暗暗忖道。
「喂,黃偉豪。」一把清脆又熟悉的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黃偉豪回過頭,一眼就認出了那套深綠色的校服和那粉紅色的頭髮。跟以前的他不同的是,這男人的頭上有著如碎裂的玻璃一般的裂痕。
「花京院,你不是已經……」
「你想得沒錯,我早已被涅米西斯捏碎了靈魂。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你的迷惘所產生的心理作用罷了。」
黃偉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看來你和『涅米西斯』的本體也發生不少事呢。然後現在的你,一方面知道『涅米西斯』是一個非打敗不可的敵人;另一方面,你又希望拯救你那位擁有『涅米西斯』之力的好友。」
「對呀。弄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要殺掉他嗎?我又覺得他有他的道理,不明白他的我又好像沒有殺死他的權利。」
「他有完全控制『涅米西斯』的能力嗎?」
「我想是有吧,他前幾天才消除了兩個人的替身。再者,如果他真的不能控制『涅米西斯』的話,他一早就幹掉我們了吧。」
花京院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他微微笑了起來。「我才不知道呢,殺我的可是那個『涅米西斯』。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以前的我。」
花京院把他認識承太郎的經過娓娓道來。他以前被迪奧的肉芽控制,直至他在一場戰鬥敗給承太郎,再被他拔掉肉芽,花京院才清醒過來。「雖然情況有點不一樣,但你要拯救他的話,就要把那束縛著他的『肉芽』拔掉。」
「我明白呀,但我該怎麼辦——咦?花京院?」花京院的身影就在黃偉豪眨眼的一瞬間不見了。「到頭來也是心理作用呀。」
不過,黃偉豪也大概知道自己該做的事。至於可不可行,卻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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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蔡映雪的戰鬥過後,徐弘達走在街道上,但他的臉上多了幾分忐忑。蔡映雪的話在他的腦袋不斷重複,使得他的思緒都混亂起來。
「就算你殺死了世上的所有惡人,那又如何?」「那是你真正想要的嗎?」
徐弘達當然不想殺人,但他一想起自己的好友是因什麼而死,便抑制不住自己想殺死那些惡人的衝動。在徐弘達迷惘的時候,他抬了抬頭,卻看見一個粉紅色頭髪的女性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這臉孔,他再熟悉不過了。
「夏洛特?」
徐弘達不敢正眼看著夏洛特,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何等骯髒。但是,沒等徐弘達反應過來,夏洛特便緊緊抱著徐弘達,就如一對戀人一般。直至徐弘達說自己快要窒息了,夏洛特才鬆開雙手。「我一直在想,是什麼讓一個本來善良又開朗的孩子,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是我的死?是林俊輝的死?還是一直發生的事倩使然?」
兩人沉默了十秒鐘。
「其實我很高興,你會為我的死感到憤怒及悲傷。不過我更希望的,是你們即使面對世界的殘酷、人類的惡意,仍能以健康的心態面對一切。」
徐弘達仍然呆若木雞,此刻的他其實聽不進夏洛特的話,但他卻沒有駁斥的衝動。
「你的人生缺少了最基本的元素——愛。我明白的——那份撕心裂肺的呼喊後,卻只換來冷漠的眼光的那份心情。」夏洛特又給徐弘達一個擁抱,「可是現在的你,身邊明明有那麼多人,而且其中兩人又被你所拯救,為什麼你還要自己背負一切呢?」
淚水又在徐弘達的雙眼打轉,「我……你是為了保護我而被殺死的,你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你一開始就決斷一點,把我帶回去的話,根本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亡……」
徐弘達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對過去的種種執念在傷害自己身邊的人,所以他這次為了不讓歷史重演,他才甩開身邊的所有人。
「嗯?Vincent是這樣說的嗎——那不可能呀,以我對他的認識,他想也不會這樣想呀。算了,反正你一會之後就見他了吧?」夏洛特的雙手搭著徐弘達的肩膀,鼓勵道:「守衛有時也要捨得讓人守護自己呀。」
接著,夏洛特徑直穿過徐弘達的身體,待徐弘達扭過頭來,夏洛特的身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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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現在的停車場。
徐弘達和黃偉豪身上被飛舞的長矛劃出至少數十道疤痕。但即使如此,長矛的速度卻愈來愈快,沒因為徐弘達和黃偉豪所受的傷和所感受的疼痛而停止。
也許,在他們堅定的信念和目的面前,當下所受的傷根本不值一提。
剛才在停車場上插著的百多根長矛,現在卻散落一地,有些斷了手柄,有些崩了矛頭,有些則化成木與鋼的碎片,完好無缺的矛卻寥寥可數。
黃偉豪手上已經沒有長矛了,所以他朝著徐弘達一個助跑, 再在徐弘達面前用替身伸出右直拳,重重地擊向徐弘達的臉上。徐弘達也早已看出黃偉豪的動作,於是他叫出「涅米西斯」,同樣地用右直拳打向黃的鼻樑上。
兩人被這樣的攻擊擊倒了。徐弘達被擊倒的同時,心裏好像有一堵牆也同時被打穿了。他們在停車場的天台乏力地呈「大」字形的躺下,沐浴在自己無數道傷口流出的鮮血上。
他們很想站起來,但他們連撐著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原地朝著,大口大口地呼吸。 過了良久,黃偉豪才開口道:「徐弘達,你的感受稍微好一點了嗎?」
「為什麼……都到了這一刻,還顧著我的感受?你不是一個警察嗎?不把我抓回去、讓正義得以彰顯嗎?」徐弘達問道。
「對呀,我是一個警察……但這一刻,我是你的好友,一個希望你從傷痛、悲傷、絕望中走出來的好友。」黃偉豪回道:「在你之前的狀態不由分說的把你抓回去,我不認為那是正義。」
「那你現在想抓了我嗎?」
「怎會呢。」
徐弘達「噗嗤」的笑了一聲,之後再一個勁地傻笑。「黃偉豪呀,你終究是把人類想得太簡單……我已經是一個壞掉的人了。以前我殺人的時候,就想著我長大以後不再用替身傷害他人……不過現實就是,我長大後殺的人,比起以前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後我再經歷更大的傷痛時會做什麼?如果下次離開的,是你們的話,我又會怎樣?不要忘了……對擁有『涅米西斯』的我來說,毀滅世界並不是什麼難事。」
說畢,徐弘達在自己的胸前召喚出一枝「史詩守衛」。這次,替身的矛頭指向自己的胸前,而見狀的黃偉豪便立即用盡全力,爬過去徐弘達的身邊。
「總會有方法走出來的!徐弘達!」他想阻止徐弘達做傻事,但徐弘達似乎無動於衷,道:「最後……多謝你們,雖然才認識幾個月,不過我感到挺幸福的。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這種東西……」
下一刻,長矛便刺穿了徐弘達的胸膛,使他立即斷了呼吸,徹底死絕。他斷氣之前,想起了以前與林俊輝的校園時光,與夏洛特他們共同奮戰的回憶,還有他生前認識過的其他人……
『這個地方,就拜託你了,黃偉豪……』
「徐弘達!」黃偉豪喊得聲嘶力竭,淚水如瀑布般流出,但再也喊不回徐弘達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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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車場上的半空,徐弘達和「涅米西斯」在對望。
「那就是你想做的嗎?不像你呢。」涅米西斯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繼續以自己的方式來幫助別人。」
徐弘達擺了擺手。「沒關係的。我相信他們能創造出來的,一個善良的人會同被善待的世界。我們就只有拭目以待的份,對吧?」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有趣了吧,徐弘達。這次附到你身上算是幸運吧——至少比以前的人好太多了。算了,希望我再也不用附身到別人身上吧?」
徐弘達的靈魂消失之際,他回了「涅米西斯」一句話:「不要小看他們呀,他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涅米西斯在徐弘達的靈魂消失後,只是會心一笑,隨後又在大氣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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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香港中文大學。
蔡映雪在心理學系的一個房間面試。當她被問及為什麼要唸心理學時,她便把自己與徐弘達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這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情吧……我認識了一些人,他們在我最低沉、最失意的時候把我拉了出來。不過其中有一個男人,雖然像是拯救了無數人,但是他卻敗給了自己的內心……我希望自己能阻止身邊的人,成為第二個他!」
她真誠的分享讓三位面試官都會心一笑,想不到現在還有對心理學保持希望的人呀。即使面試的教授很滿意蔡映雪的答案,他們都告誡蔡映雪,心理學在香港是舉步維艱的。
然後,蔡映雪就走出中文大學了,等待著他的人只有李子謙。他們今天約了黃偉豪吃午餐,但黃偉豪在過來的途中,看到三個小孩對一個小孩拳打腳踢,並不斷朝他吐口水,於是黃偉豪把他們帶到警局,並把他們的家長叫來訓話一番。所以他們只好下次再見了。
「涅米西斯」在半空俯視著幾人,感嘆道:「徐弘達,你果然沒看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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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席捲全港的「史詩風暴」。
願天下間善良之人,都被他人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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