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Flycation呢件事真係咁簡單？》 - 四十三、別了（殷琳視角）

「唔好打喇，你哋快啲走啦，再唔走就趕唔切喇。」

突然之間，一把沒有感情的聲音從牢籠中發出。

我們幾個都將目光轉向了獄中的渡廷。

此時的他正背向我們，身影也站在獄中的暗角之中，不但他的表情，即使連他的身影其實也不容易看清楚。

而他這樣形單隻影的站著，同時也增添了他一人在獄中的孤寂感。

「出翻嚟啦阿廷，你無必要代佢死㗎！」楊格緊握著牢籠的鐵欄向裡面喊話。

「放心啦，我係自願㗎。比起我嘅存在，佢的確重要得多，至少要有佢你哋先可以翻到去。而且我嘅殷琳已經死咗，但係佢嘅殷琳依然喺度，既然係咁，我都唔介意成人之美嘅。」渡廷繼續背向我們，或者是他刻意不想讓我們看到他的表情。

聽到渡廷的說話，其實我也想像楊格一樣勸他出來。

可是我也知道，若是勸他出來，那就等於要把我身邊的阿廷換回去。

道理上，我知道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情感上，我卻說不出半句話。

「你哋唔好擔心我喇，快啲走啦，只要你哋平平安安就得㗎啦。」籠中的渡廷說，語氣中有一種勉強開懷的感覺。

而我發現，我身邊的阿廷此時已淚流滿面，但他一邊狼狽地抹著根本抹不完的淚，一邊對我們說：「我哋唔好要佢白白犧牲，走啦。」

既然阿廷如此說，我知道事情已經到了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只有向著牢獄中的渡廷深深一鞠，低聲說了一句：「多謝你。」

我說完了，正準備舉步而行時，聽到渡廷在獄中輕輕地回應了我一句：「祝你以後幸福。」

聽到他這句輕聲的最後祝福時，雖然我跟渡廷只是認識了三天，可是也難掩傷感之情，不禁落淚。

「多謝你最初打電話俾我啊！無你，我一早就俾人殺咗！我永遠都唔會忘記我哋點樣從紅隧度死裡逃生㗎！」楊格一邊大哭，一邊向著獄中喊話，然後不等牢籠中的回應，便急步拉著湯浩禾跑開了。

我感受到，他應該是怕自己再多聽一句渡廷的話，或者會更為不捨。

最後一個跟渡廷道別的人，是阿廷。

他也像我一樣，向著牢籠認真地鞠了一躬，並且放任眼淚蓋掩了臉龐，帶著哭腔地說：「多謝你，我會努力咁完成你嘅希望。」

希望？難道渡廷將最後的遺願交付到阿廷身上嗎？

只聽獄中的渡廷笑了一聲，然後回應了一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加油喇。」

就這樣，阿廷一把將臉上的淚涕一併抹去，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件事物。

我認出，這是我剛才交給渡廷傍身的黑盒子。

阿廷將黑盒子交給我，然後說：「我身體受傷太多，用唔到部機，唯有靠你喇。我已經將燈塔外面嘅石洞位置輸入咗部機，亦都已經做好哂setting，你而家用翻平時穿梭平行世界嘅方法，首先用腦電波控制部機送我哋出去先。」

聽著阿廷的話，我馬上將黑盒子拿好，然後心中默念著「傳送」的指示。

果然不出三秒，黑盒子就似投影機一樣，在牢獄的牆壁上放映出一道藍色虛幻不定的門。

「呢個……就係你哋『善界』隨意打開空間嘅科技？」湯浩禾在一旁看著，表情既似是嘆為觀止，同時又顯示出他自愧不如的可惜。

「行喇。」阿廷率先打開了藍色虛門，門後赫然已是石洞的景色。

於是，阿廷先行走過虛門，然後是楊格拉著湯浩禾，而最後則是我。

當我將要踏進虛門之時，我不禁回頭多看了牢籠裡最後一眼。

這時候，渡廷應該以為我們已經離去，所以正要轉身過來。

就這樣，我們有了一秒的四目交投。

短短一秒，我看見了他兩個眼框中的淚水，還有眼中盡是不捨之情。

他，沒有口中所說的灑脫。

但正當我打算再跟他道別之際，他卻馬上把身子再次轉向牆壁，示意不想跟我對話。

我知道，再留下也只會徒添大家傷感。

所以我無聲地再次向他鞠躬致意，然後便馬上踏進虛門之中。

當我走過虛門時，發現阿廷和楊格已經將湯浩禾綁好並放在一旁。

而楊格準備攙扶的對象，改為了臉色極為蒼白的Nic。

這時候的Nic上半身染滿血污，氣若懸絲，但他總算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將性命維持到我們回來的這一刻。

「撐住啊Nic，就快翻到去喇！」楊格一把扶起了Nic，並在他身旁為他打氣。

「嗯。」幸虧Nic仍有餘力回應了我們一句。

當Nic與楊格在互相鼓勵的時候，阿廷卻從我手上取過了黑盒子。

「阿廷，係咪而家做多一次轉移翻去『善界』啊？」我馬上問他。

「係，我Set緊部機，不過一陣唔可以喺呢個窿度做轉移。」阿廷一臉認真地在黑盒子上左按右按著。

「點解嘅？」旁邊的楊格聽到，問了一句。

「呢部機雖然可以打開空間同平行世界轉移嘅虛門，但係問題係佢會喺現場留低呢度門，足足會維持三分鐘嘅開啟時間。」阿廷一邊說，一邊向我們身後一指。

果然，剛才我們用作從牢籠來到石洞的傳送門依然存在。

「如果我哋喺度打開去『善界』嘅時空門，好大可能就會俾Psyche嘅追兵發現『善界』嘅位置，咁就等於引清兵入關。所以，我哋就算要轉移，都要搵一個唔容易俾追兵去到嘅地方。」阿廷一邊說，一邊指示我們離開石洞。

於是，我們就將湯浩禾遺留在洞裡，並扶著Nic走出石洞。

阿廷領著我們一直向蒲台島的盡頭走，直到走近海旁。

「我已經set好咗部機嘅新位置，一陣，由殷琳攞住機器，然後我哋一齊跳落海。當殷琳你喺心入面數三聲之後就用腦電波打開傳送門啦。只要傳送門喺水入面，敵人就唔會咁容易搵到。」阿廷一臉認真地解釋著，「但係當然，傳送門本來係一個無形嘅空間，入到水入面就可能會跟住水流移動，所以我哋一定要盡快入到傳送門度，如果唔係，可能最後我哋只會一齊喺水入面浸死。」

「好難搞喎，聽你咁講連顧掂自己都咁難，仲要阿Nic而家咁樣……」楊格雙眉皺了起來，面有憂色。

阿廷尚未答話，我們卻聽到身後傳來了急速而密集的腳步聲。

我回頭過去，靠著雲霧後些微的月光所映照之下，發現從燈塔中正有一大堆黑衣人湧出，並向我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雖然我們與他們之間尚隔有一堆需要手腳並用來爬過的亂石，但若然他們要追上我們的位置，也不過是三分鐘之內的事。

「前面嘅人唔洗走啦，你哋留喺監牢嘅人已經俾我哋殺咗，你哋再走都只會係一樣下場。如果你哋肯停低，只要交出周渡廷，你哋都可以唔洗死。」

這時候，黑衣人在我們身後發出廣播。

聽著他們的話，我知道渡廷已經為我們犧牲了，我心中不由得感受到一陣心酸。

「大家聽到啦？你哋應該唔會信Psyche會俾條生路我哋掛？而家就等於以色列人過紅海，未過之前，無人知道係咪一定會安全。但係唔過嘅話，就一定係死路一條。楊格，你唔係要翻去見你爸爸媽媽咩？」阿廷望著楊格，雙眼中展露出平日有的信心。

「嗯，我明啦，搏就搏啦，最多咪死。」楊格肯定地點頭一下。

「嗯，我都唔會咁易死嘅。」Nic擠出了一個笑容，用氣聲回應著。

當阿廷將目光轉向我時，我向他一笑，然後挽起了他的手。

我的意思是說，只要是你的決定，我就相信。

阿廷明白我的心意，向我報以一笑，然後將黑盒子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知道，這就等同於將所有人的性命都交到我手上。

我也知道，這就是阿廷對我的信任。

這時候，阿廷已經在另一邊拉起了楊格的手。

「既然係咁，我哋就一齊跳喇。希望轉個頭，我哋『善界』再見。」阿廷說了一句，開始拉著大家衝向石堆的盡頭。

然後，我們四人就此一躍而下。

「沙啦」一聲，我整個人就此墮進海裡。

原本在背後那些黑衣人的腳步聲和吆喝聲，一瞬間全被海浪聲所取代。

我感到整個人一直往下沉，猛烈的海浪差點就將我儲起的一口氣沖擊而去。

但在大浪之中，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牢固地捉緊著。

是阿廷。

他的大手提醒了我，他們還需要我去打開傳送門並將他們送回「善界」之中。

大家的安危都在我手上。

所以，我馬上握緊了手上的黑盒子，然後在心裡開始傳送著「打開傳送門」的指示。

不到片刻，我在海裡勉強地打開了眼睛，只見眼前果然出現了一道正在發出虛幻光線的門。

這道門，距離我們甚近。

阿廷和楊格同時地拉著Nic，並跟我一起游向前方的傳送門。

但就在這時，一道澎湃的水流在我們和傳送門中間沖過，一下子竟然將我們與傳送門的距離拉遠了。

即使如此，我感到身邊的手傳來了更大的力道，把我拉向傳送門的方向。

我轉頭望過去，阿廷和楊格正咬緊牙關，向著傳送門游去。

而我也在盡力地踢著腿，試圖令我們更接近傳送門。

偏偏這時候的水流卻越流越急，這不但使傳送門開始隨水流而去，更讓我們四人開始身不由己地被水流沖去。

雖然我們跟傳送門被沖帶的方向是一樣的，可是，若然我們一直未能進入傳送門，我只怕我們四人難以堅持閉氣，然後會在水裡遇溺。

所以，我在拚命地游，不住地向前游。

無論是為了Nic、為了楊格、為了在獄中的渡廷、為了阿廷，或是為了我自己，我都需要努力地游下去。

我一直在游，直至我終於覺得自己來到了傳送門伸手可及的範圍。

也是在那一刻，我的力氣剛好用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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