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石洞內的氣氛從悲傷轉為緊張凝重。
我、楊格和Nic都屏息以待地看著殷琳手中的手錶。
我相信,他們也沒有忘記,一隻手錶為我們昨晚帶來了多少的災難。
「你哋做咩望住我隻錶?」殷琳輕輕掙脫了Nic的手,疑惑地問我們。
「你由落機開始就一直都戴住隻錶?」楊格的一雙大眼睛完全反映出他現時的緊張。
「嗯。」殷琳似乎也感覺到大家的反應異常,所以即使點頭也點得小心翼翼。
而我們三人得到了殷琳的確定後,彼此再次對視一眼,疑惑的氣氛再次升溫。
由於大家都默不作聲,所以楊格率先提出了自己感到疑惑之處。
根據昨天所知,HKexpress機上的每個人的手錶上都被安裝了追蹤器,是「Psyche」提供給「獵殺遊戲」參加者用作追蹤獵物(也就是我們)的工具。
而殷琳戴了手錶一整晚卻沒有遭到「獵殺遊戲」參加者追殺,這是為第一個疑點。
當然,這也不是不能解釋的。
其中一個我能想像到的合理解釋,就是因為殷琳留在蒲台島上,而蒲台島在下午五時封島,所以即使到了「獵殺時間」,也沒有參加者可以登島追殺她。
可是,更大的疑點就來了。
從昨天Jeffery的口中可以得知,「Psyche」本身作為「獵殺遊戲」的賽事管理員,他們當然有可以追蹤獵物的方法。
換言之,「Psyche」一定知道戴著手錶的殷琳正在偷藏在蒲台島上。
既然如此,為什麼「Psyche」不馬上採取行動派出黑衣人把她捉走或趕走,反倒任由她平安地在島上準備渡過第二個晚上呢?
楊格的想法,不但Nic聽得頻頻稱是,就連因為悲傷而腦袋轉動不了的我也點頭認同。
在充滿未能解釋的疑團的狀態下,殷琳向我們問了關於黑衣人和「Psyche」的事。
於是,楊格向殷琳精簡而快速地解釋了一遍我們三人昨天所經歷的事情,好讓她明白我們口中的「Psyche」組織所謂何事。
我們昨天的奇怪經歷令殷琳聽得相當入神,她時而眉端隱有蹙容為我們擔心,時而面露憂色地為我們緊張。
而她最有反應的兩個時刻,一個是聽到Jeffery為我們而死的部分,殷琳竟然聞訊落淚;而另一個則是她聽到Jeffery提起要我們切記救出周渡廷的一段。
「Jeffery係阿廷嘅好朋友,亦都係工作嘅partner,我同佢都識咗好多年啦。估唔到而家佢竟然死咗,而阿廷又俾人捉咗……」殷琳垂淚說著。
一時間,殷琳和我浸沒在悲傷之中,而楊格和Nic則為愈來愈多的疑團而苦惱,石洞中的我們都紛紛沉入了各自的沉默與迷思當中。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殷琳突然動手解開手上錶帶,然後邁步向石洞外走。
「你想去邊啊?」Nic把殷琳叫住了。
「呢隻錶咁危險,我攞出去掉落海先。」殷琳搖了搖手上的Apple Watch。
Nic聽了,似乎是覺得殷琳的行動合理,所以不再阻止她,繼續自己低頭思索了。
「咪住。」
這次發聲的是楊格,再一次將想要動身的殷琳叫停。
殷琳又回過頭來,不解地看著楊格。
「呢隻錶,可能會幫到我哋。」楊格一邊說,嘴角一邊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
而我馬上就聽明白了楊格的意思,因為他所說的,跟我剛好想到的正好吻合。
剛才雖然悲傷的感覺一直充斥於我腦海之中,但由於事情發展過於離奇,所以我嘗試分心片刻,將心神轉移到思考關於殷琳手錶的事情。
當我的大腦回到理性運作時,思緒漸漸地就理清了。
殷琳手上戴著手錶,證明她的行動一直在「Psyche」的掌握之中。
可是,她卻沒有被「Psyche」所驅逐或捕捉,某程度上可以理解這情況為「Psyche」默許了殷琳留在島上。
當然,我難以猜想殷琳被「默許」的原因,但至少我可以肯定,似乎只要殷琳平穩地被監察著一舉一動,她是可以繼續留在島上。
因此剛才若殷琳扔棄手錶,反而會令「Psyche」失去對她的監控,這樣就可能引來「Psyche」的懷疑,甚至可能令「Psyche」出手對付殷琳。
所以手錶雖然會令殷琳的位置暴露在敵方眼中,卻同時幫助她避免被驅逐出島外,可算是我們四人現在的護身符。
當我用這番話向殷琳和Nic解釋之後,他們才恍然大悟地明白了楊格的意思,而殷琳也趕緊將手錶重新戴到手上。
這時,楊格再次帶著笑容站了起來並說:「阿廷,雖然你解釋得好啱,不過,其實我諗到呢隻錶嘅用途唔止咁少。」
他這話一出,便將我、Nic和殷琳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楊格乾咳一聲,一雙大眼睛展現著信心和肯定的眼神,然後說:「而家其實我哋都好清楚,我哋大家嘅目標,都係要搵翻周渡廷出嚟。而唯一嘅線索,就係靠住手稿上面嘅座標而搵到嘅蒲台島附近位置。其實當我見到呢座燈塔不斷有黑衣人走出嚟,我已經開始喺度諗,好有可能,其實燈塔嘅裡面,就係『Psyche』嘅地盤。亦都因為咁,所以我哋用手稿搵出嘅座標,表面上係講緊個海嘅範圍,其實好有可能係因為海下面就係『Psyche』嘅大本營之類。
如果成件事真係咁,就代表周渡廷俾人捉咗嚟『Psyche』嘅大本營,其實聽落都幾Make sense。若然我嘅推測正確,咁我哋嘅下一步,就係要潛入燈塔內部。」
楊格此言一出,我、Nic和殷琳都露出了一個意外的表情。
「潛入去?點潛啊?啲黑衣人有槍㗎,俾人發現咗咪死梗?」Nic語氣帶點慌張地問。
「用隻錶。」楊格輕輕一笑,指了指殷琳手上的Apple Watch,「由Jeffery嘅錄音入面我哋已經知道,要潛入『Psyche』其實唔難,因為嗰度個個戴哂面罩,必要時仲可以用外套頂帽遮頭,真係唔除罩就認你唔出。所以,呢一點絕對有利於我哋潛入『Psyche』。
跟住落嚟嘅問題係,我哋可以點樣潛入『Psyche』。Jeffery之所以可以潛入『Psyche』,係因為佢打低咗『Psyche』嘅人,然後好似打GTA咁拎咗對方嘅裝備。所以,我哋可以照辦煮碗嚟一次。」
我、Nic和殷琳聽著楊格胸有成竹地說著他的計劃,但我們三人明顯是仍未明白他的用意,所以只好繼續忍耐著疑問,等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Jeffery喺錄音講過,呢個世界嘅人互相猜忌,所以情願禁止使用類似閉路電視嘅裝置,以免互相洩露機密或者留低證據。換言之,雖然殷琳手上呢隻錶可以監視殷琳喺島上面嘅位置,但實際上係睇唔到佢嘅行動嘅。既然係咁,如果我哋令殷琳嘅追蹤器出現奇怪嘅反應,黑衣人就一定要親自出動出睇下發生咩事,咁樣,我哋就可以佈陣等黑衣人出現嘅時候捉咗佢哋,然後拎哂佢哋嘅裝備,方便我哋潛入『Psyche』。」
說到這裡,楊格稍為頓了一頓,Nic馬上就插嘴問了一句:「我唔明喎,即係點樣令殷琳嘅追蹤器出現奇怪反應啊?仲有啊,我哋又無Jeffery咁好打,點可以捉到啲黑衣人呢?」
楊格似是早料到會有人有此一問,所以非常從容地微笑著開始解釋他的想法。
這一晚,就在楊格的解釋、我們的理解、以及一同為這潛入『Psyche』的計劃完善而作出討論之間結束。
不經意間,我們迎接了在這個奇異世界的第二個日出。
當沉黑的天空逐漸變成灰白,我們四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來到洞口,感受著天與地同時變幻的時刻。
我相信,即使我們四人看著的是同一片天,但我們必定有著不一樣的心思。
楊格應該想著他的家人,Nic應該想著如何保命回家,殷琳應該想著救出周渡廷的方法。
而我,標準句法來說並不是在「想」,而是在「懷念」著一個人。
那一個,我一直為她奔跑著、生存著,如今卻比我先走一步的人。
在黑暗與前路茫茫的時刻,每個人都需要一個信念來活著。
正如Jeffery曾在隧道中向我提過的,要記住自己跑到隧道的目的,那麼我就知道為何要跑下去了。
可是,當我現在連唯一的信念都消失了的時候,到底,我還該為著什麼而努力生存呢?
這時候,因著雲霧背後的太陽升得更高,天空似乎又轉白了一點。
可是,我的心卻沒有隨著天色而轉變,依然是一片漆黑。
也許,是因為我失去了內心中的太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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