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駕位置上,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明明還沒到會場,現在就很忐忑不安。不只是對於待會的情形感到陌生,最主要還是因為自己身上所著的服裝。
深藍色的魚尾裙,後擺雖拖尾但裙襬不落地,前面裙襬則恰好蓋過自己的雙膝。
就是因為這身服裝恰到好處,才更加感到不快──他是怎麼知道的……瑟是怎麼知道我的膝蓋有傷疤。
這件事自己從未提及過,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就算留疤也是淡到除非近距離的細看,不然也看不出來的程度,而當時受傷的事情自己並沒有跟任何人說,等待痊癒的過程也是經常穿長裙遮蓋自己的雙腳,走路更是盡量讓自己保持自然,根本就沒有人發現過,況且事情發生的那一陣子,早就與兄長疏遠很多了……但如今現在這身他所準備的連身魚尾裙,很明顯的,就算沒有當場問他,他也沒有戳破自己的疑慮,也很清楚地知道這個答案──兄長對自己一清二楚,也許就連自己的秘密,不管是什麼,他都知道。
這樣的疑慮,讓現在的自己無法保持鎮定,還很惶恐。
「太好了呢,衣服比我想得還要適合,尺寸也很合身。」掌握方向盤的兄長在這時開了口,打住正胡思亂想的自己。
「……我們明明沒有一起逛街過,也沒有說過服裝的話題,哥哥你是怎麼知道我衣服的尺寸的。」
「知道妹妹的這點小事並不困難吧,畢竟都身為西西的兄長了,這根本沒什麼。」聽得出來他對於被問及這個問題還覺得小題大作,口氣好像帶點輕蔑。「還好長度剛剛好呢。」
這是在……說連衣裙的總長嗎,還是真的如自己多慮的那般──是指前擺剛好蓋過膝蓋的長度呢。
還沒抵達,心裡就已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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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紅毯上,經過兩側牆上輝煌的壁飾與畫像,總覺自己正踏著永無止盡的迴廊,而身處之中的自己正是於這個世界突兀的存在,如此格格不入,哪怕自己穿了一襲華麗的衣裳,臉上也塗抹精緻的淡妝,不太濃,卻算得上得體,可還是無法融入這上流的階級社會,氣質、個性,以及梳妝打扮都是臨時抱佛腳,這肯定只會讓別人認為是硬要擠進貴族間的暴發戶罷了。
如果不是父親『要求』的『必須』,自己不會來這裡,甚至跟兄長一起。
來到大廳的門前,更是讓人感到寸步難行,只要推開了門,自己就得好好融入現在的世界裡。
「西西,挽著哥哥的手吧,這是宴會基本的禮儀哦,一起前行的男女方必須結伴而行才不會對彼此失禮哦。」
「……唔嗯。」
自從主動避開兄長之後,就沒有碰觸過兄長,連牽手都沒有,突然要挽手臂還真是讓人無法適應。
但,也只能照做了。
門口的侍衛雖然表情看來有點訝異,似乎視線還瞄向後方的柱子上掛有的時鐘,但也沒有搭話,直接幫忙推開了大門。
刺眼炫目的光亮映入眼簾,再次睜開眼後,已是清晰可見而盛大莊重的宴會,雖然現場人還沒有很多,但已有幾人,牆邊兩側也擺有長桌,放了許多精緻可口的小點心,就如真正的社交舞會一樣。
每個人的服裝都比自己還要華美,女性的妝容也比自己更加艷麗動人,而現在的自己就算經過打理儀容,還是醜小鴨妄想跟天鵝比拚一般,更感到窒息。
才剛踏進幾步,就要無法呼吸了。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下意識地欲往身旁挽著的親人求救,抬頭一看,正見瑟單手持著手機,拇指觸及螢幕上的鍵盤,不知是在打什麼字。
「嗯?西西,妳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呢,我去幫妳拿杯飲料吧。」
發覺我的異樣,瑟似乎也恰好用完了手機,收起口袋後將我留在這裡,獨自一人往角落前去。
「等、等等……!哥、哥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此時此刻,我害怕得無法說出口,似乎因為陌生的恐懼還是被現場過於隆重的氣氛而壓迫,儘管宴會看起來還未開始,卻因為能感受到周遭不少人對自己投來的目光,好像竊竊私語,那樣的讓人不適。
好奇怪,太奇怪了,明明自己沒做什麼事,什麼事也還沒開始做,僅僅站在這裡而已,卻能瞧見周圍的人看待的眼神似乎頗具敵意,各個角落的女性還互相跟旁邊的人議論紛紛的樣子,就好像是在說──怎麼會有個泥巴的孩子誤闖聖域呢。
這裡不是自己應該待的地方,就算是剛踏入一步,也是個錯誤。
感覺到無止盡的責備在心裡不斷撻伐自己,快要喘不過氣時,一聲呼喚自背後傳來,及時止損內心的惡耗。
「西西吧?是西西沒錯吧!」
轉頭看去,是過往曾見過的面容,還是與自己身上的傷疤最息息相關的人──兄長的朋友。
「我果然沒看錯!真是好久不見了,妳怎麼還是那麼小隻?雖然跟小時候相比是長高了一點沒錯啦。話說,妳怎麼在這裡?」
「唔,是父親要求的……」
「欸?是這樣嗎?」那人很是意外的驚呼一聲,「沒想到妳爸會讓妳來,明明之前都不讓妳參加的,雖然全家出席宴會是很正常沒錯,但這不是普通的宴會啊?」
「什麼?」
「妳不知道嗎?哎,該說妳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單純哎──妳不覺得這裡男女比例很懸殊嗎?」往一旁觀望,這才發現女性的人數遠多於在場的男性。這人聳了下肩,說:「身為一家人要共同參與也沒錯啦,但很容易模糊焦點吧,一般來說這種性質的宴會,當家不會讓女兒出風頭的──這可是妳爸為瑟那傢伙舉辦的相親舞會啊。」
接著,我什麼也聽不見了。
連不久後兄長持著一杯果汁過來,與好友搭話的過程,全都聽不進去,講了什麼,雙方又是什麼表情,全然都記不清,就好像在得知的那一瞬間,與這裡的世界就此劃清了界線,意識徹底排空。
甚至宴會已然開始,見上後來抵達的父親,那嚴肅又盛怒的面容,才提醒了自己──根本不是父親的要求,而是兄長不但未經父親同意,也欺瞞了我,擅自將我帶來這裡的。
我就這樣處在一個根本從頭到尾沒有能夠容納我的地方,全盤接受兄長的惡意──哥哥啊,您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想法,居心叵測,帶我到這裡呢……為什麼要一再對我潑冷水,一直提醒我這個人自始至終本就未被世界接納的事實呢。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b2o5GSg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