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到這所學校,轉進這個班級,已是一個禮拜的事情。在適應初期,我就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班上的確如自己所想,這不管在哪間學校哪個地方都會有一樣的現象──可班上的小圈圈,小團體,莫名得多,甚至我還能感受到,這些小團體的向心力不是普通得強,而且還能真正合為一個大團體,就如同班級裡的精神所在,是個真正的核心似的。
唯獨,有個人不一樣,特別的不同,他不在其中,簡直是班級裡的清流,就好像不願同流而污的白點,在這之中是獨特的存在。
當然,這不是他本人刻意為之,而是其他人共同為之。
非常奇怪,不知道為什麼,班上的所有人都排擠他,而且是一致的決定,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嗯,不過還是有少數幾個是沒有動手的人,可也不願出手搭救,大概都是保持著明哲保身的心態,不想攙和太深吧。
但,這在我眼裡看來,都是見死不救,都是共犯。
有時候只是分組的時候孤立他,這恐怕還算輕微,因為這只是普通的「排擠」而已,更嚴重的是──將他的課本藏起來、桌椅搬到其他地方、個人物品潑滿醬料,還有將他鎖在廁所隔間裡,那些人的行為越來越惡劣。
如果沒有特別去留意,他這個人就消失在教室裡了,當課堂沒有出席,我就猜到肯定又是被鎖到哪個地方去了。
我曾問那些同學為什麼要這麼做,動機為何,有什麼深大的仇恨讓全班一起這樣對待他,但得來的回答,的確讓我大吃一驚。
『她很噁心啊,她可是家人外遇的私生女呢!這樣對感情不忠的家人,小孩也是敗類啦。』
我很錯愕。
但緊接而來,更多的情緒,是憤怒。
這種沒憑沒據的指控算什麼?就算是真的,也輪不到他們說嘴,那是上一輩的錯誤,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也是個受害者──這是我打從心底真切的想法。
不過,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指控?若屬實,怎麼會有人知道?甚至搞得全班都傳得沸沸揚揚的?
我想我不可能知道這個答案,所有流言蜚語的源頭,都很難追溯回去,況且可能都是些匿名者在造謠。
我僅認為,現在我能做的,就是讓這樣明明不該受罪的人不再痛苦下去。
我開始站他那一邊,會去注意他有沒有被別人帶到其他地方,會去幫忙收拾他那些被丟亂的物品,經常跟他一起還要晚放學,就是為了陪同他清理。
因為我看不慣,看不慣他受到這樣糟糕的對待。
可是,我的能力有限,我也僅能盡這微薄的力量。
我沒辦法阻止其他同學對他的欺凌,我找不出團體的核心,也說服不了他們停止霸凌的行為,我對此很無能為力。甚至,還因為我的協助,我的阻撓,讓那些同學的行為變本加厲。
有次看到他全身溼透的回到教室,那一刻我瞬間發覺──班上的所有人都是罪犯,是不可饒恕的惡人。我發現這不是光用言語就能結束的事情,因為我發現他們的眼神都很惡劣,他們看待他的眼神讓我無法接受。
這也讓我感覺有似曾相似的經歷。
太熟悉了,我終於想通為什麼我這麼看不慣他備受欺負了──原來他跟我一樣,我們同病相憐啊。
我也是在同樣的眼神,一模一樣的目光之下,一路走過來的。
他們的視線,再次讓我體認到──這個世上真有惡魔存在。
可除了那些同學,某一日,讓我感受到非比尋常的不適,超出那些人的惡意更甚的程度,是突然初見的人。
「妳在這裡啊,西西。」
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我與他的面前,滿面禮貌的微笑,我卻能看出那張臉上半點笑意都沒有。
不知為何,班裡的同學看待他的眼神都盡是瞧不起的目光,因為他們認為他是『破壞原生家庭的兇手』,可是這個男人看著他的眼神,卻並不只是如此。
好奇怪,明明聽他說是他的兄長,我也認為因為遲遲等不到他回家,那個人才會來學校接他,可為什麼他的表情卻看來太過平靜,甚至平靜到好像不以為意,對自己妹妹晚回家的情形早已見怪不怪的樣子。
那難道不是他的哥哥嗎?不是他親愛的家人嗎?還是說……就跟那些同學一樣,有著同樣的眼光,將他視為親人外遇的產物?畢竟……倘若傳聞真實,這個人也是受害者,所以會這樣認為也不奇怪?
這樣想,好像很合理,所以可以對他在校生活的真實情況視若無睹──至少我認為家人不可能會不知道吧,他受霸凌的期間並不短。
這是我的猜測,可當我這樣一想,又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盯著他的眼神。
總覺得……為何有一種不尋常的不協調感。
我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我先走了,石洋。」
身旁的女孩看向我,讓我回神過來,那個表情,好似對我欲言又止的模樣,但還是跟我道了別。
「嗯、嗯……再見啦。」
我再次偷瞄一眼,看向將視線移至我身上的那個男人,這才發現我與他對上了視線而面帶微笑地對我點了點頭,示意的打了個招呼……可那一瞬間,我卻感到惡寒無比。
為什麼……我不懂,為何會那樣看待我,儘管並不明顯,我卻能感受到夾雜中的情緒,那好像是,不對,那正是……極具敵意的眼神,是認定我為『礙事』的視線,化為一把利刃貫穿我的心臟。
他,好像知道我的過去,好像看穿了我的本質……知道我的秘密。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4rYcf02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