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就徹底擊垮我-是妳畫的都好。不管大師姐說這話是敷衍還是真心,我都當作是真心。從吃早飯到離開客棧去鎮上辦事,一路上我都盯著大師姐額上我畫的花鈿,笑得合不攏嘴。
「妳今天怎麼老笑著?」進寺廟前,大師姐問我。
「不告訴妳。」我故意不說,其實是有點生氣,明明我都這麼明顯,大師姐究竟是裝傻還真傻。
大師姐笑了笑,沒有追問,走進寺廟裡。說實話,大師姐的笑臉是好看,但她每次都用微笑帶過,我有時真想捏她的臉,除了笑,難道她對我沒有其他問題或好奇或在意?
跟著大師姐走入寺廟,信眾不少,香火的白煙飄過,大佛在眼前,千百年不動,安安靜靜的佇立著,規律的誦經聲環繞耳邊,這莊嚴、莊重的氛圍,我的私人情緒被中斷,或說我心虛了。母親交託給大師姐的事,跟寺廟的煉丹有關,這個我不太懂,大師姐去找廟裡的住持時,我去替大師姐求了平安符,鼻尖輕觸平安符,心想早晨那時有這麼靠近大師姐就好了。將平安符收好,我後來實在等得無聊就跑出寺廟,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一顆樹下抬頭望,很著急的樣子,我走過去,原來有支風箏卡在樹上了,我上前,所幸這樹不高,我一躍就將樹上的風箏拿下還給小女孩,小女孩很開心,對我說謝謝,然後轉身走了。看小女孩離開的背影,我突然想起大師姐,我在還是這麼小的小女孩的時候就有大師姐了,我很感激,我很幸運。
「瑾姑娘?」
這低沉的聲音絕不是大師姐,會這麼稱呼我的人也絕不是大師姐。我瞬間想起昨晚做的夢,我轉身確認此人是不是。
「大江哥。」
是,是大江哥,一襲白衣,一身正氣,英俊瀟灑,武林世家出身,劍術高超,武功不會輸給大師姐。見到大江哥的這一刻,我明白我是在自欺欺人,昨晚的畫面根本不是夢,那日在瀑布下的涼亭,大師姐等的那個人就是大江哥,大江哥在幾年前的黃昏來到門派,見到我跟大師姐在山坡上吹簫,不久,他就送給大師姐一把很漂亮、很貴重的玉簫。好像那此後,我跟大師姐就越來越少一起吹簫了,到現在完全沒有了。
「妳一個人?」
「不,我跟大師姐,她正在廟裡跟住持談事。」
「琁有來,果然。」
大江哥輕笑,他這話讓我感到不悅,好像他很了解大師姐,而且每次提到大師姐,大江哥的眼神都很溫柔。雖然大江哥平常待人就親切有禮,但對大師姐是另一種柔情,即使我沒有親耳聽到大江哥承認,也知道他對大師姐四年來始終如一。
「瑾。」
「大師姐。」
「大江?」
「琁。」
我跟大江哥寒暄幾句,大師姐來了。大江哥見到大師姐,我感覺他整個人的氣息都不同了,我夾在兩人中間,看了大師姐,再看大江哥,然後再看大師姐。
「許久不見,琁,近來好嗎?」
大江哥才說出短短幾句話,我就不願再待下去,想催促大師姐回門派去,但沒辦法,因為早在瀑布那時候,在看過大江哥的功夫之後,知道大江哥為人正派,重情重義,深情專一之後,我認真想過了,如果這世間真有那種時刻,要我看見大師姐與一個男人在一起,白頭到老,那個男人可以是大江哥。
「啊……下雨了。」
大師姐還沒答上話,她伸手,手掌朝上,她看天空,天莫名下了雨,這場雨又快又急,我們三人跑到一旁的茶坊避雨。大師姐隨後拿出手帕幫我把髮上、臉上的雨水擦乾,她也溼透了,我心跳很快,大江哥還在一旁呢,但大師姐的視線都在我身上,我覺得這時候的大師姐很討厭,因為她讓我又想笑又想哭。
「這雨真奇怪,看來得等雨停,妳們才能回去了。這樣好了,等著也是閒著,不如我請妳們喝茶,吃些小點心。」大江哥提議。
我餘光看大師姐,大師姐也在看我,她的表情好似在詢問我的意見,要不要?如果只有我跟大師姐,我一定要。但要我看大師姐跟大江哥眉目傳情,我死都不要。但我不能死。
我們坐下,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在恍神,大江哥與大師姐說的話我都沒聽進去,因為我更在意這場雨什麼時候停。憶起某次春雨,我見到一隻青蛙在石上,青蛙用腳掌不停抹臉很可愛,我決定畫下牠,我坐在樹下畫了好些時候,雨越下越大,我卻沒有淋到一滴雨,原來大師姐站在我身後撐著傘,我記得那把傘上有花,粉色的花朵甚是美麗,但遠不及替我擋雨的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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