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無用
喀搭。
赤司抬起頭,看見的是不偏不倚交疊在一起的時鐘指針。不知不覺又是中午十二點了,他直到這時才猛然意識到也該是吃飯的時間,想到這裡,他放下了手中翻閱到一半的古籍,打算先去弄點簡單的食物填飽自己的肚子。
還真安靜……赤司將手中的蛋打入平底鍋中,蛋液與熱燙的油接觸而發出細微的滋聲。他不自覺的這麼想著,下意識的動了動肩膀,空下的手往背後一摸才想到自己的背後現在可沒有掛著一個少年。
習慣還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尤其當那樣習慣的事物被突然抽離時,只能說更加無所適從。
黑子已經睡了兩天,大概是當時真的做得太過火,連惡魔的身體都吃不消吧,疲憊和用罄的力量(赤司想或許是為了抵抗綁縛的光索,現在黑子身上的黑暗力量比起以前淡薄許多)迫使他必須陷入深層的睡眠用以保護自己,同時大概也是為了恢復足以支撐行動的體力。
會不會就這樣醒不過來呢……赤司想,他當時似乎是真的做過了頭,但他到現在都還是不明白自己那時生那麼大的氣究竟是因為什麼。
真的是因為黑子他擅自離開了房間,還是因為他和綠間太過於近距離的接觸?他明明早就明白了那便是黑子身為惡魔的本性,但卻又為了這種事情感到憤怒……
再怎麼想也沒個結果。赤司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草草結束了自己的午飯回到禮拜堂。偌大的廳堂在沒有人聲的情況下靜謐的有些可怖,陽光透過彩色琉璃撒落一地七彩斑駁,靜靜地亮著。
赤司支著下顎兀自走神,視線晃過空曠的廳堂、木質的長椅,最後盯著面前鮮紅的地毯。
他想到兩天前那場能說是毫無情感投注其中的性愛--也許說是單方面的洩慾應該更正確點。黑子被操弄得失神,湛藍色的眼睛暈晃開整片的茫然,從來在性愛中都是游刃有餘的他彷彿被弄壞了一樣,像是吊線人偶那般任赤司把他粗長的分身插入抽出,血液、體液混著赤司射進去的大股白濁沿著被掐出紅印的大腿線條往下流淌,在紅絨地毯上留下大片濕溽的痕跡,被十字架纏繞的分身脹得瘀紫,不斷從鈴口滲出透明的液體染濕金屬的表面,卻因為鍊子的綁縛而遲遲無法射精……
然而那個時候的黑子卻真的很美,緊繃弓起的腰、被咬得腫脹的乳頭、身上豔色的吻痕還有失神的表情,像是一碰就會碎裂的陶瓷娃娃。這樣的想法大概足以被稱作病態了吧,但是卻在某個程度上極大地滿足了赤司的佔有慾。
赤司突地發現自己不自覺得用上了力,泛白的指尖將脆弱的古籍掐出了皺摺和裂痕。
「嘖。」赤司低聲的輕哧了聲,連忙用手指撫平書頁。看來自己是連書都看不下去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懊惱的神父先生又在那裡坐了一會兒,最後終於放棄一樣的站起身,沒有注意到的古籍因為他的大動作而摔落到地上,沉重的悶響被地毯吸收得一乾二淨,他漆黑的長袍下擺在空氣中劃開一個俐落的扇形,隨著大步流星的動作翻飛,最後定格於教堂華美的門前。
赤司瞇了下眼確認了下四下無人之後果斷地落上了大門鎖,而後腳步一旋轉了方向,快速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
他猛然驚醒過來。
看來自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也許是因為坐在床上的關係吧。他以微小的動作扭動著睡得痠麻的關節,還有些模糊的視線看向身旁縮在棉被裡的惡魔少年。
黑子還在睡,輕緩的呼吸一下一下被棉被給吸收得徹底,瘦削的背隨著呼吸的節奏起伏,比人類更尖的耳朵時不時顫動幾下。
安分的時候就挺可愛的啊。赤司無奈地想,伸出手將黑子熟睡的身板攬近自己身邊。蹭近溫暖的人類體溫似乎讓黑子很滿意,淺藍色的腦袋在赤司的腿邊磨磨蹭蹭幾下最後固定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手指掐著赤司身上袍子的布料便繼續睡了下去。
如果一直都這麼安分就好了……不過赤司也明白那終究只是個奢望,要一個惡魔安分守己怕是比自己墮魔還難,更何況平心而論黑子已經算是很乖巧的了--撇除三不五時就挑逗自己的慾望還有老是想去找其他人玩樂以外--至少他還沒有做出什麼更糟糕的事情。
但往另一個方向想,既然乖巧都已經是這副德性,那麼其他的惡魔到底又該是怎麼樣的……他連想都不願去想。
「唔嗯……」
「醒了?」
本來撫著黑子淺藍色頭髮的手掌因為這聲細微的呻吟停下動作,赤司極其難得地放輕了聲音,赤金的妖異雙瞳撞入了另一雙盈滿水霧的藍眼。
睡了兩天多的黑子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了,眼底漾著整片的茫然,導致那片藍色看起來有些混濁,似乎連面前的人都還看不清。他伸出手抱住赤司的腰部磨蹭,無限近似於撒嬌的動作讓赤司想到了某種小動物,應該是幼貓吧。
手腕上兩圈沒什麼消退的焦痕讓赤司愣了一下,順勢便把黑子整個人抱入自己懷裡。當初他遇見黑子的時候對方便已經是受傷的狀態,然而在他這裡也沒待上幾天就痊癒了個七七八八,而後在他擅闖外面而被自己的結界攔下來時,雖然也是全身都像被燒灼過那般悽慘,卻也不像現在連點焦痕都沒有退去,那時黑子好像也只是安分地把翅膀尾巴收了起來,過了一個禮拜後就恢復了。
自己顯然應該對此負責啊。暗暗下定決心的赤司開始盤算著是不是該去查一下關於如何幫惡魔療傷(以他的身分來看這樣的舉動還真是違和),不過那也是之後才該做的事情了。
至於趴在赤司懷中的黑子則緩慢的眨了眨眼睛,小小的打了個呵欠,露出了銳利的虎牙。他晃了晃頭,下意識仰起臉盯著面前的那片赤紅色,腦袋慢了半拍才想起來現在自己到底在哪裡。
「……我討厭你、赤司君!」拍打。
「哲也你做什麼啊。」全然沒想到自己守了兩天的惡魔在剛恢復意識時對他所做的第一個舉動居然是握著拳頭打過來,腹部和胸膛毫無防備的被打了個紮實的赤司完全摸不清狀況。只是雖然是不斷被攻擊(應該),但黑子軟軟的力道實在也沒辦法對赤司造成多少傷害,儘管黑子似乎非常努力的想讓赤司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討厭你……」想來也是知道自己做的努力是白費力氣,黑子悶悶地抓著赤司的神父袍,臉頰像倉鼠一樣鼓了起來,儼然就是在生悶氣。
自知理虧的赤司揉了揉黑子的頭,修長的手指穿入他天空色的短髮,難得溫柔的一下一下摸著,像是安撫著生氣的貓一樣,「抱歉,哲也。」他低下頭輕輕吻著黑子的髮旋,手掌往下輕柔地撫摸黑子的背脊。
黑子仍然賭著氣的樣子,對於赤司伸過來的手掌連理都不理,只是蜷縮著身體咕噥著軟軟的哼聲,赤司似乎也沒有一定要聽見他的回應似的,只是持續輕輕拍著他的背,類似安撫孩子那樣。
他明明下定決心不要那麼早原諒這個傢伙的--能把惡魔習慣享樂的身體操到招架不能已經不是過火能揭過的,那樣幾乎能溺斃人的快感與痛楚,光是回憶就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顫--但是被赤司抱在懷中,還有那一聲低聲的道歉卻很快的讓他的防線一退再退,連氣都有點生不起來了。
「……赤司君,真的很狡猾……」
「從頭到尾可都是你在抱怨啊,哲也。」
黑子重新自赤司的懷中抬起頭,藍萌萌的眼睛眨動了幾下。他湊近赤司的頸邊,張口便是用力的咬了下去。
「唔!」
「回禮。」黑子舔了舔滲出的血,半晌吐出了這兩個字。
赤司聳了聳肩,把黑子打橫從床上抱了起來。突如其來的懸空感讓黑子反射性拍出了翅膀和尾巴,只是想飛起的動作被赤司懷抱的動作給掐斷,因此翅膀在空中凌亂的拍了幾下最後還是乖巧的收斂了起來。
「請問、要做什麼?赤司君?」
「吃晚餐啊。」理所當然的。
於是黑子安分地在赤司的懷裡窩成舒服的姿勢。反正有人願意抱他,他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當初果然應該要和赤司君先打一場的吧。」
「別想那些做不到的事情,真的打起來你早就死了。」
「說的也是。」黑子環抱著赤司,向上探出舌頭舔了舔赤司的嘴唇,而後,被赤司加深成了深深、深深的吻。
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