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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牛皮纸包裹的卷宗之后,莱维靠在椅子上捏了捏鼻梁。台灯还亮着,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莱维想起自己午饭后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加上一晚上都扎在字海里边,忽然感到精神疲惫。他想利用上车之前的这几分钟时间再回味一下读到的内容,于是避开电梯走了楼梯。
档案室位于摩根博物馆的四楼,属于博物馆的一部分,但只对预约访客开放。原因是档案室里封存的都是莱维的祖先约翰·皮尔庞统·摩根以及摩根创办的摩根公司的历史,这些重要文件没有必要让每个博物馆访客都看上一眼,需要读里面的具体内容的学者不用请也会自己找上门。
身为摩根的直系后代,莱维是第二次使用这间档案室。第一次,是在莱维18岁的成人礼上,他的父亲和管家一起把他带到档案馆,对他讲述摩根家族的历史。
莱维在三楼的走廊上驻足。时间是晚上8点42,早已过了博物馆的开放时间,链接两栋建筑的大厅里只有少量的脚边灯,沿着出口一直延伸到档案室坐落的这栋楼旁边的摩根图书馆。
摩根图书馆原本是摩根的私人图书馆,摩根死后,图书馆被后人捐给了纽约市,最后改造为如今的博物馆。在莱维看来,他现在身处的博物馆大厅就是个异类。它是在两座维多利亚式复古建筑中间搭起来的充满现代化风格的玻璃大厅,就像明明看的是讲述文艺复兴的严肃影片,骑士却突然掏出一把冲锋枪。
“呵……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个地方呢。”走廊暗处走出来一个纤细的女人。
她的走路姿态属于那种很有干劲的女人,在股东大会上的气势足以重压男人,无论什么商业谈判,她都有扭转局势的超人本事。
“我还以为你已经来腻了呢……”莱维翘起本来就歪的嘴角,“……丽姿。”
在正式场合,伊丽莎白·摩根的身份是摩根·士丹利的掌门人;私下里,她是莱维的堂妹丽姿。
“你刚才读了什么?”丽姿走出来问。
她身上穿的还是女士西服,看来才刚从会上下来,都没来得及回家换套便服。
“历史。”莱维本来打算随便应付一下就走,但丽姿露出窃笑的表情,莱维只要抬起头,“……祖先的历史。”
“是因为观看了导师的游戏?”丽姿步步紧逼。
“闹剧而已。”莱维又看回摩根图书馆的方向,“游诺司自己把自己变成导师,又跟自己的亲女儿和女婿玩游戏,还能更荒唐点吗?”
“我怎么觉得不那么荒唐呢?游诺司又没有趁机把南信集团的资产翻倍。”
南信集团一向是丽姿的软弱处。莱维就是不理解,丽姿对任何公司或者个人都可以表现出钢铁般的冰冷,唯独对南信——或者说是对游雅那个小姑娘掌控的南信硬不起来。
“不到时间而已。”莱维回忆着自己刚才读过的资料,“历史上所有的导师到最后都腐败,不是拼命给自己的公司注资,就是收取贿赂给朋友的公司注资。感谢他们,50年代的麦当劳巨无霸多少钱一个?我记得是五十几美分。现在是八美元。货币越来越不值钱,通货膨胀每天都在加剧,外面有人注意过吗?”
“我倒觉得对现实世界的这种影响很符合乐园的本质。”
根据摩根的记载,乐园是恶作剧兼商业之神赫尔墨斯的创造物,目的是想嘲弄认为自己发明了金钱的人类反过来被金钱牵着鼻子走。
“也只到老摩根为止。”莱维指出。
据说第一任导师是意大利的美第奇(Medici)二世,文艺复兴时期的教皇的银行家。后来的导师多半由银行家出任,不过也有例外。导师的腐败愈演愈烈之后,终于被老摩根制止。自此,乐园再也没有出现过导师……直到游诺司。
“先不要把话说那么绝对。”丽姿还是没改变想法,“和南信的第一场游戏过后南信的资产也只增加了十亿而已,教育的可能性比注资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依我看,就算游诺司想搞腐败,他女儿也不会容许那种事发生。”
“南信可没有少破坏规矩。”
“规矩也是人定的。”丽姿把双手抱在胸前,“新人既不能选择对手也不能选择游戏,换作是你,你有踹倒游戏桌的觉悟吗?”
“索尼呢?”
“把索尼弄破产的是背叛游雅的史梁松。游雅第一次和索尼玩游戏的时候可没有狠咬索尼一口。”丽姿带着凶狠的目光列出事实,“何况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游雅已经把史梁松收拾了。”
“光凭这个还不够。”莱维抹了把脸,“你无法阻止有人觉得南信是在演戏,先分离出一个南信证券,合并了索尼再合并回母公司。”
“那些蠢材……”
“那些蠢材占了公会的大多数。你的宝贝南信在迈达斯的名声并不好,以防你不知道就先提醒你一下。”
“哼……”丽姿不领情地撇了下嘴,然后摊开双手,“所以呢?假设南信和导师真的联手了,对迈达斯岂不是更绝望了。迈达斯目前还没有人赢过南信,不管是游诺司时代还是游雅时代。以防你不知道我也提醒你一下。”
莱维无话可说。丽姿点出了迈达斯甚至是乐园的所有玩家可以面临的嘴糟糕的情况。来了个破坏贵的游诺司不说,还当上了导师;接手南信的新掌门人带的那个叫唐叶枫的小子也是个破坏规矩的。这些都不说了,两个破坏规矩的还走到一块了。
“……对话。”丽姿的声音变得松软了,不知为何充满了疲惫,让人感觉丽姿一直在逞强,现在不得不停下脚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几分钟,“每次碰到南信的问题,都是盛田先生和荣萧何在中间传话。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和南信展开对话?莱维。在你固执己见的时候,南信都换了个掌门人了。莫非你打算让你的后代来干这事?他或者她会恨你的哦。”
“我没说我不做!”莱维锤了护栏一拳,金属管结构的护栏,激起的闷响很快充斥满博物馆大厅。
“这不就得了?”丽姿挂上那种董事会上得到多数董事的支持后的胜利笑容,“对自己诚实一点又不会害了你。”
“但不代表我会对破坏规矩的人让步。”莱维双手拉了拉大衣衣领,摊出底牌,“假若南信真的有你说的那种诚意,上帝保佑他们能表现出来。”
莱维走进电梯,按下1楼。丽姿提醒了他,在游诺司担任的导师毁掉世界之前,必须防备采取行动。3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ZYpl9FN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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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走在城市河边的街道上。
12月已到,风里可以嗅到寒冷的气息,街上的行人裹上了软泡泡的羽绒服。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抬头时,隔着河水与华芳财经大学的校园相望。
到了晚上,山脚的宿舍区灯火通明,一栋挨着一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延伸到砚台山的背后;山腰上,借助路灯,能看出教学楼的轮廓,东翘一个角西多一件房的现代风格很是抢眼。再往上,快到山顶的地方,几乎是漆黑一片,勉强能看出一个圆形的顶,是天文教室顶部的天文望远镜。
乐园每个月要求的游戏次数并不多,没有游戏的时候他其实有照常上课。但是,上一次回来大学,放佛已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
他天真地以为当了导师,把乐园的规矩改得公平就相安无事了。谁知导师本身就是个不公平的存在,任何成为导师的人都可以再把公平的游戏规则改回不公平的状态,甚至可以联合玩家作弊,向企业无限制地注入资金。
光是改变一两跳规则还远远不够,需要改变的是整个“导师”体制。
即使是中学时嘴穷困潦倒的那几个月,也没有让他如此绝望。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百万玩游戏时的场景,观众席上坐的是来自全世界的富豪、玩家,从印度的大卷胡子——到刚果的黑种人,以及高鼻梁的白人,各自偏矮的亚洲人……他们的脸扭曲变形,最后化为面带恶魔般邪恶笑容的中国小学生。
“叫花子。语文课上完了。”
“刘老师记你名字了,明天要给你好的吃。”
“没娘养的,哈哈哈……”
“旷课!叫花子旷课!”
“旷课!旷课!”
“旷课!旷课!”
“……”
小学同学的声音如魔鬼的低吟一般再也挥之不去。也许这就是被当成是公敌的感觉吧。你都不需要做错什么,哪怕你是对的,只要他们不认可,就是可以团结起来用道德审判将你打入地狱。
对,乐园根本不是乐园,活生生一个地狱!
“所以你的地标建筑是天使与魔鬼!天使与魔鬼!玛丽!你说啊!!”
在天文望远镜的球顶旁,叶枫对天空发出咆哮。这一声咆哮如此之长,破音后成了喉咙直接穿出来的嘶吼。
“啊!!!”
吼声抽走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只好用手撑着膝盖,同时把屁股抵在天文教室的墙上,大口吸入氧气。大粒的汗珠开始出现在额头,他就着袖子抹了几把。从南信大厦到华财大的天文教室,路线距离来看有两公里了吧。想想真是可怕。
回过神来,叶枫发现身体几乎没什么力气了。因为缺乏锻炼,又突然跑了很远的距离,大腿内侧的动脉又疼又痒,极其难受,他大口喘着气,喉咙里感觉想吐又吐不出来。
叶枫背靠天文教室的墙,瘫坐在水泥地面。深秋时节,冰凉的触感透过裤子和大腿的肉,涌进骨头。
“为什么……不甘心……”
半月落到了天文望远镜的背面,从叶枫的角度看不到。他对着夜空抓了一把,好像想抓住天上的星星。城市光污染抹去了越来越多的星星,本该璀璨动人的银河,只剩下三五颗明亮的一等星在奋力反抗。随着城市的继续扩张,最后的几颗星也会消失吧。
手从面前拿开,周思涵小巧玲珑的面庞出现在视野中。
叶枫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他眼前思涵穿着呢绒的米色风衣,下半身是活泼的短裙,用深紫色打底裤保暖,配合带增高的运动鞋,整个人显得乖巧自然。很适合做那种你需要的时候可以一把搂紧怀里宠一下的女朋友。
“叶枫……真的是你?”思涵朝叶枫走了两步,蹲在叶枫摊成“八”字的两条腿的正中间,泪眼婆娑地凝视着他,像个看到最珍视的玩偶被坏孩子剪成两段的小女孩,“你都经历了什么……”
香奈儿“邂逅”的味道飘来,她跪到地上,抱住叶枫。
“最近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总感觉你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学校……人来上课,但是心不在这里。”
“我……找工作去了。”叶枫随口扯了句。
“大学还没毕业,第一份工作就是南信的副总裁?”
“你听说了啊。”
“全校都知道了。不过,想来也不可能吧。我知道你一点工作经验也没有的,怎么突然就去管理上市公司嘛……”思涵露出嘲弄的笑容,“……不过这是自欺欺人。你和我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在南信的职位只是作为南信的代表玩家这个事实在现实世界的反应。
这么想着,叶枫说不出口。且不说关于乐园的部分对根本不知道乐园的存在的思涵无从开口,他现在身心疲惫,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那个……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思涵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咬住下嘴唇,“有传言说你是借和游雅的私人关系上位……”装满眼泪的眼睛看进叶枫的眼里,“……没这回事吧。”
思涵似乎是在祈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叶枫不知道改如何解释。说不是吧,他确实和游雅签了结婚协议;说是吧,结婚协议又只是走走形式。
“嗨,我在说什么。“思涵自说自话地擦掉眼泪,“你好不容易回学校一趟,我就抓着你问个不停。”
“没事。怪我没有在意你的感受。”
如果思涵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和她会不会早都开始交往了?叶枫的脑海里忽然冒出奇怪的想法。比起南信集团的千金大小姐,跟思涵这样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交往才更现实吧。
“好啦,你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再不起来感冒了。”
思涵率先站起身,因为膝盖跪地的关系,黑色的打底裤粘到了灰尘,膝盖下面可以看出两团灰色。叶枫脑袋糊涂,朝灰色伸出手,轻轻掸过,灰色淡了下去,黑色重新显现。
“喂!你……”
思涵满脸通红,一只手紧紧拽住裙子,另一只手挡在胸前。
“啊……”
叶枫反应过来,赶忙缩回手,也羞得满脸通红。仔细一想,又不是小孩子了,伸手就碰女孩子的膝盖确实太过色情,还不用说思涵穿的是裙子。
“……这边。”
思涵把还残留着灰尘的右腿摆到前面,裙摆也放开了,眼睛看的是旁边的草丛。成年人是不可能那么心大的,既然做了,就说明思涵是故意的。仔细一看,她的腿形真是匀称,如果个子再高一些的话,光靠这双腿就能迷倒无数男人吧。
叶枫吞了把口水,掸去思涵右边膝盖的灰尘,自己也站起来拍拍屁股。
趁着间隙,思涵从小背包里取出手机,按了几下之后放了回去,叹了口气。
“本来和班长他们约好唱KTV,他们那边都嗨起来了。”
“你去吧,我没事了。我送你上车。”
“现在去也没意思了。”思涵小有脾气地鼓着脸,强颜微笑,“他们那帮人每天都看得见嘛,你就不是了。反正那边已经耽误了,今晚就好好陪我吧。当是谢罪。”
透过涂了口红的嘴唇,可以看到她粉红的舌头。思涵顺势挽住叶枫的胳膊,“去你家玩吧。老早就说好的,还不快给我实现。”
叶枫犹豫着该不开甩开思涵的手。回过神来的时候,思涵已经在他的出租屋里换鞋了。
“这就你住的地方啊。”灯亮起来后,思涵转着圈走进客厅,“咦,怎么不买个电视?电视柜空荡荡的不可惜吗?”
注意到唱片机后,思涵歪着头看它。
“这不会是唱片机吧?居然还买得到啊。”
“嗯……”
“能用它听K-pop吗?”
“呃……”
从来没有通过K-pop一词的叶枫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明是独居,还把女孩子带回家。
“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思涵自己对问题的答案也不感兴趣,宣示主权似的走到厨房。在用来晾干刚洗好的餐具的垫子上,两副尚未来得及收进橱柜的茶具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瞟了茶具,然后坐到沙发上。
“今天好冷。”她交叉着手臂搓了搓两边肩膀,“你有酒吗?拿出来暖暖身子吧。”
“热茶不好吗?”
“顺带庆祝你回来嘛。”
叶枫不想强硬,只好开了瓶红酒。思涵一杯接着一杯,没有下酒菜,酒瓶很快见底,酒精的刺激下,两人的脸都开始发烫。
“说,你是不是喜好上游雅了?”接着酒兴,思涵突然一问。
被这么一问,叶枫手一滑,差点呛到。
他不想继续谈论自己,于是将计就计:“你男朋友呢?他今天不陪你?”
“他?”思涵别过头,故作坚强地一笑,“最近好像在相亲呢,他爸妈那边压力大。”
“有女朋友还相亲?!”
“笨蛋!”
思涵拍了叶枫一掌,不太文雅地把腿搭到了他的腿上。从叶枫的角度看,她的裙子是翻起来的,没有打底裤做遮挡的话,内裤已经暴露无遗了吧。
“没办法嘛。他家里还是希望他找个有华芳户口的女生,说是以后可以享受双份福利。”
“华芳人和华芳人结婚还是不是同样的福利。我不信他找个华芳女的就可以一个人坐两辆公交。臭本地人,是有什么优越感。”
“人家就是有优越感。”思涵挂着无奈的表情,她把优美的腿翘到一边,换了个方向躺下,枕着叶枫的腿,“你也是华芳人吧。外地人的心情你们很难理解的。”
华芳户口具有特殊魅力。不论是找了华芳的男人还是女人,对方一定会把户口迁到华芳来。现在有免费公交系统和免费中小学,未来甚至可能免费看病。有人调侃说,华芳户口比美国绿卡好处还多。
“所以你一直想找个华芳本地人?”
叶枫刚问出来就后悔了。他一心只想到思涵的男朋友是华芳人,说话的当口忽视了他自己也是华芳人的事实。
“怎么,让你觉得low了?”
思涵带着戏谑的笑容坐起来,身体却没有离开叶枫,她朝自己的后方挪了挪,横坐在叶枫的腿上。这是个很不妙的姿势,叶枫感觉到自己的男性器官被思涵的大腿压住,硬起来的话她一定会发现。
为了不去想身体的感受,叶枫把注意力转向茶几。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只是……”下面的话说出来有点害臊,他还是说了,“只是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对象。”
“真的?”刚才还像是要吵架一样,思涵一句话的功夫又变得温柔了,“再夸点?”
“你有聪明又会处理人际关系……”叶枫苦笑,“而且是个美女,还缺追求者吗?”
思涵没有回答。她靠住叶枫的胸口,左手搭到叶枫的肩上,在指尖发力,指甲几乎要扣进叶枫后背的肌肉。
“借口!我还不懂你?你既然瞧不起我男朋友,既然觉得我配得上更好的男人,你为什么不追我!”
她猛地把他推开,看他的眼神如同凝视仇人。被这么一吓,叶枫也赶紧站起身,挪到门边,以备逃跑。
“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谁都瞧不起。就算觉得我在作践自己,你还是无动于衷!”
“不对,我……”
“你很享受是不是?别人都不如你,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好是不是?你的有的别人没有,还嘲笑别人去追求别人想要的。脸皮好厚!”
“我……”
叶枫没有底气的自信在思涵的攻势下彻底溃败。
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烂的人。他的确有对不争气的父亲,过了段根本谈不上愉快的童年时光,他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在享受着六合彩赢来的钱带来的舒适生活时,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拥有哪些别人没有的东西,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丑恶面被一个比较熟悉的人血淋淋地揭开,惭愧之情足以抹去活下去的欲望。
“可我还是喜欢你。”思涵抿开有点蓬乱的长发,一边哭一边骑到叶枫的腿上,“不公平……为什么你这么烂的人,我还是喜欢……”
下一秒,叶枫的嘴唇被思涵的嘴唇封住。
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叶枫准备把头歪开的时候,她握住叶枫的手腕,放到身后,引着他掀开裙摆,摸到打底裤包裹的屁股。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紧紧环住叶枫的脖子,一边咬住叶枫的嘴唇,嘴里的液体全被对方吸走。
就在这时,思涵松了口。叶枫喘了口气,看到的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思涵,诱人的体态让人没有抗拒力。
“你是不是第一次?”思涵问了句一般是由男人来问的话,又吻住叶枫。
叶枫的理性之墙,被思涵柔软的舌头进攻。只要什么都不说,就能顺着身体的感觉尝到禁果。
思涵的手滑到叶枫的腰间,她松开嘴,顺着点燃的欲火跪下,解开叶枫的皮带,用挑逗的语气说着:
“只许想着我。”
——必须由我打败南信。
游雅的话音闪过脑海,叶枫的脑海一片空白,唯一确信的是他不能跟一个女人发生的关系的同时却想着另一个女人。
“不行……我不能……”
一声门响,梁松踹门而入。
离他不到两步的距离,思涵蹲在叶枫裤裆前,叶枫的手放在她头上。虽说叶枫做的是推开的动作,但咋看之下同口交动作也没什么区别。
“没坏你好事吧,叶枫老弟。”梁松也不走,“没事,你们继续。”
“继续你妹!”叶枫别开红脸,夺回皮带扣,跌跌撞撞走到门边。思涵则默不作声站直身子,背过身把短发里到后脑。
“叶枫老弟,你刚才喊了什么?”梁松满脸疑惑,“你不能?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到底来帮忙还是帮到忙?”叶枫的心情非常复杂,以至于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羞愧。至于史梁松突然在这种场合下出现……他既意外又不意外。
“话说你到底……来帮忙还是来……”
“算你厉害。都舌吻了还能保持理智。”史梁松大大咧咧走到叶枫坐过的沙发后面,取出一部手机。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他事先知道一样。
“果然在拍。”他发出冷笑,松开五指,手机落地,梁松毫不客气地补上一脚,手机应声粉碎。“小心啊,叶枫老弟。想想看,‘南信集团代理总裁丈夫——代理副总裁与大学同学偷情视频’要是传到网上,大小姐的脸色我可不敢看哦。”
梁松的惊吓让叶枫酒醒了大半。他并没有生思涵的气,他为思涵的选择感到遗憾。脑袋里蹦出来一堆问题,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思涵……为什么录视频?”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思涵都是最大的受害者。她的感情是真也好是假也好,反正都不会有结果。拍视频搞威胁的计划也被梁松挫败。
“不关你事。”思涵异常冷静,她背过身去,手在衣服表面掸了两下,衣服就顺了。“随你说吧。”她用自嘲的口吻补充,“在游雅面前,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人有什么胜算。”
“那也不至于录视频……”
“都一样。别搞得像我在强奸你一样。烂人!我恨你!”
思涵抓过沙发上的挎包,夺门而出。
叶枫竖起食指对梁松做了个“别”的手势,跑进浴室,捧起冰凉的自来水朝脸上泼了一把,随后倒了杯冷水灌进肚子,酒意醒了大半。
“慢慢来,叶枫老弟。”梁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脚翘在沙发上,顺手抓起一个酒杯,“酒还有没?”
“你唱的哪一出?”叶枫一边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水,“你……”
他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问起,先问梁松怎么找到家里的,还是先问梁松进门的时机为什么卡得如此之准确?
“嘛,这事我也不是完全无辜。”梁松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当时为了让你和大小姐离婚,我去你们大学散布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你……”
“所以就不用谢我了。”
“谢你妈个头啊。”
叶枫大致上了解了事情的脉络。也就是说,梁松背叛游雅的同时,把叶枫当上南信副总裁的事泄漏到了大学里,因此勾起了思涵的兴趣。
“叶枫老弟,你不会真的喜欢那种女人吧。”梁松挤眼睛的表情就像是要把叶枫碎尸万段,“以你现在的立场,要是做出掉大小姐身价的事,后果……哼。”
他用个侧着头的姿势对叶枫怪笑。
叶枫先是虚起眼睛,然后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罐罐装啤酒。
他试着把自己换到梁松的立场上去想问题,一切都说得通了。首先,梁松对游雅的背叛实际上是一种反抗——梁松想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南信的问题,但因为遭到游雅反对,梁松不得不想出把南信证券从南信集团分离出去的下下策。表面上看是一种背叛,实际上梁松还是站在南信的立场上。
让叶枫和游雅签离婚协议的目的是把南信集团踢出乐园。叶枫有邀请但没有企业,游雅有企业没有邀请,一旦离婚,南信就失去了待在乐园的条件。
就结果而言,梁松的反叛无论如何是失败了。他不但承认自己的失败,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挽救。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被游雅扫地出门的现在,他还出现在叶枫的家里并且阻止叶枫做让游雅有失身份的行为。
“……你何必呢?”叶枫把罐装啤酒放到梁松面前的茶几上。
“呵?”梁松不客气地拉开易拉罐扣,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愧是叶枫老弟啊。”
“我也说不准我讨不讨厌你。”叶枫看着梁松,“无所谓了……反正你和我互相看不顺眼。”
“之前好像某人才说过我们这些有钱人很光鲜亮丽什么的。”
不去判断梁松处理失去的前提下,他放得下面子的特点让叶枫发自内心地欣赏。
“我还是先谢你一下。”
“不要……”
“不是因为刚才的事。”叶枫打断梁松,他把手掌打开,转而握住,“你稍微提醒到了我,差不多是时候和之前的对手摒弃前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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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雅在酒店的浴室里冲着淋浴。她故意把水温调节到比平常喜欢的温度更烫一些,偏烫的水流顺着脖子一直流到腿间,洁白无瑕的肌肤贪婪地享受着触碰。
游雅意识到自己留在乐园的目的改变了。本来是想把父亲找回来接管公司,不知不觉,而成了帮他寻找打败导师制度的方法。换做过去的游雅,根本不会去考虑帮助游诺司。
“我也……改变了吗……”
游雅自己都觉得好笑。不久前才吐槽过叶枫,说他心太软,担心南信集团倾倒而造成金融危机,所以理智地选择陪同游雅参与乐园的游戏。
现在游诺司虽然找到了,不过对方不能回来掌管南信,游雅只能继续守着这个烂摊子。
“到头来……我也一样……”
被黑色长发遮住的后面,游雅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
摆在游雅面前的选项里没有放弃。不仅因为她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更因为她决心要名正言顺地打败她父亲的南信,而不是借助乐园的力量把它不明不白地弄垮。
沐浴完毕,游雅裹上浴巾从热气腾腾的浴室走到卧室,躺在床上的手机亮了,接到一条新信息:
晚安
发信人是叶枫,发送时间是五秒前。往上还有两条未读信息,发送时间分别是是留分钟前和四分钟前:
害你担心了。我没事了。
这两天忙吗?明天可以和你商量关于南信的事吗?
早上过去之前联系你。
游雅仰面躺到床上,双手打字:
白痴,再忙也会给你留时间
食指悬在“发送”按钮下方,似乎被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抵住。游雅犹豫了几秒,按下“删除”按钮。
食指的力道过大,手机滑出握住手机的手,正面砸中额头,游雅的眼前一片漆黑。
“痛……”
次日,游雅把南信酒店的顶层瞭望台隔离出一间临时包厢。瞭望台并不对公众提供就餐服务,因为是自家地盘,游雅命令酒店主管在玻璃幕墙的角落搭了临时包厢,用餐车把食物和饮料送进包厢。
餐桌靠近玻璃幕墙,就餐的同时还能欣赏华芳全城。
一边感慨这座因为一个公司而发展起来的城市,叶枫一边把昨晚诞生的想法告诉了游雅。他开始只是打算与游雅分享自己的想法,没想到游雅一口拒绝了。
“啊……”叶枫手里的叉子悬在餐盘上课,尖端残留着半截香肠,“你不乐意与莱维恩打交道?”
“你是傻瓜吗?”游雅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们可是害你被公安非法拘禁的罪魁祸首啊。”
摩根·打通牵头发起群体挑战那一次,为了使南信服软,摩根·打通甚至打通了中国政府的关系,结果是叶枫被中过公安非法拘禁了将近两个星期。游雅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我到觉得汇丰的嫌疑更大,他们在南信蚕食的主要是汇丰在亚洲的份额……不,现在先不说这个。”叶枫放下叉着香肠的叉子,“就算我们赢过几场游戏,我们在乐园的资历还是远不如莱维恩他们。他身为迈达斯的会长,人脉方面的资源肯定不是我们能比的。加上南信从你父亲开始,就没在乐园树立一个好名声。我们再不乘机和摩根冰释前嫌的话,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不要老是抱着这种自我牺牲的态度好不好?”游雅责备起叶枫来,“一味对强势的家伙妥协的话,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寸。”
“说到强势……”叶枫的眼珠转了一圈,“有导师给我们撑腰的现在,我们才是强势的一方吧。以你父亲手里的筹码,消灭一个摩根·大通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吧。”
“你这个人……”
游雅的眼里充斥着某种复杂的眼神。一半是恨铁不成钢,一半是愤怒,可又搞不清那是对自己的愤怒还是对叶枫的愤怒。
“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游雅。”叶枫苦笑,“说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倒不是说我原谅了他们,只是在该妥协的地方妥协一下。要是因为放不下这口气和他们在乐园发生正面冲突,只会起到激化矛盾的效果吧。说严重点,万一矛盾激化,莱维恩又当上了导师,南信就倒大霉了。”
“道理我懂。”游雅好像很伤脑筋地闭了下眼睛,“拜托别的工会不行吗?非得莱维恩?”
“谈判对象是莱维恩的话,可以把我的受害经历当作筹码。”叶枫若无其事地说着,“他要是有点愧疚之心的话,至少会把这一点当作考虑的条件之一吧。”
叶枫的态度丝毫不变,游雅也开始意识到不能把私人感情凌驾于严酷的现实之上。当下,南信在乐园一个盟友也没有,迈达斯工会的宽广人脉是南信最好的切入点。
“好吧……这次就听你的。也许把我父亲从导师的神坛上拉下来,他就会同意回来掌管他的公司了。”游雅用叉子一下一下地捣弄碟子里的沙拉,菜叶在刺端叠了好几层,“可是,摩根·大通会帮助我们吗?”
“我心里也没有底,不过只能一试。”叶枫把凉了一半的香肠放进嘴里,“另外嘛……只是假设啊,假设解决问题的其中一种方法需要投入南信所有的资产并且没有回报,你还……愿意尝试吗?”
游雅发出无奈的嗤笑。南信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事到如今还在问这种问题?”她用一只手撑住半边脸,“我反过来问你,我最初找你带我进乐园的目的是什么?”
“找到你父亲,然后让他回来掌管南信。”
“这不就得了。”
“我明白了……谢谢。”
叶枫安心地笑了。
“可不可以……再拜托你主导谈判?”叶枫咬了咬嘴唇,“我从来没有上过谈判桌,我会是会英文,但是没有自信能说服莱维恩……”
游雅的谈判经验也谈不上丰富,正式场合的谈判也就是被摩根·打通牵头发起群体挑战那一次。剩下的就只有在地心引力实习时与投资方会谈的经验。因此,即使是游雅,也会有不是很自信的时候。
“你相信我吗?”
游雅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球吸住了叶枫的眼睛,
被拥有此般美貌的女生盯住,就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了。叶枫与游雅同事的时间已有数月,还是无法做到直视游雅的眼睛时不感到慌张。
“当……当然。”叶枫拼命地寻找措辞,“看到你在游戏桌上的气势,就觉得没有白跟随你……”
“傻瓜……”游雅歪着脸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别忘了你是我的共犯……我对你的直觉只能选择相信。”
“哎呀呀,受不了你们,大清早就开始秀恩爱。”
突然出现的短发少女把双手抱在胸前一个劲地摇头。仔细一看她的眼里带着血丝,眼睛周围有些晕妆,衣裤是讲究舒适的宽松运动装。
“荣萧何啊。”叶枫淡定地把椅子朝墙角挪了一寸,“吃早餐没?给你加个椅子。”
服务生麻利地走进包厢,把椅子放在萧何身后。
“不客气了。”萧何坐下,对服务生抬头,“厨师会做华芳的鸡蛋煎饼吗?很久没吃过了,来一个吧。饮料牛奶和咖啡,一样一杯分开,咖啡要黑咖啡,不用讲究质量,总之要快。”
点完早餐,萧何似乎不太开心。
“你们为什么点都不吃惊?我专程从日本飞过来的耶。”
“起床后看到有私人飞机降落,就猜了个大半。”游雅毫不在意地喝着牛奶。
“失败……”萧何捂住脸又把手打开,“还说吓你们一跳。”
“所以呢?”游雅追问,“人都亲自来了,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吧。”
萧何做了个深呼吸,憋足气后,瘪瘪的胸部略有鼓起。
“昨晚伊丽莎白·摩根在乐园和我说话了。”
大概是因为稚气未消的缘故,越是认真说话,越显得像是在装大人。
“伊丽莎白·摩根是摩根·士丹利的玩家,还是莱维恩·摩根的堂妹。莱维恩是摩根·大通的玩家,摩根大通是……”
“上次带头对我们发起群体挑战那个。”游雅接话。
“对对对。”萧何连续点头,“伊丽莎白是假装自言自语把消息透露给我的,她没有明说,不过总而言之,她有意同你们谈判。”
叶枫与游雅心照不宣地对视。如果对方也有意展开谈判,那么达成共识的可能性就比单方面提出谈判要大得多。
“有什么条件吗?”叶枫问。
“嗯……不算吧。”萧何用食指抵住嘴角想了想,“她没有说具体的。不过她希望你们能亲自去一趟纽约,展现出你们的诚意。不是从乐园过去的那种,是亲自坐飞机过去。”
“原来如此。”游雅把头发抿到肩后,“所以你把飞机都准备好了?”
“引擎还转着呢。”
萧何露出得意的微笑,服务生送来咖啡,萧何抬着杯子抿了一小口。
“不过华芳的小机场停不了能直飞纽约的飞机。我们先飞香港,然后从香港转机。”
早餐后,叶枫与游雅收拾了行李,随后赶到华芳机场,乘坐萧何带到华芳的庞巴迪环球6000前往香港,随后换乘中信集团的私有波音787梦幻客机,大约十四小时后,波音787在约翰·F肯尼迪国际机场降落。
伊丽莎白没有在机场出现。过了海关之后,三人在私人候机室见到一名身着中世纪的毛绒长袍,头戴羽毛帽的女子。这身奇装异服放到别处会显得怪异无比吧,但是放在纽约这个道出是怪人的城市里反而见怪不怪了。
“啊,是伊丽莎白的联络人维吉尔。”萧何一眼便认出了联络人。
即使萧何不说,叶枫与游雅也能看出个八九分。联络人那目不旁视的态度可以说是千篇一律,在他们眼里,除了玩家之外的人类都与无机物无疑。
“中信和南信的代表玩家们,这边请。”见到等待的人后,维吉尔礼貌地打开左手掌,示意三人朝停车处走。
“乐园对现实世界的干涉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叶枫加快步伐,走到维吉尔身边讽刺,“亏我们特意安排在现实世界谈判。”
“你们在现实世界的谈判会对乐园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维吉尔冷冷答道,“乐园会尽最大努力不予干涉,但是如果你们的行动对乐园造成威胁,乐园将会重新进行评估并予以警告,警告无效后会进入制裁程序。但在威胁尚不确定之前,乐园均保持观察态度。”
换成玛丽的话,会把这番警告讲得更悦耳吧。
叶枫与游雅以及萧何交换了眼神。无论如何,乐园的警告已经下达,轻视乐园的话会遭到乐园的诅咒,从而形成一种“穷神俯身”的效果,倾家荡产不是闹着玩的。
等在候机室外的是一辆加长凯迪拉克,三位客人坐下之后,司机告诉他们,目的地是位于曼哈顿中城的北野酒店(Kitano Hotel)。
行车过程中,三人体会到了时差的威力。在香港转机的时间是中午12月2号的中午12点左右,飞行十四小时后,飞机降落的时间是美国东部时间12月2号下午1点,12月2号这一天的时间因为时差的关系被拉长了十三个小时。
旅途的困顿加上时差带来的不适,叶枫几乎一路都在打瞌睡。他第一次出国,却没能好好欣赏繁华的纽约。
在酒店前台,为了方便交流,伊丽莎白让酒店安排了会讲中文的服务生。她是个扎着单马尾辫的临时工高中生,是个第二代中国人移民,胸前的名牌显示她的名字是“美晨”。
“摩根女士今天白天有重要的会议,恐怕没法同你们见面。”美晨在前台告诉三位客人,“长途飞行应该很累吧,不如就餐之后早点休息,摩根女士应该明天就会发来联络。”
叶枫本来就困得不行,於是听取了美晨的建议,去到餐厅就餐。
北野酒店是家日本酒店,提供的食物也是以和式为主。本来就困到没胃口,再闻到秋刀鱼的腥味,叶枫几乎吃不下东西。他就着味增汤泡白饭扒了几口,然后坐电梯到高层的贵宾客房,随后面临着一个有些尴尬的情况。
大概是考虑到两人的夫妻身份,酒店给叶枫和游雅只留了一间房。这是个典型的和式客房,只有一间卧室,客厅中央一张茶几,两旁放了四张没有脚的座椅,整个套间被日式壁橱环绕。
“你先休息吧……”叶枫用疲惫的声音说着,“我去让酒店再开一间。”
“算了,别麻烦了,你也累了。”游雅从壁橱里翻出一套榻榻米和被褥,“要是不嫌弃,你睡客厅?不过如果你觉得睡床上更舒服的话……”
“没事,就客厅吧。”
叶枫接过被褥。不愧是日本人安排的酒店,可以闻到被褥上有日本人喜欢的太阳晒过的味道。摸到软绵绵的被褥,困意更浓了,他只想好好睡上个十个小时,别的东西暂时都可以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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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女士给你们留了消息。”第二天早晨,美晨在套间的门外说道,“她现在在摩根图书博物馆等你们。这是地图。”
叶枫从美晨手中接过地图。
那其实是一张摩根图书博物馆的地址图,北野酒店与摩根图书博物馆就一街之隔。两栋建筑都在帕克大道与37街的交界处,北野酒店靠帕克大道,而博物馆则靠37街。
“我也准备好了!”
萧何推开自己的套间房门,一脸兴奋。
从北野酒店正门走上帕克大道,叶枫打了个哆嗦。华芳有四季如春的气候,即便是冬季,气温也很少降到零度以下。纽约的冬天比华芳冷多了。
抵达博物馆入口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摆在叶枫面前的三栋中古时期的建筑,很旧,但砖瓦结构看起来依然结实。一栋钢板和玻璃搭的现代建筑夹在中间,风一吹就会垮似的。这四合一的建筑群便是被改造成了博物馆的摩根家族图书馆。
从正门进入博物馆,伊丽莎白·摩根快步从博物馆右翼走出来,满脸堆笑出现在排队参观的人群后面。
拜华财大的英语教育所赐,叶枫勉强能够应付普通的英文对话。
“一路还算顺利?下那么大雪没冻着你们吧。”她像同情亲弟妹似的露出怜爱的目光,同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分别拥抱。
“欢迎欢迎。”
丽姿分别把三个老摩根的头像的胸针以及三个挂牌放进三个客人手心。
“这是你们的通行证。有了它,你们几乎可以走遍博物馆兼图书馆的每个角落,包括不对普通游客开放的房间。请先来这边——”
丽姿刚转身又回过头来,好像宣布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正大了眼睛。
“——还有免费的午餐,只要亮一下通行证——嘀——可别浪费机会。厨师比尔做的煎蛋卷可是极品。好了,我先向你们介绍右翼。你们刚刚进来的地方起的是连接作用,餐厅也在里边。目前博物馆的右翼属于摩根·史丹利区,左翼属于摩根区,是不是有离婚不离家的感觉呀?啊,不好笑吗?你们一定是太累了。不用担心,我准备了咖啡,用的是夏天刚收获的南美咖啡豆。”
丽姿说话的速度和比她走路还快。
她引领客人从大厅进到书房的主体建筑,两处中间只隔离一扇门,却好像一脚踩进了100年前。房间里有股旧家具的气味,走在厚实的地板上,听得出浑重的脚步声。过了小小的玄关,丽姿进到书房的小会议室。屋顶是一副以创世纪为主题的壁画,亚当与夏娃在辨识善恶树下与蛇交谈着。一盏水晶大灯从屋顶垂下,灯座上过去嵌的是烛台,爱迪生时代之后被改为白炽灯座。角落和房间正中都有复古的沙发,沙发套和压在下面的波斯毯都是红色。
“人来了,莱维。”丽姿对背对入口坐在老板桌后的人说道,“人家万里迢迢从地球另一半飞过来,你不打个招呼?”
“欢迎来到摩根图书馆。”
莱维把转椅翻转180度,站了起来。
他比叶枫略高,与高大的欧洲人相比,个子其实不算高。花白的头发梳成自然的三七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是嘴角天然地朝左歪。他是如雷贯耳的摩根家族的嫡系继承人,外形上并没有给人一种“大亨”的感觉,用通俗一点的话说,他更像是个接地气的“痞子”型商人。
萧何身为迈达斯工会成员,在乐园见过莱维无数次了,不过在现实里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叶枫和游雅则不管在乐园里外都是第一次见到莱维。
“对,就是我。”莱维绕到老板桌前,用屁股靠在桌边,“放心我不吃人。既然飞了半个地球来到这边,何不把你们的想法分享给我听听?”
他看了看萧何,又看看游雅。
“索尼的事我很遗憾……不过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请别介意。”
“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改?他们还只是学生,别把孩子吓坏。”
“不……没事。”萧何低着头,她在莱维面前就想老鼠见了猫,“……不是小雅……游雅的错。”
“抱歉抱歉。本来不用这样无礼的。”丽姿对身后的一扇侧门拍拍手,“来,轻松点。我让比尔准备了早餐,我们边吃边说。”
寒暄过后,侍者把餐车推进书房。丽姿陪三位客人在茶几周围就餐,莱维还是坐在老板桌后面。
丽姿亲自倒好四杯咖啡。
“加糖吗?你们喜欢放糖还是代糖?牛奶也有。当然我比较推荐黑咖啡——只是个人喜好。”
“都来一点吧……普通的糖就可以。”叶枫支支吾吾地回答。
他能感觉到丽姿的热情,但让大名鼎鼎的摩根·士丹利的掌门人来替自己倒咖啡,心理上很难适应。
有丽姿在中间调节,书房里的气氛显得非常轻松。与其说是正儿八经的谈判,倒像是同好会的朋友在一起聚餐。
“莱维的想法,就像这壶里的咖啡。”丽姿放了一颗放糖到咖啡杯里,又拿起金属杯里倒出牛奶,“这一壶……”她看向老板桌,“和那一壶……里面都一样。”
“也就是说摩根先生的想法和我们是一致的。”游雅明白到伊丽莎白的暗示,“南信这边非常感谢。事实上,我们此行的目的正是需要摩根先生……以及摩根家族的协助。”
“我看不出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莱维一边咀嚼食物一边说,“你们现在有导师站在你们身后,区区一个摩根大通算老几?”
“导师并非南信的后盾,南信也没有从导师那里拿好处的意思。”游雅回答,“腐败的导师自从约翰·皮尔庞统·摩根之后已经不存在了。”
游雅特意点出老摩根的名字。与恭维无关,只是实话实说。
“现在还不是。”莱维吞下食物,抬起马克杯喝了一口,“万一南信陷入资金困境,乐园里又有一棵现成的摇钱树,情况是不是会改变一些?”
游雅放下马克杯。
“正因如此,南信想与摩根讨论的就是如何限制导师的权力……比如如何避免类似的腐败事件重演。”
“哼……有意思。”
莱维说着,却没有把话接下去的意思。
“叶枫你今天好像特别安静?”丽姿的目光落到叶枫身上,“看你玩游戏的时候满大胆的,是被莱维吓到了吗?”
“没有……”叶枫慌慌张张放下咖啡杯,“游雅说的没错,虽然因为之前的某次游戏,我有过不太好的经历,不过我们确实打算不追究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我也很抱歉,我第一次游戏就做过……违反规则的事。那是迫不得已,如果不那样做,南信现在可能已经是韩国那个银行的一部分了。”
叶枫不知道国民银行的英文怎么表达,找了个简单的说法代替。
“看,和我说的一样。”丽姿对莱维步步紧逼。
“嘴上说什么都可以。”莱维用餐巾擦干净嘴唇,“该死,饶了我好不好?游诺司天真地以为他可以改变世界,太小看乐园了!导师也不过是个金钱的奴隶!”
似乎是因为叶枫点到因为群体挑战那一次游戏的事,莱维僵硬的态度开始动摇。
“此话怎讲?”游雅把握到时机开始追问。
莱维沉默了几秒钟,安静的空气充斥着书房,没人敢呼吸。
“看看周围吧,你们知不知道这间书房里曾经发生过的事?”莱维重新开口后,空气再次开始流通。
“我知道。”叶枫回答,“1907年美国爆发金融危机之后,摩根把当时的几个著名大亨关进这间书房,告诉他们如果不针对救市方案达成一致,就不许出去。”
“感谢上帝你听说过市面上的传言。”莱维大松一口气看了看天花板,“没关系,我就告诉你,反正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莱维走到窗户后面,拉开窗帘,窗外已是大雪纷飞。
“我不和你讨论摩根的拯救方案对‘大萧条’究竟起了多大作用。”莱维说道,“那场金融危机,实际上也是乐园的事件反映在现实世界。”
莱维告诉客人,摩根在意识到权力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之后,腐败就会变得难以避免。可在摩根来得及采取行动之前,便被乐园剥夺导师身份。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大萧条的形式反映在现实世界。
虽然无法回到乐园,摩根仍在现实世界努力挽救银行,避免挤兑。当时的美国并没有一个中央银行发行货币,摩根公司起着代理央行的作用。但代理总不能长久,因此摩根最早提出建立美国联邦储备系统——美国央行的蓝图。有了腐败导师的教训,摩根特意把美联储系统的权力分散到十二个不同的辖区,各辖区自理事务的同时,又对美联储总部负责。这样,既保持了不同区域的自治,又不会因为权力泰国分散而造成割据现象。
“遗憾的是他没能活到美联储建立的那一天。”丽姿补充道,“建立美联储的责任后来落到他的弟子尼尔森·阿第奇(Nelson Aldrich)肩上了。”
“分散权力吗……”叶枫用手撑住头。
防止独裁的最佳方式就是分散权力,例如民主制度。可是,导师的权力又如何分散呢?
“别,快别朝那个方向想。”莱维对叶枫摇晃着食指,“乐园只会让你通过移交财产的方式让渡权力,你懂吧,老爸交给儿子那种。如果你在考虑如何把导师搞成美国总统这种投票投出来的玩意,还是趁早收手,乐园不会让你做的。”
“也就是说……”叶枫消化着莱维的话,“如果有人继任导师的位置,那么游诺司先生现在拥有的钱都会被过度到后继者手里……新的导师的钱还是等于乐园的所有玩家的资产加起来的总和……”
“我能说的就是这些。”莱维总结道,“我没有对你们隐瞒什么,不过我恐怕也帮不上什么。我也拜托你们帮我个忙,无论你们想出来什么样的馊主意,至少不要把乐园或者现实世界搞得比现在更坏。”
“感谢你的提示。”游雅站起身,双手在小腹前面抱拳,用一个优雅的姿势对莱维微微鞠躬,“如果南信这边有了替代方案,也会先与摩根讨论。我保证,如果找不出更好的替代方案,南信也会尽力维护乐园的现状。”3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lZeuO2U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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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摩根书房,三人立刻前往伊甸园,与游诺司分享了与莱维的对话内容。游诺司置身于伊甸园的教堂大厅,虚假的阳光透过教堂正门,呈一个斜角把三个访客罩在里面,游诺司则站在阴影中。
游雅不太满意于做游诺司的传声筒,挑重点讲完之后便不发话了。
“是吗……你们还专程去了纽约啊。”
“我很奇怪,莱维居然说了那些话。”萧何一脸惊异,“同意与南信见面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后来还说美联储什么的……”
“说明对方的某些立场跟我们是重合的。”游诺司看向叶枫。
“我感觉莱维放出了两个信号。”叶枫回答,“应该是时隔一百年后,新的导师出现,让他有了危机感。我感觉他一方面也是有改变某些规则的想法,一方面在试图阻止规则被改的更坏。”
“那不管他。如果你的直觉正确,就说明莱维的目的跟我们是一致的。从长远来说,公平的规则对乐园的游戏带来更友好的环境。他同意与南信坐下来谈判就说得通了。”游诺司拄着拐杖,“现在的关键……又回到如何分散导师的权力了。”
叶枫看向教堂身处的祭台,大概是因为乐园的去宗教化设计,祭台附近既找不到十字架也找不到新月,没有任何明显的宗教标志。
“在莱维说了导师的权力是跟着导师的钱走的时候,我有一个想法……”叶枫试着开口,“既然钱和权是绑定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消灭了导师的钱,就等同于消灭了导师的权?”
“呵呵,这话我可不能装作没听到。”身着眼里的酒红色礼群的玛丽把身体张成一个“十”字,从祭台上空徐徐降下,“睡美人,你的发言很危险哦。”
“要制裁我了?”叶枫虚起眼睛。
身处乐园无时无刻不在的监控之下对他来说不是新鲜事,可等到真正事发东窗,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玛丽,把话说清楚。”游雅走一了一步到叶枫身前,气势像是个保护重要部下的女上司,“叶枫又没有做什么违反规则的行动,乐园也没有规定不许改变关于导师的规则。”
“放轻松放轻松,你们想多了。”玛丽保持着漂浮在半空的状态,挪到叶枫右前方的上空,同时也是游诺司左前方的上空,“不要那么看着我好不好,人家是来告诉一些你们可能想知道的细节的。”
她开始高高在上地俯视叶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想要把导师的钱清零,必须切断乐园与现实世界的资金链。”她看向游诺司,“也就是以导师的身份发动‘金钱戒严’。”
“金钱戒严?”叶枫还是半闭着眼睛,对玛丽完全是敌视的态度。
“睡美人的态度真让人受伤。”玛丽捂住胸口做了个夸张的受伤动作,“你们都知道,在乐园里赢钱或者输钱,都会以某种形式反映到现实世界。同意,公司在现实世界的盈亏也会出现在乐园。打个比方,南信如果在现实世界赚了一亿利润,南信在乐园的资产也会增加一亿,导师的资产也就因此增加一亿。地球上那么多公司,可以说它们在现实世界的盈亏无时无刻不再影响乐园。所以,要想把导师的资产清零,就必须切断乐园与现实世界的资金链,把导师的资产锁定在乐园范围内。不但是公司的资产,就连玩家带在身上的现金也会随之消失。没有新人能进入乐园,也不能主动推出乐园。这就是‘金钱戒严’状态所达到的效果。”
也就是说,金钱戒严状态是把乐园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离开的状态,所有进入乐园的企业都会失去乐园的资金链。进入乐园的公司的总资产占了全世界的99%以上,一刀砍掉这块资金链,对企业来说无疑是个现金流灾难。不仅如此,还不让离开乐园。
可金钱戒严也不是没有道理。导师的资产是个动态数字,如不把它固定,就无法做到把它清零。原因是现实世界的资本无时无刻不再流入乐园。
“一百年前的导师也发动过金钱戒严哦。”玛丽露出她惯有的捉弄人的目光,“对现实世界的影响……没错,就是美国的大萧条。”
“果然吗……”叶枫把双手握成拳。
“做好觉悟了吗?睡美人。”玛丽缓缓降落,踮着脚尖站到教堂的排椅的靠背上,“乐园确实没有规定说不能改变关于导师的规则。不过……引起现实世界的第二次大萧条的觉悟……你做好了吗?记住哦,现代资本市场早已全球化,第二次大萧条来了的话,倒霉的可不仅仅是美国哦。”
叶枫之所以代表南信集团来到乐园进行游戏,就是为了避免因为南信破产而造成的金融危机。现在如果为了改变规则而发动金钱戒严,反而可能直接引发全球性的大萧条,严重违背了叶枫的初衷。
“而且……”玛丽的眼睛被头发的阴影挡住,露出反派般的阴邪笑容,“每个导师只有一次发动金钱戒严的机会,并且无法取消金钱戒严状态,直到导师的权力移交到下一任导师手里……或者……”玛丽故事把声音压低,“……导师的权力被消灭……为止。”
换言之,金钱戒严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了。倘若无法一口气把导师的资产清零,就会导致全球性的金融海啸横扫现实世界。
事已至此,叶枫终于感到必须孤注一掷,是时候与乐园做个了解了。
“少蛊惑人心了,玛丽。”叶枫松开双手,做了个深呼吸,“改不改变乐园的规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不如说,我们要改变的就是这种做决定的的权力完全集中在一个人手中的现状。一开始我想到把导师的资产清零,还以为只是个设想,现在有了你的确认,我反而明确了清空导师的资产完全可行。既然有了可行性,我会和莱维,和伊丽莎白,和萧何,和所有乐园的玩家一起商量——并且用投票决定是否改变乐园的规则。如果改变规则是民心所向,那么就算是要承受金融危机这股镇痛,也必须发生改变。”
“我站在小雅和叶枫一边!”萧何头一个站出来表态,“中信集团愿意贡献出所有资产帮助南信。我对改变世界的规则什么的没有想法……不过……我也觉得新人不能选对手也不能选游戏的规矩太不公平了。差点就害南信输了。我……”萧何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也有力所能及的事!”
“萧何……”
叶枫对萧何露出意外的目光。她一开始就劝南信加入迈达斯工会,目的是保护南信。身为一个普通女子高中生,萧何在乐园看起来人微言轻,不过她是南信稍有的从头到尾都坚定不移的盟友。
想到这里,叶枫对萧何报以感激的目光。
“……谢谢你……”
“为什么不好好享受游戏呢?为什么一定要做改变规则这种无趣的事?”玛丽对她觉得无聊的友情不以为然,扬起头。
“因为……人类有着贪婪的本性。”叶枫叹气之后回答道。
自私自利是人类无法跨越的诅咒,因此,不论之前有过多少正直的导师,一旦后面出现一个腐败的导师,就会使得全世界的金融秩序一团糟,贫富差距进一步加大,富人与穷人之间的矛盾更加不可调和。
既然无法战胜自私自利,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权力。
“如果让一个人来分蛋糕,就可以通过贿赂的方式让自己分到的蛋糕大一些。但是,如果让所有人来一起讨论分配的方式,那就必须照顾到每个食客的感受,腐败不说能被完全消灭,至少能把程度降到最小。”
“说得好。”玛丽单手叉腰,“那么导师的资产清零之后呢?乐园总是需要一个导师。通过消灭现任导师的资产的形式消灭了现任导师的权力,等到新的导师出现,你所有的努力不又华为一团泡影了?”
“没错,以我一个人的努力确实做不到。”叶枫先后看了游诺司,游雅和萧何,“可我不是一个人在反抗。玛丽,我再向你确认一遍,导师的权力是不是与金钱绑定的?”
“没错。”
“导师的金钱等于乐园里所有的金钱的总和,不论总和是多少。”
“没错。”
“那就好办了,清空了导师的资产,就有办法分散导师的权力了。”
“容我提醒你一句。”玛丽缓缓飘起,落到地上,“你想到的清空导师资产的方式,难道是清空乐园所有玩家手里的资产?”
导师的资产等于所有玩家代表的公司的资产总和,每个玩家都资产资产归零的情况下,导师的资产也会随之归零。
“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玛丽发出响彻教堂大厅的爆笑,如同狮子的战吼,链游诺司也感到三分畏惧,“有趣,有趣,有趣有趣有趣……睡美人,你真的从不让我失望。”玛丽飘到叶枫面前,正门看进他的眼睛,“先祝你成功说服乐园的所有玩家交出他们手里的资产。不要忘了,所有人的钱都被清空的情况下,作为导师的权力载体的金钱就不存在了,对乐园来说,那是无法解释的矛盾,会被自动判为违规,所有人都会遭到乐园的制裁!”
“作为权力载体的钱……”叶枫以慢动作回放般的速度闭上眼睛又睁开,“……不是早都有了?游诺司先生为我设计的中华六合彩的头等奖,难道不是通过你的手亲自放到我的手里面,然后又被我随手扔掉了吗?”
第二次进入乐园并参与与索尼的游戏之前,玛丽宣布叶枫中了六合彩的头奖,但因为奖金只有象征性的1元RMB硬币,就被叶枫随手扔进了天使与魔鬼雕像下的石缝。
“现在,就算导师发动金钱戒严,那一元钱也已经在乐园内部了。既不属于任何一个公司,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个人的资产。”叶枫主动贴近玛丽,几乎碰到对方鼻尖,“因为它原本是属于我的,但是被我放弃了。所以,乐园里的所有的公司的资产都清零以后,它不会因为被输掉而消失。但因为它是真正的钱,我们消灭了现在的导师的权力以后,那一元钱便会成为新的导师的权力的载体。”
叶枫往前迈了一步,玛丽随之后退半步。
“同样因为那一元钱不属于任何人,它所承载的导师的权力也就不属于任何人。这份权力终究该如何分配,可以由所有的玩家来投票决定。无论如何,导师的权力不会再被集中到任何一个个人的手中。”
叶枫站到游诺司也游雅的中间。
“没错,玛丽。以我一己之力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巧合也好,计划也好,乐园说是什么都可以。游诺司先生在十年前为我打造的六合彩头奖,成了重新定义导师的权力的唯一载体。”他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重生,“并且不需要破坏任何规矩就能做到。乐园方还有什么问题?”
联络人只是游戏和玩家的观察者,只有在玩家因为不可抗力而无法参与游戏的情况下,联络人才会出手干预玩家的活动,正如玛丽把叶枫从非法拘禁中拯救出来。
使用提前带到乐园并且已经被放弃所有权的1元钱作为新的导师的权力的载体符合乐园的规则,因此联络人就不会去动那个硬币。不论是玩家还是联络人,都不能触犯乐园的规则。
“没,没有。”玛丽用戏谑的表情把双手抱在胸前,然后股风一样消失,唯有怵人的声音还回荡在教堂大厅,“你果然是最有趣的观察对象,睡美人。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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