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屋 - 災厄買賣師(上)

「我用300,000美金買下你的斷腿好不好?」

男孩傻了，他從沒收過這麼大筆錢，

更令人詫異的是男子說出口的話。

「買下?我是車禍造成的血塊壓迫神經，下禮拜還有手術呢!又不是要截肢，如果你是器官走私的話，恕我失陪。」

男孩吃力地滑動輪椅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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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同翰今年方才滿22歲，生日當天跟著好友們衝上霧山飆車，在山霧繚繞的凌晨，在下山直線路口錯失減速機會而撞上山壁。如同一抹蚊子血，現場血肉橫飛，一片濕潤的血潑灑在山壁上，經過及時搶救，僅完整重建了胸骨和肋骨，雙腿留下了大面積疤痕，且可能終身癱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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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你回家幫我顧店你就是不聽!」

孩子的母親只管落井下石，

即將畢業出社會的孩子斷了雙腿，

前景黑暗，車禍讓經濟問題雪上加霜，

此時媽媽甚至擔心起了未來兒子無法成家，

然而孩子的父親已離世多年，

因窮困而落得自殺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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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在在乎妳那個破店......」

少年流了淚，在病床上嘟囔著，

心裡成千上萬句咒罵都忍下來了，

滿溢的憤恨偶爾從嘴角洩漏出來。

正是因為少年厭倦了困苦的生活，

才轉往都市，嚮往成為一個「正常」大學生，

「為什麼就是不肯聽?為什麼!」

母親還在數落自己不聽話的孩子，

真叫人可悲!可恨且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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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有委屈的味道......」

男子的身高接近2米，身形消瘦，

雙眼沒有瞳孔，淨白的一片!

脖子充斥著粗糙的皮膚和細紋，

特點是嘴巴大，笑容詭異......

他的出現似乎讓雨變得更加冰冷。

少年滑著輪椅來到庭院觀雨，

這名陌生男子的出現讓他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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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買賣師，專門收購不幸的買賣師，你...願意把你的悲劇賣給我嗎?只要賣出了，你的雙腿就能再次行走了，家裡的經濟問題也能解決，何不試試?」

同翰對男子的提議可說是嗤之以鼻，

「不要鬧了...要怎麼買?這樣嘲笑別人很好玩嗎?」少年顯得有些氣急攻心。

買賣師拿出簽署好的支票打趣說著:

「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支票上白紙黑字寫著三十萬美金!

「再說一次，我是買賣師，專門收購不幸的買賣師，人來到這個世上，必須是公平的，憑什麼那些沒有才能的人能夠享盡雍容華貴呢?」他貼近了耳畔。

「憑什麼不幸和苦難偏偏挑中你一人呢?人生是切實的不平等，你所賣出的不幸，將會由他人收購，降臨在應當受懲處之人身上，平衡兩邊的福與禍。」他雙手搭在了同翰肩上耳語著。

此時少年的手機響起媽媽的電話，

足足有四通未接來電......

少年垂下了雙臂，鬱鬱寡歡地問道:

「什麼時候會生效?」

男子揚起蒼白的嘴角微笑著回道:

「入睡之後...屆時你會收到一枚黑色籌碼，代表交易完成，全世界只有你會記得這筆交易，其他人將維持他們的日常，忘卻了你曾經車禍的歷史，3天內假如尚未轉賣悲劇，可以申請無條件退貨，但必須返還比交易價更高的價金。」

少年微微點了頭，接過男子遞出的筆，

簽下了自己的本名，完成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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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繼續睡啊!今天沒課是吧?行...今天一整天都給我待在這顧店!」媽媽的嘶吼持續撞擊著耳膜。

同翰的眼皮有些麻木，還是勉強醒了過來......

左腳下意識翻下床鋪，

雙腳貼上木質地板的觸感驚醒了他!

來回搓揉雙眼更新視線。

「靠......」

許久未曾取回的下肢支配權，

肌肉脈絡連接指頭扭動，

這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叫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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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帳本飛了過來砸中同翰臉部，

老媽子站在房間的門口，雙手叉腰高喊:

「起床去補貨啦!」

「我...又可以補...補貨了......」

同翰語帶興奮地踩著腳步出房門。

整天待在鋪子裡幹活也不喊累，

媽媽心裡有些不適應，

手邊抄起挑貨物的長竿子打了他的腿，

誰知這個舉動竟讓同翰徹底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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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抄起收銀檯桌燈，嘴邊怒吼道:

「別碰我的腳!」

嘩啦一聲砸向自己的母親，

頓時血流如注，溫熱的血液四濺，

順著同翰的小腿流淌下來，

這股暖意，讓同翰立刻意識到自己鑄下了大錯，趕忙上前攙扶自己母親。

不料媽媽將他的手推開了...

喘著鼻息，使勁按著眉間出血口，

嘴裡咬牙切齒著:

「該死的傢伙...養你這麼大，還敢出手打你媽?我今天...不打斷你腿...看你吃不了教訓!」

聽到「斷腿」一詞，同翰又有了反應，

他再次上前，死死壓制住母親的頭顱，

眼神愈加的瘋狂，唇齒間嘎嘎作響...

「呀!」抬手又是一擊，

燈管的碎片嵌進了額頭，

此時的媽媽一動也不動，

血還在嗶啵嗶啵地滾滾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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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同翰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

彷彿撬開了最後一把鎖頭，

準備逃開這個世界，投入自我...

油門拉緊的引擎聲掃蕩街道，

同翰全身因亢奮而發抖，

手指彷彿搆不著煞車，甚至沒有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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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衝囉!最後一個到的請吃宵夜啦!」

朋友們的鼓譟聲被排氣管噪音淹沒，

同翰夾雜在車陣當中，

遠光燈的來回閃爍刺激著交感神經!

速度愈加快速，心臟愈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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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衝過幾個彎，風在耳邊肆虐著，

同翰就這麼飆進了一條隧道，

因壓力，頓時遮蓋住了大半聽力，

但他心裡明白，朋友們並沒有跟上。

掀起面罩回首一看，沒有來車，

甚至連隧道的入口也都看不清了，

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名女性!

機車還在奔馳著，往後照鏡一看，

女人滿臉鮮血!在路邊佇立著......

身影不斷隨著高速匆匆消逝在視野中，

此時同翰的雙手逐漸冰冷，

衝動的熱血這才緩和了下來。

「煞車呢?」同翰忽然背脊發涼，

左右兩邊的煞車被拔除了!

油門恰似被卡住了一般，

指標僅能在時速90間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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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現在是怎樣...?」

儀錶板突然閃現那名女子的臉孔，

正是死於自己之手的媽媽!

那面淒厲、慘淡的臉孔絕沒有認錯!

對向來車的車窗玻璃，

也閃現出了媽媽的臉孔......

甚至連安全帽的面罩...也漸漸浮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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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友人的一聲慘叫過後，

連人帶車開始瘋狂打轉，

忽然間好似什麼也聽不見......

四肢也毫無知覺......

側身倒臥在柏油路面，

唯獨視野沒有被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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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流到了同翰眼前後停住，

偌大的輪胎壓在友人身上，

那件球衣背後的號碼，同翰認得......

稍稍轉動眼球，下移視線，

膝蓋以下被車輪輾斷......

大腿骨出現了無法理解的凹陷，

同翰想挪動身子，卻發現動彈不得，

只能默默地收視著友人負傷的景色，

幾名同學一臉詫異地盯著他，

無人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只管盯著...

眼色裡好似詛咒了他千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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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撞的嗎?不可能吧...怎麼會?』

救護車迅速趕到了，撐起擔架運送傷者，

同翰看著一雙雙黑膠工頭鞋來回踩踏，

一雙格格不入的皮鞋踏進了他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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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今晚的景色...值得欣賞嗎?」

同翰無法昂首看清男子的長相，

不過這把詭異的音色他絕對認得!

「根據合約規定，三天內無法將悲劇賣出，將隨機挑選契約規範以外的關係人代為承受悲劇，含所有曾與你有所關聯者，在那之前，因個人手術因素，休養了兩天，今日為最後一天且時效已過，尚未易主，然而賣家也無買回之動機，據此，將隨機返還悲劇。」

男子將合約靜置在地面上，

任由它吸收鮮紅的血液......

隨即掀開了打火機，點燃了合約，

在同翰眼前，燒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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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翰無法動作，也無從發話，

只能聽見男子的皮鞋敲擊地表的聲響。

火燒的很烈，劈啪聲似乎都是對他的控訴，

即便心有不甘，也無法抽動任何一絲肌肉，

男子咯咯笑著，隨後的身影，

在救護車與警車的警示燈下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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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迷人的人偶呀...真漂亮。」

「這大概是人類屋目前，收錄的最強人偶。」

戴著白色面具的女子靜靜地說著，

一旁長相清秀的男人只管迷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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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交易的西裝男，乘著月色，

用口哨吹著不知名的旋律，

嘴角揚起妙趣橫生的微笑，

眼神邪媚，歪著頭左顧右盼，

依循著慾望的味道，緩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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