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無情 - 第三章　白天和黑夜的雙面人（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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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額角的傷口結疤了，解下紗布，傷口不太顯眼。我刻意用髮蔭遮蓋它復工，也想第一時間約紀文見面，只因我向她隱瞞了被一名慘綠（慘藍？）少女爆樽的真相。

雖然，出發點也是不希望紀文為我擔心，但我從不向她隱瞞任何事，所以現在滿心罪疚，只想盡力補償。

致電給紀文，她沒接聽電話，十分鐘後，她傳了個簡訊告訴我正在開會，我只得體諒。

我失望地放下手機，74正在一角抽煙，她見我一副頹喪的模樣，問我：「薪火，你失戀呀？」

「我想是的。」真有那種感覺。

「第三者是誰？」74再次展現義氣：「香港是個大刀會，我替你找個刀手，也給你全單打八折！你喜歡收藏情敵的左手，抑或右手？」

我想一想，「這個第三者嘛……沒有手。」

「那麼，他憑甚麼贏你？」

「全因這個第三者有個很猛的朵。」我無奈地說：「－－事業。」

「哦，當我沒說過。」74低著頭繼續看手機，繼續狠狠地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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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文瘋狂在趕一個廣告的死線，與她見面，已是兩天後的事。

我倆相約在尖沙嘴誠品書局等，我先抵達，心情有點緊張。我準備將賈太太拜託我帶女兒回家、我也見過了賈賀這些事，如實地告訴她。

等了半小時，紀文帶了一個用來裝畫稿的皮夾赴約。她心情大好，興高采烈拿出最新編繪的story board給我看，逐一解釋精采之處。

廣告內容真的非常吸引，我細心聆聽，無法插嘴。

說到一半，她忽然留意到我額角貼上膠布，她關心問我：「你弄傷了啊？」

我撥撥頭髮，想用髮蔭掩飾初癒的傷疤。當我準備告訴她這道傷口的源起，卻聽見自己說：

「沒什麼，我半夜起床，摸黑走出客廳，不小心給椅子絆倒了，輕微撞傷罷了。」

紀文伸過手來，摸摸我的額角，心疼地輕責我的粗心大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了，居然臨時改變主意，說了更多的謊，對賈賀的事隻字不提。

也許，見到紀文對事業充滿鬥心的眼神，我發現，我的事簡直無關痛癢吧。

我曾經自以為是，我倆月薪只相差15%，她又何必做得那麼辛苦，像我這樣找一份投閒置散的工作不就可以了嗎？然而，我開始慢慢明白到了，她的只是新人起步的最底薪，而我的卻是這一輩子也不會大變的最高薪。

更何況，她還有多一項極吸引的獎勵，就是無限的機會！

所以，最後我什麼也沒說。

初冬的天氣已有寒意，我和紀文很快便肚餓，決定吃頓好的。我去了飲食指南網頁明查暗訪，發現附近有一家吃德國咸豬手的德國餐廳，雖然價錢稍貴，但我知道她愛吃燒豬手，就提議前去。

餐廳分為室內和露天兩邊，由於我倆不抽煙，也不想吸到別桌客人的二手煙，就選在室內坐。由於餐廳部分滿座，侍應生安排我倆坐另一邊的酒吧區。

選了價錢較實惠的燒豬手併德國腸二人套餐，正當紀文和我大快朵頤，麻煩來了。

三名紅白藍女子，走到餐廳門前拿位，她們本來要露天座位，但那邊爆滿了，只好也坐到酒吧區來。最要命的是，三人偏偏被安排到我身後唯一的空餐桌。

尖沙嘴那麼大，怎麼偏偏要與她們窄路相逢呢？

我想躲也躲不來，與賈賀三人的目光碰個正着。

藍雁用一副「你會死得很慘」的眼神瞅著我。而對我「最友善」的雪漫，神情顯得興奮，想跟我揮手打招呼，賈賀馬上用眼神制止了她，她只得一臉無奈地縮手。

三人坐下來，藍雁和雪漫背對著我和紀文坐，賈賀則面向著我，我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但這一餐吃到半途，我正捧著一塊燒豬手在嚼，該怎樣逃離啊？

我提心吊膽，希望她們會放過我，但這種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

三人點了雞尾酒，賈賀從她紅色的手袋裡拿出一個黑綠色煙包，又是一點便兩根，很刻意向我和紀文的方向直吹。煙味一下猛攻我鼻孔，教我非常難受，我努力忍耐着，但喉嚨癢癢的，忍不住低聲咳了幾下。

一早聞到煙味的紀文，對有人違例在室內吸煙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她見我咳起來，轉過身對賈賀說：「小姐，想抽煙，請移玉步到外面去。」

賈賀瞪著紀文，用嘲諷的語氣說：「這位阿姨，你一心想為男朋友出頭吧？」

紀文馬上被惹火，跟賈賀開戰：「小妹妹，說話最好注意一點。妳騷擾的不只我們，還有整間餐廳的客人！」

賈賀把視線轉向酒吧區的各檯食客，揚聲：「各位，有任何問題，不妨大聲提出啊！」大家都轉過頭來，可是，膽敢開口投訴的，一個也沒有。

「阿姨，太可惜了！恐怕無人會站在妳這一邊，跟你齊上齊落啊！」賈賀把目光移到我臉上，直盯著我嘲諷：「這位有女友撐腰的大叔，假如你覺得不爽，不妨開口啊！只要你說一句，我馬上就走！」

我臉上熱刺刺的，看看紀文，又看看賈賀，她叨著兩根香煙，深深吸一口，有恃無恐的把煙又向我的方向直噴過來。

我慢慢垂下眼，停止與賈賀對望，對紀文沉聲說：「算了，我沒事。」

「算了？」紀文對我的反應很驚訝。

我咬著下唇，不說話。

賈賀和紀文之間的罵戰，驚動到餐廳的外籍經理，他走過來調停，禮貌地請賈賀三人到有客人剛離去了的露天座位，賈賀不從，三人一口喝光手上的雞尾酒，藍雁在桌上拋下兩張百元紙幣便馬上離開。

臨走前，賈賀把兩支煙屁股丟到雞尾酒的杯子內，向我微笑一下，「大叔，人生苦短，你何不找個好一點的女朋友？」紀文想發作，賈賀已大踏步的離開了餐廳。

紀文看著三人消失的門口，生氣得咬牙切齒：「香港真是愈來愈不適合人類居住了，看看這些港女多麼無藥可救！」

說真的，我在心裡暗暗鬆口氣，要是多給賈賀一分鐘演講時間，她大概就會把那晚的事和盤托出了吧？我安慰著紀文：「算了，不用為這些無聊人動氣吧！」

紀文卻沒息怒，反而責怪我起來：「你說了幾多句算了？你太軟弱了！在室內吸煙，本來就是她們違法，還扯開喉嚨無理取鬧，我擔心你哮喘發作，才會跟她們理論，你卻覺得我太衝動了？」

「我沒說妳太衝動啊。」我很委屈。

「你口裡說算了，也就表示，我做的事太衝動！」

我該說什麼才好？我也晦氣起來：「算了，她們都被趕走了，別再為此事爭辯下去好嗎？」

紀文始終氣難平，「我只想你知道，有時候，做人退一步並不是海闊天空，別人只會趁機得寸進尺！」話畢，她默不作聲地把視線轉回餐碟上。

最後，我倆沉默難堪的吃完這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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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餐廳，我和紀文並肩在加連威老道走著，我不敢主動牽她的手，留意著形勢，才作出下一步言和的行動。

「薪火。」她突然喊我的名字。

「是。」

「你真是撞到了檯角，弄傷額頭的嗎？」她問我這個問題時，眼睛直視前方。

我的心怦然跳動，故作鎮定地說：「對啊，為何這樣問？」

紀文雙眼一垂，看著地面說：「想一想，剛才那紅髮女子的話很奇怪，她好像認識你，衝著你來……」她不待我開口，逕自說下去：「我知道自己太多疑，但我不想你跟那種人交惡。」

她語氣關懷，並無盤問我之意，但也由於這樣，我才會加倍慚愧。

我說了附和她的話：「那種惡女，簡直想跟全世界作對！她們只不過想把自己的憤世嫉俗，像黃狗射尿般胡亂發洩了吧！」

中學時老師教過，white lie是善意而不傷害到別人，我也堅信世上需要白色謊言。我的謊言，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以為紀文會讚我乖，但她只是以沉默回應，順着人潮慢慢地踱步。

咦，我突然想到了，我沒承認，卻也沒否認自己認識賈賀。

紀文是不是知道了內情？又抑或，只是我自己心虛？

她抽一抽手袋，「我想回家了。」

「我們可以到旺角走走啊。」我想向她補償什麼。

她牽一下嘴角，搖搖頭說：「我很累，不逛了。」

「那麼……我送妳回家吧。」

紀文站在原地，定視著我兩秒鐘，忽然疲倦一笑，「打從你認識我兩個月後，你沒有送過我回家了。」

我無言以對，似給她揭穿謊言，我苦笑一下，「那麼，讓我送妳到港鐵站。」

她還是搖了搖頭，然後便轉身向港鐵站的方向走去。我在她身後說：「回家後給我發個簡訊。」

她也沒答話便默默離去。我目送著她，雙腳被釘在地上，沒法追上去。

回家後，我致電紀文，她已轉去留言信箱。我只好留了簡訊給她，告訴她我已回家了，叫她有空回電。

我一整晚也等不到她回覆。

我終於知道，我倆之間的冷戰，不知不覺便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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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

我們之間有很多問題，

只是一直扮作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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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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