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紅色暴雨 - ４－天雨問路(上)

有時，有些東西總要放棄，就如你放棄我，我放棄你，但大家曾經共赴患難絕望裡緊握你手…但我和你絕對不是朋友，明白嗎？

DAY2，早上九點三十分，東九龍總區重案組，特別證供室

「我頂…你個肺，死人梁承健居然關我在特別室裡。」江海兒發出不滿的聲音，雙腳在桌底下焦急地搖晃著「當我是瘋子嗎?」

「啊，仆街…要是交不了功課就糟了，八點半就要上課，現在到底是何時！離開學校時是四點多少？四點、四點…可惡!」她出力鎚打著桌子，空杯麵和紙杯都打翻了，桌上留下數滴咖啡「怎麼到現在都不來了！喂，外面的！隨便找個人來問話就行了！我趕著走的！」無論她向外面吼了多少次也是沒有人回應，門是被反鎖掉，她亦不曉得過了多久，這裡沒有時鐘，沒有人回應，沒有時間觀念，就像一個困獸籠

「你當我是觀賞動物嗎！混帳老爹！我知道你在看著我的！」她向上看一直錄影的閉路電視

「妖!」她一個轉身踢向特別室的特製鐵門，僅是發出砰的巨響，依然沒有人過來，她估計是完全沒有警察會過來，她嘗試過開門，但它是用特製鑰匙才開到門，通過鑰匙孔看到外面走廊通道是沒有人經過，也沒有腳步聲，沒有人的痕跡，她忘了這裡的隔音很好

幹出什麼事可是叫天不認叫地不聞

但老爹在局內，大約不會有什麼事…應該吧

江海兒一個人在特別證供室踱步，身沒一物，連無罪的手錶都被除下。證供室的設計成電影的精神病房一樣，四方形，四面隔音牆壁，一扇厚金屬門，左面有一塊大單面玻璃窗，天花板角落各一部閉路電視，中間一張金屬製桌子放了空杯麵和紙杯以及現在正在坐的椅子，她知道玻璃窗外會有人監視她就不接近，順勢舉了個中指

她幾乎把房間都摸索一番，要離開這裡近乎不可能，她研究了鎖定在地上的桌子，要是她有工具一定把它拆了，桌底下有接收器和電線，再考慮功能，應該是接受器，沿著電線走，中間鑲住一個鐵盒，敲著發出實體的聲音

「喔，這是什麼？」

她的手伸向桌子中間，手指觸碰到有一條幼坑，劃了一個長方形，在差不多的位置就用力按一下卻沒有反應，再嘗試其他方法，例如再查一下有沒有開關位或特別按鈕，她爬入桌底，好像個看到新玩具的小孩，急不及待把它玩一遍了，她躺在桌底裡幻想玻璃窗、地板和桌子間的結構關係，電線、螺絲、尺寸、物料、橫切面…猜測設計圖已經在她的腦袋裡，在她眼中彷彿連天花板已經解體下來

真的很刺激

「好，找到了。」她在桌子對面找到個按鈕，毫不猶豫地按下去，桌子的中央蓋子自動打開，下方有個CD播放機、USB、SD卡插頭的機器，感覺就像黃金高登鴨記買部件湊合回來的東西

「外觀可以再好點，真的沒美感可言。」她把蓋子按回去，然後在白色地板踱步，腦內計劃中要說什麼，最好說完就走，一點都不想來這鬼地方

從四點多左右到達這裡開始等到現在，等那位重案組高級督察親自審問，真是很大的官威呀，梁大人，要我吃著難吃的杯麵和即沖三合一咖啡

「喂，要我等多久了，梁承健你條仆街幾時仆過黎呀！」她向大門方向吼著

「我屌妳數小時也等不了？」梁承健用腳踢開門，拿著文件過來破口大罵，用力把文件擲去桌上「門口都聽到你大叫，妳居然夠膽叫我仆街？」

咦？真的仆過來了？

「對住你條仆街我用得著客氣嗎？這裡沒電腦、沒電話、什麼都沒有，就叫我吃杯麵和飲咖啡？你當我是雞仔啄米嗎？」

「妳最好啄給我看。」

「我啄你老味。」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她馬上改口：「現在幾點？」

「問來幹什麼？」

「交功課囉。」

「妳交什麼功課啊?學校死了兩個人還交?」

「死了不用交?對腳瘸了都要交。」

「又說自己是革命急先鋒，最後不就順應規矩交功課。」

「沒同學願意跟我反抗有什麼用，你知道人類的有趣之處吧，一個人突然提出豬一樣的決定就全面變豬了，活該被人宰割，所以封多少天？」

「封五天，妳現在給我他媽的坐下，由頭到尾跟我說一次。」

「真是封？好呀，好，死得好!沒什麼比可以正式睡覺好。」她拍著手掌說

「妳真是讀書讀壞腦，讀到連人性都泯滅!」他一手拍在桌上，露出憤怒的兇狠神情「我可不記得妳在警校時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妳也墮落了嗎！」他的氣場太強勁，連她的身體自然地向後傾，手心輕輕冒出冷汗，但沒有表露出恐懼之情

「啊?在香港裝高尚沒運行，我低檔一點才顯得你高高在上，警察叔叔，更何況，我也不在意誰死掉了，我在意有沒有八卦聽一聽而已。」她不在乎地說

「要不是有你老豆在旁邊望著，我真是很想打妳。」

「請不要客氣，教官大人，我很期待，非常期待的。」江海兒盯大眼睛咧嘴而說

「妳這瘋子，是否死都要跟我吵架?」

「我等你投降。」

「我大把時間等妳，」他敲著桌子說，嘴角上揚，繞著二郎腿，身體自信地向後傾，雙手十指緊扣，抬頭用仰視著她，見她的右眼角輕輕下壓時，不其然心涼透「啊，快到我午飯時間了，兩點再見，不，一會我要找湯醫生，加上有大量會議，四十八小時後再見。」他拍一拍手，收拾桌上的文件，好讓記得現在是他的主場，不允許她任意妄為，更何況，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怕過她

「等等。」她低頭抓著他的手背「好了，好了，我知錯了，梁大人，我明白骨氣不能當飯吃了。」

「還要不要等我說舉白旗？」他嚴厲地問著，她搖著頭「那就別浪費時間吧。」他指背再敲著桌子說

「我有要求，給我紙筆畫東西，見不到你的衰樣，我就少講些沒用的說話來回應你。我可以回家睡覺，你又可以查案，大家各行各路，好嗎？」她閉著眼說道，梁承健粗魯地把紙筆和紙板遞給她，只要是合理要求，梁承健也會答應，她開始一邊畫東西一邊回應問題

「現在是早上9點34分，我是重案組高級督察梁承健，現在開始為『香港設計學校雙重謀殺案』作證供錄影，請妳老實作出回答，事後會要求妳檢查口供紙然後簽名作實。」梁承健向江海兒說，她照樣不看他畫東西，他冷冷地說：「名字，小姐？」

「媽的，已經過了時間。江海兒，身份證在你們裡自己查，地址你知道的，家庭背景你知道的。現職學生，就讀香港設計學校的產品設計科三年級。」江海兒回應得非常有個性，如她所說，眼不見他就很合作，只聽筆尖在紙上疾走，紙板隔著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畫什麼，梁承健倒是有點在意她會畫什麼

「職業是學生…學生妳都敢說出口。」

「呃，富二代跟二世祖，你隨便選。」她搖著筆桿說，眼睛瞄著他的表情，為了見到他青筋暴現又不能做什麼的痛恨表情，她可會無所不用其極「你可以寫我是自由設計師的。記好了嗎？別忘了我下個月中生日，我要生日禮物喔。」

「我沒有送禮的意欲。案發當晚在幹什麼？」

「做功課，你們沒收我的個人物品裡有十張初步設計圖和電腦簡報，問完話就還給我。」

「把昨天全部的去向告訴我。」

「昨天早上8:30至12:30在C720上課，一小時午飯，下午1:30至3:30在D804上課，然後在Area24搶位置，直到在晚上7:40左右出去買晚飯和宵夜，然後就一直留在七樓範圍中。」江海兒流暢回應她的行程，一聽就知道她準備好標準答案

「妳居然要通宵做功課嗎？」梁承健語帶恥笑說

「做學生好忙碌的，像你嗎？大叔。」她厭惡地向上瞄著他說

「那說案發前的事，即是凌晨二點半左右。」

「我正在休息和檢查功課時，數分鐘後來了一聲爆炸的巨響，然後大停電了。」她開始說，梁承健不停筆錄著，也證明了管理員的話「在之前有數場短暫性停電，每次是閃電最強時才停數秒，我沒數多少次，以為是保險掣問題一閃電就熄燈，之後Area24被人『淋紅油』，我估計是九樓天台的去水渠的管道爆炸引致，之後就聽到很大的金屬跌落地下的聲音，想起來，我以為有恐怖襲擊了。」

「恐怖襲擊？」

「學校會有爆炸聲傳出，我以為會有校園爆炸案，嚇到我心都離一離。」

「少來了，妳這種惟恐天下不亂的女人會不期待嗎？」

「我退休了，現在做回學生不就挺好的。」

「你們見到有人見到在九樓或上去九樓嗎?」

「不知道，誰有時間留意誰人出入Area24？全部也是趕功課的學生。就算出去走廊抬頭看天台都僅僅見到天台的欄柵的一角。昨晚也不會有人在紅色暴雨期間走上九樓。學校有管理員巡視，也規定學生在晚上八點後不可以去九樓，上方有人的可能性很低。」

「被管理員發現會如何？有相應的懲罰？」

「沒有，」她說完這句後，對面的男人輕輕嘖了一聲「要求返回七樓，他們會看著學生回Area24。」

「妳試過？」

「是的，在月圓之夜，我甚至日出時份偷偷地上去，有時正好被管理員見到，就拍數張後離開。正確來說是晚上八點至明天早上八點半前是不能讓學生到九樓的。」

「有沒有留意Area24有可疑的人？」

「我可不可以指著你？」江海兒指著他說，他的額頭多了兩條青筋後馬上改口：「沒有。」

「在這段期間妳有沒有出去？」

「有，在紅油來臨前我有出去七樓繞圈子吹風休息，在留Area24太久腦袋會變石頭。」

「在紅色暴雨？」他抬起眉頭看她

「哎，我最愛親親大自然了。」

「妳肯就太陽從西邊升起了，那有什麼人能上九樓?」

「老師和管理員，因為產品設計科的教員室在九樓，老師財物不見了會入學生數，所以會趕我們走的。有些老師會好心幫學生而到留到很晚，這個情況就可以留到多久也行，可惜我未遇到，每個人也是放工即走。」

「妳確定只有『產品設計科』？」

「當然還有很多科吧。」她鎖了一下眉頭說

「那就不是『只有一科』吧，還有什麼科？」他舉起食指向天說

「主要有產品、室內、展覽、玩具、鐘錶和珠寶。教員室門外貼了張教師聯絡表。有需要也可以去查。」她把板子轉一個位置繼續繪畫，聽到下重筆的聲音

「最近有見過工人在搬運大量的油漆嗎？」

「你是說紅油的事嗎？沒有呢，可能在我們上課時才搬吧。」她的眉頭上揚，額頭出現一道長紋，筆尖碰著嘴唇「本身學校規矩麻麻煩煩，遲一秒上課也不行，有些老師會作出取消出席紀錄、商討功課和匯報的權利，完全無視學生存在，課後也不能補課喔，當然有個別老師會體諒學生遲到的。」

「其實我對妳的遭遇我深表遺憾，但我在有生之年聽到還有地方可以拔走妳的爪牙，我倍感安慰。」梁承健的心涼了一會

「你沒有惻隱之心嗎？」

「這點大家彼此彼此吧，只要妳是該死的我也會深切慰問的。」

「你人真好，在落井下石方面，我完全感受你窩心的暖意。」

「妳知道就好。這又不是皇家藝術學院，不用玩那麼大的。」

「你連全球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大學也懂？你想報讀嗎？大叔。」

「妳別管。」

「哼，不過咸豐年代的智慧管理我識條鐵咩？說是訓練時間觀念，因為出來工作不能遲到，不然自己也會遭到這種待遇，哼。」她嘴角一側上揚，露出一顆尖銳的虎牙，面露輕蔑之意「這種從古代嬰兒潮流傳下來的管理方法已經過時了，還停留在軍事時代嗎？」

「我是否太久沒操練妳的紀律才那麼肆無忌憚嗎？」他說的「太久」兩字故意拉長發音

「哼，已經升了職還管我，好大官威喔。」

「別當自己是開警局的，我不會因為妳才升職。把時間返去停電時，大停電依然繼續，之後妳做什麼？」

「我和Evan走出去看，怎了？」她見梁承健敲著桌子叫停她

「妳說的Evan是否天城集團的么子任淳風？」

「你明知故問的。」

「難道我要叫全世界的Evan來東九龍錄口供?繼續。」

「啊…當然昨晚有數個人跟我一樣走出去拍照留念，此時Evan就打電話給學校管理處。他說管理員會處理和叫我們回去，當其他人陸續回去時，我們就聽到男人慘叫聲，男人又很難遇到小事尖叫的，除非是大件事。我和朋友衝了上去九樓，在九樓樓梯口前有個管理員阻止我們，我別沒他選，就下去八樓。」

「而妳沒回去Area24。」梁承健記得她說過這件事

「沒錯，我好奇心太大了，忍不住想看什麼一回事。我硬拖我朋友一起去對面的Ｂ座，直去九樓，這是另一條最近的路。」

「其實Ｃ座還有一條後樓梯，妳怎麼不去?」

「入夜就會關閘的，忘了說，後樓梯有閘門的，我可不想浪費時間繞圈子。」

我才不想說我忘記那條了

「好，那妳看到什麼？」

「我們到達九樓Ｂ座時，以為又有管理員趕回我們下去，豈料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理會就不管了，看一看對面搞什麼吧，說不定找到紅油漆的兇手呢…當時很黑、很大雨，靠著月光的光線，見到有數個人拿著電筒圍著那東西照來照去，電筒又不太亮，很難看到是什麼，像是雙手打開的東西，應該是人吧？」她張開雙手，模仿「那東西」的姿勢「嗯，位置大概在教員室旁邊吧。」

「那妳結果就是看不清楚是什麼吧。有沒有見到紅油兇手？」

「沒有，如果你說管理員有份惡作劇的話，就乾脆把他們一併帶回來吧。」

「不用妳操心，現場除了妳和另一朋友，就是管理員和死者吧。」

「沒錯，當時我沒意識到他們旁邊的『東西』是否屍體，本來拍了數張就打算走了。不過突然很大風，我和Evan躲在玻璃窗和樓梯之間擋風雨，見到一個圓球體從Ｃ座一路滾…滾…滾過來B座，再撞上升降機門，當我們看到正面時，就知道是一個人頭，按照我的記憶，人頭大約是這樣子，令我想起學校的一個叫Mark Sir的老師。」她把畫好的人頭像給他，不論是笑容留下的臉部皺紋、被縫的眼睛和嘴巴、細緻的頭髮、插滿頭的彎曲鋼條，就像一張栩栩如生的初步素描畫

「畫得挺好的。你怎知道？」

「看起來很像。」她把畫收起來說

「相似和肯定是兩回事，妳最好是說百分百的事。」

「是否百分百又不是我來定的，但那麼帥的老師很難會忘記。我有在人頭滾來的時候拍下來做證據。我的電話現在哪兒？」

「在這裡。」梁承健把證物袋放在桌子上，關上房燈，再在按桌子邊的開關，桌邊四邊發出微弱的藍光，他拿起手上的IPAD碰著螢幕，天花板投射一個介面，桌子變成一張平板電腦桌，他把她手機放在桌子上的一角，把手機的內容放在左邊玻璃窗上

「喔…高科技，我都不知道警局現在都先進起來了。」她剛才亂碰時可沒發現有這個功用，結果是要特定程式才可以使用

「現在不需要畫來畫去，不過我都會收起來。」他拿走她畫的圖說

「喂，未簽名，等等。」

桌上介面操作和普通平板電腦一樣，她把重要的相片給他看，同時把時間顯示過來，數張是Area24外的紅油漆事件、一張是九樓天台現場、一張是死者人頭

「這位Mark Sir就算沒被他教全校都知道他是誰，你把這張人頭照給產品班同學都會得到同一回應。」江海兒一臉不爽地說「真是的，該死的不死，我明明想轉班的。」

「哦，即是妳有殺人動機吧。」

「哈哈，正直如你居然淪落至此嗎?」

「那拍照後，妳做什麼？」

「我和Evan跑離現場，再打給我老爹，即是東九龍總區總指揮官，跟他說有人頭滾過來，派一隊全港最好的重案組，之後在呆在Area24等你抓我回來，嗯，就這樣。」

「好，當妳的證供成立，除了你朋友李淳風，還有沒有人證明妳有沒有做其他東西？」

「除了Evan之外就沒有人了。嗯，我記得這間學校有成千上萬的閉路電視，沒拍到我們？」

「按照妳描述的時間是正在大停電時段，該段時間的所有閉路電視已被關掉。」

「即是『相片』和人證能證明我在現場，但無法證明我之後做了什麼？對吧。」

「看來妳很清楚自己立場。」

「我沒有必要碰人頭，而人頭上不會有我和Evan的指紋，我拍照後已經返去Area24了。為什麼還要問？」

「就要問妳自己的設計師好奇心了。我們在林敬樂的屍體上拍的相片，和妳的照片有矛盾，人頭還在屍體身上。你們兩人是否碰過？」

「什麼?有人動過人頭？！我們當時沒有碰，Evan已經嚇到大叫，我不掩著他的口就逃不出現場。」她的反應和其他人聽到動過屍體的反應一樣，他認知她為人絕不會犯罪現場任何一條頭髮的致命性錯誤，但她的證供必須要令人可信才可以脫罪「啊，那群管理員不會碰過吧，我不會碰滿是蛆蟲的東西啊，沒想到你有這個喜好。」

「有什麼方法證明妳沒有動過?」

「我除了拍照就沒動過現場任何一草一木，Evan會提供和我差不多的證供。」

「希望如此。」

「怎麼了，擔心我是疑犯？我有空跳樓都沒空殺人，功課多得要命，哪有時間殺人了?」

「妳忙碌是應份的，學生妹，哪有學校不給功課。」他露出恥笑的神情，令她很不爽，他按著ipad 把林敬樂的證件照調出來並放在桌子介面上

「妳說妳見到人頭就認得他，還知道點什麼?」

「其實我不認識他，他亦沒教我。我正好有朋友被他教，聽說人很好，教書好有心又有實力，最主要是長得帥身材又正，經常見到在九樓教員室外和學生補課補到很晚。認到他的原因是，他的笑臉，啊，在這裡，我同學經常偷拍他。她跟我說，她說沒見過老師一個星期了，代課老師說他請假。」她在手機資料夾把林敬樂的笑容相片抽出來，把相片和人頭放在臉部解析系統中得出百分之九十八的吻合數據

「好。妳知道他有什麼仇家嗎？」

「不知道，也說我不認識他。」

「妳朋友知道嗎？」

「沒聽過，貌似他在職場的社交圈子很不錯，聽說他是上年才來的，我頂你個肺，我也想有又帥又好的老師教我，被他罵一下都賺。」她鎚打著桌子說

「喂。」

「我知道你長得帥，胸肌又大，但你不是我老師。」她聽到電話傳出訊息音，望向螢幕，一封來自學校電郵。她二話不說把它打開，通知她這星期不用上課但要照常遞交功課，要求她10:30前交今天的功課，看著時間早就過了十點半限定時間，她馬上吐出一個「媽的」的英文

「真是個嚴苛的學校，很好，磨練一下妳的鬥志，現在看上去像是磨蝕。」他不忘說出令她酸溜溜的話

「古板制度的設計學校，說出來都感到諷刺。」

「條路自己揀，仆街唔好喊，妳沒有權利去抱怨。」

「我有去學生大會提出動議的，為了我們和師弟妹的未來，得要學會找出功課的重點而不是一味死畫爛畫的教學方式，結果通通都被否決。要不是Evan拉著我早就把那官腔男人打個半死，真不愧是資本奴隸社會，會議詢問學生意見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要求出廠的是不停努力工作和沒有反抗或獨立思想的人，所以我和你還是有一條洪溝。」

「妳肯自己出來自食其力，沒有人能攔到妳。」

「我自己食自己的錢多過你一年收入吧，高級督察，什麼時候升總督察了？」

正一二世祖

「妳下次光臨的時候不就知道吧。第二男死者，尚未確認身份，妳認識他嗎?」他把第二死者的臉孔放出來，比起林敬樂的死無全屍，這位還可保住完整全身

「不。」江海兒瞄一瞄照片便搖頭「沒見過。」

「妳肯定？」

「沒見過，問我多少次也是這樣回答，說過我今天是非常合作的吧。」

「是的，合作得難以致信。」

「我的信譽到底有多差了。」

「妳說呢。」梁承健皺著眉頭瞇起眼睛說，對面的小魔鬼以同樣表情回應「關於學校的事就問完了。我也不追究妳攻擊我的部下，我會多點留意她，妳也別追究她，明白？」

「調走她吧，這條毒蛇遲早害死你。我是念在以前是你的學員出於好意提醒你，你自己執生吧。」

「要不要調走是我來決定，不由妳管。」

「啊，隨便你吧，被咬的又不是我。」她摸著眼睛說

「關於妳的個人物品…你他媽的在玩什麼？帶警棍？」他把畫面調向個人物品欄，把改裝警棍的圖點出來

「哦，防身用。」她理所當然地說

「妳帶防狼噴霧還情有可原，妳帶的是改裝過的警用警棍，還附加電擊？」

「現在社會多危險，最近有很多拐帶新聞，我不帶武器防身難道等你救？你們來到我已經被人賣去深圳或被人強暴一百遍了。」

「就算如此，法律上是不允許市民私藏武器，妳以為自己住在美國，我要沒收。」

「沒關係，但憑什麼？」

「香港是全世界最安全城市。」

「哼，安全？很快就不安全了。」

「金屬卡尺、12吋鋼尺、界刀、後備刀片、七十二色馬克筆、名牌木顏色筆、亞卡力膠版、紙雕刀、鋼筆套裝…你是讀設計的吧，畢業前不用打木人樁的吧。」他把她的個人物品拍成照片放在ipad上滑動著

「喂，身為設計系學生，有這些工具旁身好合情合理呢，不是又沒收吧。要知道金錢不是問題，但要買回這些工具要走遍大江南北的。」

「為什麼?」

「文具店買少見少，真是上山下海的，嗱，小心點，刀在人在呀。」

「刀在人在？好極了，這更要沒收了，真是的，有什麼好得過刀在人在這句話。」

「別這樣吧，我和這群伙伴建立好深厚感情的。」

「妳說刀在人在嘛，它們不在，妳就不在，世界又會多一分安寧。」

「比喻而已，求你了，梁大人。」

「還有沒有其他解釋?」

「沒有，我可以回去了吧，這裡可以上網嗎?」

「可以上網又如何？」

「趁我沒在家裡昏迷不醒，不就在這裡交功課，幸好我電話和電腦開了雲端，可以嗎？」

「唉，學生，給妳三分鐘。不久將來可能要聯絡妳，妳別去外遊，知道嗎?」

「包括學校要我回大陸看工廠？」

「廢話，當然包括。」梁承健看著她的GOOGLE電郵地址，明顯是為她的學校開的新地址，裡頭盡是學校電郵，多數也是提醒有什麼功課、課堂筆記、活動等，日子還很頻繁，完全沒休息的時間，不明白是想收買人命還是駄弱留強，他稍微關心地說：「妳讀得開心嗎？」

「你可以去體驗一下。」

「不用了，設計我識條春，那麼多功課，妳能搞定嗎？」

「我和Evan計了條數，只要我們保持速度和質素，平均一天可以睡兩至四小時，不包括突發事故，每次臨交功課前一天也會壞電腦和影印機，只差我沒暴斃。」

「妳的體能和精神比我想像中更要差。」

「我不想再接受你訓練，兩年已經夠了。」她把郵件送了出去

「簽名，江大小姐。」

「你的字體真的…很公整的。」

「簽完就走吧。」

DAY2，早上十一點三十分，東九龍總區重案組，特別證供室門外

「阿妹！沒事嗎？沒被那個仆街非禮嗎？沒穿沒爛嗎？衣衫整齊嗎？」她一走出證供室就被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一前一後熊抱和摸手摸腳，他們是江海兒的哥哥，是一對雙胞胎，從小極度保護和溺愛他們的妹妹，分辨他們方法很簡單，大哥綁了一條浪子小馬尾，二哥就是一頭清爽的短髮

「沒有，我像是被你們上下其手那個。」她無奈地回應，更露出無力反抗的表情

「喂，我還在這裡。」梁承健黑面看著這對雙胞胎哥哥如何冤枉他「別屈我，我是光明正大問你們的大小姐的。」

「我回去就知道你有沒有欺負我的妹妹。」大哥江世麟看著梁承健說道「阿妹，如果這個鹹濕伯父有對妳摸手摸腳記得要叫救命，大哥會一槍打爆他的頭。」

「這個隔音特別好。」江海兒抬頭補一刀說

「原來這個是你的目的呀！」江世麟把妹妹抱得更緊，馬上退開數步「你這死變態佬，小妹妹也不放過！」

「我像是這樣的人嗎？有錄影的好嗎？」梁承健無奈地說

「天曉得你會不會關掉錄影機的，啊，妳沒回家兩天，我超掛念妳的，吻一下吧。」二哥江雨龍吻著她的臉頰說

「真要命，海兒也長大吧，還要你們疼愛嗎？」

「你沒有可愛的妹妹，你不會明白的。」江雨龍瞇起雙眼說

「呵，可愛？江海兒會比我的寶貝女兒可愛？」梁承健死不認輸地說，打開自己電話鎖屏圖片中的可愛小女孩笑著吻小貓臉的合照

「晴晴！」三人同時間露出幸福的表情，相片的親情閃光度把他們的臉照亮，令他們眼前一白，三人向梁承健的手機伸出手，從側面看上去似上帝創造阿當的畫像

「別非禮我的女兒。」他收回電話說

「嗱，晴晴是小朋友的可愛，但海兒是不同的，口不對心方面特別可愛的。」江世麟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手指碰上她的下巴，江海兒的臉馬上多了數條黑線，並向梁承健投下求救的神情

「妳不是說很累嗎？回去睡覺吧。妳明早過來這裡，要做案件重演。」

「哦，知道。我想睡了，送我回家。」江海兒繞著兩個哥哥的手臂說

「知道，小妹今晚想吃什麼？想吃大哥或是我呢？」江雨龍摸著她的頭髮說

「啊…老天…」江海兒無奈地說

「你們兩個別在警局說變態的話。」梁承健板著臉說，再看著她被他們帶走時，馬上想起一個小外星人被兩個探員兩邊抓住的圖，開手機拍了下來，實在太搞笑

梁承健從江海兒口中得出不少情報，包括：

她自己本人的證供和證物（現場照片、被害者的照片和她畫的印象畫）

案發前的先後次序:

凌晨2:30: 事件開始: 爆炸巨響＞全校停電＞紅油淋窗>金屬物跌下聲音

大約凌晨2:40：江海兒、Evan(任淳風)和另外留校的學生出去，Evan致電管理員室後聽到上方有男人慘叫，他們馬上上去九樓了解情況時被一個管理員阻止和趕走

凌晨2:45:江海兒和evan前往九樓B座偷看，得知現場有一座古怪的雕像，然後風大一吹，把人頭吹到B座，江海兒馬上拍照後逃離現場和聯絡父親

凌晨3:27：東九龍重案組來到現場

有關屍體人頭被移動的證供

她這兩天的上課時間

學生留校的基本規則

林敬樂給學生的印象和已經失蹤了一星期的證據

嗯，看來沒證據的話就難以繼續調查下去

只有五天，五天之內一定要在學校搜到線索

梁承健扭著手腕觀看手錶時間，現在十一點半，距離午飯時間拿初步死因報告有一段時間，他得要喝數杯咖啡充電，按著酸痛的肩膀和後頸，看著外面下著微雨，再望向手上的證供，聽說在電影中此情此景是非常浪漫

真的浪漫不起

當所有人離開特別證供室時，有一個人影快步走進證供室，取走空的杯麵和咖啡杯，留下詭異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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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天雨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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