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大哥會偷偷地帶我坐他的寶貝電單車載我去遊車河,他老是跟我說:「笑吧,小妹,任何情況都要笑的,要好像一個瘋子地笑。」
然後我笑了。
我最愛哥哥了。
DAY1,凌晨三點二十七分,香港設計學校,七樓C 座Area24
暴風前夕
「如果可以的話,世事可重來嗎?」江海兒一臉呆滯,輕聲在Evan 耳邊說出見到剋星的恐懼,更用唱歌的方式表達出來
「妳唱什麼?」Evan的頭扭向她方向說
「不,老爹說帶最好的重案組過來,不是指二哥的嗎?」她的牙齒正在震抖
「妳到底有多害怕梁sir了…不是說克服了嗎?」他摸著她的雙肩舒緩她的恐懼
「心理陰影這回事你懂什麼,我怕到荷爾蒙失調大小便失禁。」她單手按著額頭,吞著口水說
「乖,沒事。」他雖是江海兒的競爭對手,每天鬥氣鬥分數,但站在青梅竹馬的立場,他會留在她身邊支持她的男人
那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壯碩男人站在Area24的中間,領導身後的一群黑服警員,帶頭的他三十有半,小麥色健康皮膚,外表俊朗,五官分明,氣宇軒昂,頭髮左右兩邊鏟青走中間路線,中間濃密又偏長一點的頭髮自然偏向左邊,身材高大,貼身西裝顯露著健碩結實的身軀,有著香港男子少有的威武氣質,他神色儼然的神情,緊繃的粗眉襯托凌厲的眼神和唏噓的鬚根,屬於原始男性魅力的象徵足以讓周遭女性忍不住多看數眼
跟平日一樣,女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我是東九龍總區重案組高級督察,梁承健,現在你們學校發生雙重謀殺案,請你們到警局協助調查。」他沉厚響亮的聲線震懾全場,光是一句謀殺案就把他們嚇到要死「你們有權保持緘默,但你們現在所說的,我們會用紙筆記錄,日後可能成為呈堂證供。現在我會派我的同事看著你們收拾東西後請跟我們回東九龍總區總部協助調查。」他說出標準的「米蘭達警告」後指揮著警員帶著每個學生,仔細一看,Area24學生十隻手指可以數上,聽到有同學開始竊竊私語,梁承健指揮其他人,交代江海兒他會負責獨立處理,警員一臉甩難的臉孔馬上四處陪其他學生收拾東西,僅有一個女警跟在梁承健的後方
梁承健的眼睛老早就緊盯著江海兒的方向,她的上黑下紅的魔鬼髮型太容易認出,他的臉色更加黑,眉頭的川字紋和臉部皺紋越來越深,一副極度厭惡的模樣,他一個快步走向前方,把手上的太陽眼鏡掛在口袋上,然後停在她的桌邊,江海兒吞一口口水,瞳孔縮小,心跳越來越快,腳踝漸漸遠離椅邊,簡直就想一拳往他的臉打下去然後砰一聲撞爆玻璃窗跳傘逃跑,可惜是強化玻璃
可惜這是現實
「又是你呀,梁生?」她一臉嫌棄地說,平日囂張的她一遇上梁承健就變得像個被馴服的母獅,完全不敢反抗,如果以對人恐懼排行榜,他一定進軍三甲
「梁sir,很久沒見。」Evan總是被梁承健的氣勢壓倒,對方僅是點頭回應
「就是妳這個麻煩鬼半夜三更叫我起床吧。」梁承健向她露出厭惡的表情說,他其實想說「死八婆」,礙於他是警察不能說這種話,江海兒抱著不能被對方的氣勢壓下來而選擇駁嘴行動,每句說話也要充滿攻擊性,在她一臉討打的表情隱藏無限的恐懼,然後看到旁邊有一個氣質系年輕女警在他旁邊
不知怎的,有種很不爽的感覺
「是的,不行嗎?有大件事當然要叫你出場了,不然升你做高級警察幹什麼?」她理所當然地說「我非常期待看你六合一的肚腩。」江海兒作勢裝著輕拍著他的肚子,根本沒碰過他,馬上被站在旁邊的年輕美女女警呵止,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的方向
「喂,再碰告你襲警!」年輕女警向江海兒和Evan方向吼著,近乎是刺耳和回音的聲線,超高分貝,讓他們受不了,連梁承健的頭也側了一側
「嘩頂…耳膜要破裂了。」Evan按摩著耳洞說
「竟然是高音小喇叭。」江海兒只是想舉手按一按耳朵,女警以為她想再攻擊梁承健,一個小擒拿手抓著江海兒的左手拇指,反扭著她的手背
「別動!」女警再用同樣分貝聲音說話,令江海兒的耳朵刺痛
「嘩,阿Madam,妳那把獅吼功功力深厚,掩個耳朵也不行嗎?還有我哪有襲警呀?」
「妳說什麼?親眼見著妳打梁sir還想抵賴?」她扭得更用力,江海兒連聲叫痛,但痛楚位置在耳朵多過手心,梁承健心感不妙
「喂,等等。」梁承健打算阻止女警,他早就在車上和所有人說江海兒交給他負責,現在這位女警卻無毛遂自薦走出來,他一臉困惑地看她
「梁SIR ,請交給我應付。」女警充滿自信地笑著回應「我沒有問題的!」
「妳真的沒問題?」
「沒問題,我以前也經常對付女流氓的,把她交給我就行。」
「好,那妳自己搞定她吧。」梁承健的潛台詞是「他不會出聲」,他倒是想知道她會如何搞定整件事,看這個重案組新人有什麼把戲
「喂,別當我是犯人。」江海兒鎖著眉頭說
唉,如果妳可以應付海兒的話,我即刻批個頭落嚟畀你當凳坐
「喂,好痛!我沒有襲警!妳哪兒見到我打他呀!」江海兒嚷著說,暗裡使勁把痛楚減低
「我的兩隻眼睛都見到妳打梁sir 的肚子!」她理直氣壯地回應,聽得梁承健的睜大眼半秒,雖看他表面上目無表情,但他內心滿是冷汗
「嘩,我沒有聽錯嗎?真是聽到我當堂嚇一跳,妳居然當妳對眼是證據?妳以為拍糖衣風暴呀?我為什麼要打他了,大姐,他可是警察呀,你們警察是否喜歡屈人的?你們真的逐漸變黑亦得啊。」江海兒一邊冷笑一邊說,她見梁承健的嘴角正在微抖,可見他也想笑出來
「妳給我閉嘴,妳還想抵賴,我明明看著妳打人!」
「都說我沒有,妳要不要驗眼?這種距離會打到梁承健?妳猜我像妳練內功?」
「喂,我見到她由頭到尾也沒有碰梁SIR ,妳快點放開她!」Evan馬上力挺江海兒,因為他也證實她沒有襲警「不然我會叫律師起訴妳 !」
「同學,你現在不用在這裡辯論,有什麼事等我帶她回警局再說。」女警摸著腰包準備拿起手銬,她未開始拿之前已經引起其他學生不滿,梁承健的臉不但黑了不少,更多了數條黑線,見著江海兒低著頭露出魔鬼一樣的邪笑…
仆街了…
「痛死了!我的手要斷了!」江海兒的肩膀突然向左彎,表情甚是痛苦「救命呀!我被警察打呀!」
「明明是我們才是受害者,哪兒開始變被告了!」Evan 連忙加入江海兒的隊伍
「喂,你們別無緣無故詆毀香港警察!」女警說
「那次革命之後誰不敢叫你們黑警,死啦,我會不會被人暗角打鑊的?」江海兒馬上回應,擺明挑起其他學生的筋和思維
「妳…居然夠膽叫我們做黑警!」 女警手上的手銬打開,起勢準備扣下去
「夠膽妳就扣下去。」江海兒板著臉狠盯著她說,女警的心恐懼起來,她無法把目光從她的眼睛拉走
比起體型纖弱的女警,江海兒的運動型骨格顯得她人很細小,女警仔細看她的眼睛,江海兒有一對異於常人的橢圓形的暗黃色瞳孔,有種無形的恐懼感從她的眼睛入侵她的思維,女警的手臂定了格,動也不動了
為什麼我的手動不了!給我動呀!我要扣留她!!我要在長官面前證明我是值得留在重案組的!!這個女的囂張成這樣不教訓她不行的!!!!!
為什麼呀!!!!!!
「阿珊?」梁承健見到她的手停在空中,身體卻不停掙扎,他以為在看默劇,她那副白如雪的美貌立馬氣急敗壞得漲紅了臉。他突然想起聽其他同事說,如果錯不在江海兒,他們不曉得為何手腳會僵硬動不了。沒數秒她的手鬆下來,但她再做上扣的動作又是動不了
「嘩!警察亂打人呀!」開始有學生接二連三嘩然起來,梁承健的臉都黑了
「有沒有搞錯呀!那個女生都沒做什麼!不是有人證明她沒事嗎?」
「癡線!找人制止那女警吧!喂,那邊的不是高級督察嗎?不去制止她嗎?那個人專食花生?」
「你們警察是喜歡屈打成招嗎?」
「那我們不就變了犯人嗎?!」
「你們是當了我們是犯人嗎?該不會屈我們襲警吧!」
「你們叫我們怎樣跟你們合作!」
「喂!不關你們的事,快點收拾東西,警察做事不用向你們解釋。」其他警察向他們說,阻止他們叫嚷
「Madam,我們是學生而已,也不是說學生有什麼特權,而是我們不會沒事沒幹襲警,我們不會拿自己前途來玩。我已經說了我親眼見到她沒碰過梁sir,妳為什麼還要捉著她?梁sir本人也沒有說過什麼妳已經插手了,警察不是要維護法紀嗎?抓著無辜市民是你們的工作嗎?」Evan指著女警說,她望向旁邊的Evan狠狠地盯他一眼,這下子江海兒也不玩了,打從心裡憤怒的樣子顯露出來,梁承健也注意到了,這個女警居然把事情搞到一發不可收拾,心裡開始打量是否該把重任交給她
「我說了我會處理她,梁sir 沒有說話不代表沒受襲擊,小姐,妳涉嫌襲擊警察,現在要逮捕妳。」女警感覺事情越來越不可收拾,最佳做法就是「馬上解決」
「逮捕?呵呵,逮捕?我做錯什麼?我已經手無駁雞之力還想如何,怎都要扣一個學生回警局然後拿英勇徽章嗎?靠屈學生拿徽章妳良心過意得去嗎?妳有夠卑鄙無恥!」江海兒驚訝地說
「妳的眼睛和腦袋是否有問題的!」Evan對她吼著說
「再吵連你都要抓回去!」
你媽的,不發火當我病貓
「Evan,行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至於這位Madam…看來我得要好好記著妳,看來妳為了要臉子要到沒救了。」江海兒的嘴角上揚更要緊,眉頭間的皮膚皺成深淵,生氣的臉容很會讓人嚇怕,看著那女警的證件,叫范海珊,職位是重案組探員。江海兒面對這個腦袋有問題的女警感到不爽,她更宣言要逮捕那位無辜但不停為她發聲的Evan ,這是令江海兒無法壓抑著憤怒的事,本來可以乖乖跟梁承健走,但她莫名其妙大吵大鬧,越看越不順眼,這女警毫不知趣地阻撓他們的聚舊
這也足夠踢她去喜靈洲
「我叫范海珊,有什麼投訴請去警察投訴科。」
「投訴有用的話妳就不在這裡吧,小姐。」江海兒反著白眼冷冷地說「妳很想抓我回警局嗎?」她微微抬頭,用毫不畏懼的神情望著范海珊
見她的胸口湧出濃濃的黑泥,一條用嘴巴、手掌、武器、獎杯、碎骨頭堆砌出來的大黑蛇正纏繞著她的下半臉,蛇嘴張開,伸出軍刀般的尖齒,嘴巴內部由旋轉中的肋骨支撐,在蛇口內有一個男人的樣子,讓江海兒從生氣的模樣慢慢變得扭曲起來,左右兩邊嘴角上揚,在旁邊的梁承健內心不停想叫范海珊停手,但她既然金口一開說…
沒理由不給她撞板,江海兒很會挫人銳氣
「JACKPOT。 (中頭獎了)」江海兒心想「真開心,又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什麼人民公義代表,不就是烏合之眾而已。」
光是見到表面漂亮的偽善者「怪物」就令江海兒心動不已,她可要治這條毒蛇
綜觀形勢,江海兒的左手掌現在被擒拿,再望著范海珊不時看著未有行動的梁承健,他作出冷眼旁觀時,彷彿在等一場好戲。
「梁承健,你想抓我自己抓,別那麼卑鄙。」江海兒瞄了他一下後,她的身體快速向右轉,提肘內旋,順勢抓握范海珊的右拇指,向後拉直她的右臂,再用左手按下范海珊的上臂壓她在桌子上,數秒間的拆招過程就把訓練有素的警察反過來壓著,范海珊痛得大叫,肩膀快要脫臼,其他學生馬上拍手叫好,其他警員馬上前來支援,但一見到江海兒就立馬猶豫,梁承健揮一下手叫他們離開,他自己會搞定她
還以為新人可以控制她,結果又是這樣
「抓我?憑你想找個新人來教訓我,梁承健,麻煩找個高級一點吧。」江海兒望向梁承健邪笑著說,正當得意之際就反被梁承健一手抓著她的頸箍,一手拉開范海珊到一旁,用力壓制江海兒到桌上,江海兒的笑容更濃,她故意被他抓著,發出乾笑聲,她早知道梁承健一定會抓著她。他再把她的身體向後拉再把她撞回桌子上,並發出很大的撞擊聲,快速用手銬把她雙手反鎖著,扣她的手腕之際摸到她的腰帶突出來的警棍套,一打開卻是空的
「妳的私家棍在哪?」他壓聲問道
「你喜歡可以全身搜的,說不定在我的胸口裡呢。」她咧嘴而笑,他按著她的頭的力度又加重「痛呀…」她的右臉貼著桌子說
「妳是要玩野嗎?我奉陪到底,江海兒!我夠不夠高級啊!」梁承健向她低吼著,但她一點悔意都沒有還在咯咯笑著
「夠,怎會不夠呢,高級督察?你在各方面也超壞心眼的呢,故意讓新人撞板,你快點換個人吧,她會整死你的。」江海兒轉著頭說,他抓著她的頭推在旁邊椅子坐下並用力抓緊她的脖子
在場除了他「有權」對她行使武力就沒有人膽敢動這個女孩。范海珊的肩膀很酸痛,一點都不明白為何沒人救她,更用一種她在帶給麻煩的眼神和無聊的冷笑看著她,明明所有人都可以制止江海兒但沒有人上前,她心情很不爽,看著她毫無悔意的神情就想衝上去打她
「哼哼哼。」江海兒就算被扣上鎖鏈也不會向人低頭,除非後面的男人強行扭斷她的脖子
此時,范海珊心理上無法平復,被江海兒當眾羞辱和打擊,特別是在自己非常憧憬的梁承健而前,她那副本來天使的臉龐漸漸變得魔鬼一樣
江海兒到底是何許人也?
長官是來不及回擊她嗎?
為什麼大家會這樣看著我?
那個女人明明在襲擊長官,為什麼會是我錯?又為什麼我會扣不下去?
只要看到她的眼睛我就有恐懼的感覺,好像在挖掘我內心什麼似的…
長官和她是什麼關係?
「哈哈哈,真是久違的擁抱。」江海兒哈哈大笑說著,抬頭看著梁承健,當雙方的眼神交接時,梁承健把她的頭按回中央,她發出了忍痛的聲音,忍著痛望向按著肩的范海珊說:「我真的沒有打他,麻煩妳驗一驗眼,順便驗腦,看一下心理醫生。都不會用上擒拿手吧,還要輸給我?嗯,也是,我學擒拿手的時候,妳可能在讀中學,哈哈哈,看來妳的技術不足呢。」她向著范海珊的方向笑說,對方立馬上生氣,氣得簡直要用手槍指著她,但她的長官按著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這小鬼我看著就行,妳去處理其他人。江海兒,跟我過去。」他壓抑怒火說道,江海兒向她吐舌頭,大部分的確是他單方面理虧,江海兒的確沒做出攻擊性動作,但之後她還手令他有用手銬的理由,先讓下屬知道他可以處理她,現在他得要為這個新來的衝動下屬收拾殘局
不過這個小鬼依然寶刀未老,動作比以前順暢,比以前更危險
「知道,長官。」范海珊硬接這口怨氣,轉身看著人其他收拾東西
「『知道,長官』,哈…」江海兒學著她的語氣笑著說「喂,梁承健,她是新來的?介紹一下吧,喂…」她被抓到Area24盡頭的一角,遠離正收拾行裝的人
Benny和Grace擔心地看著江海兒像個犯人被警察扔來扔去,她不明白每次見到警察,江海兒都是一副不爽的樣子,今次更被說襲警,雖知是被冤枉的
「不會有事的嗎?海兒…」Grace擔心地說
「放心吧,他們不會對海兒怎樣的。」Evan輕聲跟 Benny和Grace說
「其實她不反抗就行吧。」Benny說
「你認為她會不反抗嗎?」Evan不以為意地收拾
「也是,她連阿SIR鬧交鬧到反哂枱。」Benny回憶她會連老師都責備就認為她的反應是合理
「我記得她很討厭被別人碰她。」Grace說道
「連我都不敢隨便打她,沒想到還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碰這個地雷。」Evan說
「海兒和這個警察是熟人嗎?」Grace 看著江海兒和梁承健的對話得知他們是認識的,Evan 驚訝地看著突然聰明的她
「是的,海兒是慣犯來的,經常被他招呼,不要理會了。」Evan無奈地說,心裡在想,為什麼江海兒剛才的反應那麼怪呢?明明她是提倡冷靜行事的人
由於Evan的電腦尚未關閉,電台還照常開啟,最新天氣報告又出來了:「由於雨勢逐漸減弱,天文台考慮於早上七點掛黃色暴雨……」
「不要呀!!!!!不要黃色暴雨呀!!!!!」然後聽到學生一連串的哀叫
比起誰死掉了,誰被人屈了,也不夠帶著明天又上課的絕望來得痛苦
江海兒被罰站在玻璃門前,雙手被反手銬上,被梁承健的雙手壓她的左右兩邊讓她動彈不行。落地玻璃窗外雖看不了外面,但聽得出正下著雷雨,她第一時間是確認外面雨勢,沒發現他的臉非常貼近她的臉孔,樣子非常兇狠,目測有4cm左右,以男人來說比較大的黑眼睛,象徵沒好好睡眠的黑眼袋,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煙味,人中至下巴也沒有刮過的鬍子,鼻子上的臉油被光照得閃亮,被風吹得有點亂的頭髮
應該也沒睡過覺吧
梁承健也仔細看著她的不斷縮小的橢圓形瞳孔,性格畸形連瞳孔也畸形,說話有多毒也不及誠實的身體反應來得更有意思
最緊要是,他不想再有人來打擾他們
「喔,壁咚,真浪漫。」江海兒輕聲說,但邪惡的笑臉沒有變「想向我告白?哎,你沒有好好刮鬍子嗎?」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妳這個死八婆,妳是故意的吧,不只半夜三更叫我起來,還玩我手足?」梁承健按著她的頭,把她的魔鬼髮型搞亂
「玩?有句說話叫『先撩者賤』,怪不了我。我明明沒有襲擊你,你好歹都出句聲,由得我被人欺負,我超不開心的。」江海兒側著頭說
「現在妳被控襲警,妳覺得好玩嗎?」
「你明知我沒有,所以你是問我被人屈好不好玩嗎?」
「妳又用得著還手嗎?」
「抱歉,我不是眼白白等待別人冤枉我的一等馴民。」她側著頭說「現在的警察也是這樣嗎?老爹的臉都被她丟了。」
「這我得要說句抱歉,我以前說過了,警察的一舉一動是代表全警隊,我沒有看著自己部下是我問題,我不會卸責。」梁承健為人公事公辦,對事不對人,他作為全場最大負責人,警察方做錯事就要向市民道歉
「這句話由你講出來我都覺得很肉麻。」江海兒裝著打冷震說道,他的額頭馬上了數條青筋「又沒人工加的。」
「但我不是教過妳別衝動行事嗎?妳看妳今天幹了什麼好事?」
「誰叫她儲爆我的仇恨值?」
「妳說這句又不害羞嗎?」
「哼,以前我要是犯這種錯的話,你一定會罵到我狗血淋頭,現在又怎麼不罵了?」
「最重要是她說由她來負責,她已經有承擔後果的覺悟,她過份自信不是我控制到。」
「咦,說成這樣子,你暗示自己也不喜歡這個女人呢。」
「說不上喜歡,也不是不喜歡。」
「我也知道妳專選美女做手下順便吃她的了,但怎會好選不選,選中一條蛇女?」
「別胡說,我沒有選擇權,她是突然來的。妳幹什麼叫她做蛇女?」
「她是條蛇呀,」她伸出舌頭模仿蛇舌,險些碰到他的嘴唇,他的頭微微向後退,看回帶點狂野的她「早晚會害死你。」
「我知道妳很生氣,但我不接受妳的胡言亂語。」
「看著瞧,」她挑起眉頭說「我偶爾會說百發百中的話呢。」
「哼,那又如何?妳有能力又想別人尊重妳就要用武力反抗嗎?妳真是天真以為後面有妳老爸做靠山就可以胡作非為嗎?」
「這我承認啊,我老爸的確為我壓過不少問題。而我認為武力是惟一讓行使暴力的人恐懼的反擊,我不過是正當防禦,別跟我談和理非非,簡直難聽過粗口,被人屈就不反抗以名正身?是白痴才會說的話,當善男信女會被人食住上的,警察叔叔。」
「歪理。法律就是為了箝制像妳這些無法無天的人而存在,要是每個人也像妳就糟透了,跟用恐懼來統治人民的獨裁者有什麼分別,你認為反抗不用付出代價?」
「我知道,那有什麼問題?大不了就坐牢,你也會說,我有靠山。現場社會道德淪亡,是非不分,人無法有尊嚴地活下去,正因為是現在仆街政府搞到香港雞犬不寧,你們警察本身心術不正又聽命於政府,被人叫黑警也是無可厚非的吧,你自己的個人立場也是這樣想吧,梁承健。」
「所以妳連妳老爸也叫黑警嗎?」
「是,他自己也拿來開玩笑的。在我眼中誰不是黑警呢,但我從來沒見你『黑』過,為什麼呢?真的難得一見呢。為何你沒被染黑的?」江海兒語帶雙關說
「我不是黑警,我當然沒黑過,我也不允許我的組員做這些事。」
「也是,自己組就不允許,其他組就視若無睹?」
「你他媽的,我容忍是有限度的,就算警察犯罪我們也不會留情,妳是否看太多毒果了,小心中毒。」
「中毒?才沒有呢,為何我要受媒體影響?」
「妳明顯是去到不能自拔的地步,真正的黑白之分是由法律來決定,不是妳這個自大狂二世祖來決定。『人治不能大於法治,正義就是力量,力量失去了正義就是暴力。』我第一天已經教妳這個道理,還不明白嗎?」
「但『正義失去力量就沒用武之地。』,想考我巴斯卡的『沉思錄』?哼哼,我比起沒什麼用的富二代來說算是當代稀有品了。要是以前的我,一早扭到她脫臼,你不是要感謝我留力嗎?」
「妳試再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信不信好像『以前的我』一樣數個大巴掌送給妳。」他起勢要來一個巴掌,她以前會怕,現在的表情簡直是期待他會打她,不停刺激他的神經就是為了印證他的另一面,引誘他的黑暗面出來
「哦,要來就來,反正我對你來說和普通慣犯沒分別,我現在手無寸鐵,注定『在這裡』莫名其妙被人打,你說是吧?」她側著頭搖著後邊的手銬說,她知道正直如他不可能在那麼多市民面前暴打一個什麼都沒做的女生,但人類一旦失去理智就什麼都不管行使暴力,是一場很大的賭博,這種刺激很令她興奮
到底打不打呢? 五十五十,二分之一的機率
「妳很懂利用『資源』,我可不會犯下同樣的錯。」梁承健握緊拳頭壓抑憤怒說,打下去就如她所願,他也察覺到她的意向,照著她的步伐會演變成災難,才不會讓她得嘗所願
「當然了,你猜我真的沒保障自己嗎?動不動就喊襲警,你們抗壓能力真低,老爹的面子真被你們丟了。」她順便責備他沒看著手下「好好看著你的新人手下,叫她好好判斷『形勢』才出手,把控制犯人的功夫用在良好市民身上,想搏表現都不是這樣吧?」
「這不需要再多說,以妳性格沒被人毒打,算是妳幾生修到吧。」
「我可沒做什麼呀,我又沒有殺人放火打劫強姦吸毒走私,駁嘴會犯法?」
「那妳是為了什麼處處挑戰別人?為了證明自己是全世界最棒?妳不是,妳不過是愛生事、惹麻煩給身邊人、自以為是又不自知的死小孩而已。」
「梁sir ,由於你真的太煩人,我又早就不再是你的乖乖牌學員,我自己的路自己會走,那怕是死路一條,我不需要你關心。」她收起笑容,板著臉看著他,並讓她想起不堪回首的記憶
「聽好了,妳人現在過著什麼生活,我是不會理會,但如果妳想挑釁警察或我的手下的話,我第一個出來把妳打到你老爸都認不了。」
「來呀,怎麼不來了?你知道我不會改的,為什麼要我改呢?」她的邪笑更大,嘴角快要把雙頰撕開,仿佛要把臉都要撕開兩邊「光說而已?」
「妳會不會把我想得太簡單?如果我簡單地被妳挑起我的怒火,我會很對不起妳老爸。」
「啊,真可惜。」她略帶失望看著他
「行了嗎?冷靜點了嗎?」
「你不是才要冷靜的一位嗎?明明靚女手下是新人,被我玩弄一下就想都不想就要鎖要扣。如果我當年也有人這樣做,我也許考慮當回警察,果然這個是靠臉世界,是嗎?教官大人?」
「別搞錯了,是妳還手才鎖著妳。」
「哼,打不還手不是我風格,我又不是奴隸。」
「我早知道妳今天戴狗帶我就買條狗繩綁著妳。」
「汪汪。」
「乖。」他亂摸著她的頭,又把她的頭髮搞亂,她又一臉不爽
「我可沒有准許給你摸。」江海兒雙手拍開他的手腕,她手腕上的手銬早就自行解開,她的左手腕還連上手銬的一邊
「我也可沒有准許給妳解鎖。」梁承健一臉淡定地命令她
「哦。」她也乖乖扣回手銬「你可以回應我一個私人身體問題嗎?」
「又什麼了?」
「為何你的眼睛那麼大?告訴我吧。」
「關妳鬼事。」
「那上面是否死了一個老師?」江海兒指著天花板說
「是的,妳知道什麼?」
「那位叫Mark sir,是教我鄰班的設計老師,人長得帥特別多女生喜歡。所以你在警局是否很多女警邀約的?」
「又關妳什麼事?我問妳怎知道死者的身份?」
「他的頭滾在我面前,好難認不了。」
「沒誇大?變成石膏的樣子也認到?」
「你忘記我對圖像記憶不差,你知道我不開這方面的玩笑。」
「妳在哪裡見到?如何見到?」梁承健的手握著她雙臂說
「哼,你不是應該帶我回警局才問嗎?去到警局我就一次過連證據都告訴你,非錄影證供不能當真的,重要證供不能口頭提供的,你知道規矩的。」江海兒看著外面的人已經走了,即是她是最後一人收拾東西,再把自行解開的手銬交給他,她很早就解開了,他早知道手銬是鎖不住她,就像以前一樣野性難馴
在他角度是這樣想
在她角度來說就不是了
「妳搞什麼會在現場?」他和另一名警察一邊檢查她的東西一邊看著她的舉動
「本來是找管理員解決紅油和大停電問題,後來我出門時聽到慘叫聲,禁不住好奇心跑上去而已,好奇心是設計師的基本要素,你不會明白的。」她坐在桌子旁說
「好奇心?妳一個好奇心把自己涉入案件之中,知道妳膽大包天,連謀殺案都不放過?」
「反正我沒有殺人就是了。」
「有亂碰東西的話第一個抓妳做疑犯。」
「如果是你所希望的話,乾脆拿我的頭髮或DNA放在屍體裡,然後硬來要我認罪不就行了吧,Close file,as you wish(如你所願結案)。你不是很想把我抓進監獄嗎?」
「不要看低香港警察,警察不會做這種事。」
「不敢,我老爹還在做警察的,怎會打破他的飯碗?沒錢花我會很困擾的。」江海兒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
他們快速地收拾工具和設計圖,雖然梁承健不想承認,但江海兒的繪圖技巧真的好棒很仔細很乾淨,不會有一條多餘的線,看出她的自信和決心,從她在警校時就知道她的頭腦、體能和反應很不錯,不服輸和上進心是她的原動力,所以她一直名列前茅,他回想他的恩師無論如何都要擠她去他的重案組或她大哥的反恐組,在教育她的過程的確很明白恩師的本意,但她實在是太有自信,沒同理心,喜歡冷嘲熱諷,不聽人勸,沒有合作精神…
警察可沒有給獨行俠工作的地方
但她真的很有才能,要不是發生「那件事」的話,我會有更多時間培育她,而她應該很順利畢業,以恩師的安排,會放在我旁邊當我的拍檔,甚至是我的繼任人
現在的她如何?
疲倦的身心,連普通站起來都要停一停保持平衡才可以走路,手有點抖,腳步虛浮,精神已經大不如前,以前警校的她就算不睡三天都不會出現這個情況
都說了很多次,以她的才能,設計師根本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說又不聽,她到底有什麼好反抗
「喂,誰給你看我的設計圖。」江海兒皺著眉頭說
「我用得著要妳批准嗎?」梁承健冷冷說著,看她在畫急救用品的組合圖,產品圖上摸到很重的筆痕,右下有她的簽名
「別撕掉,明早要交的。」她馬上搶回來,小心翼翼地放回文件夾裡「這些設計圖給我處理吧,你們粗手粗腳…別搞亂用不了的設計圖。」
「用不了就扔掉吧。」
「喂,心血來的,可以當Portfolio(作品集)的。」她放回一個大硬皮美術袋就沒動其他東西
「拿來,走。」梁承健左手拿起有點重量的袋子,右手抓著她的手腕離開這裡,梁承健摸到她的手臂冰冷,白滑的皮膚更起了一層雞皮,她心不情願被他抓著走,到了升降機門也不放手
男人的手心依舊溫暖,從他的手心掙扎扭動,讓手腕觸碰到手心內的粗糙和厚繭,她的臉色變得難看,本來平穩跳動的心臟突然跳得很快
這是叫「吊橋效應」吧
他們三人有管理員的陪同下乘升降機去地下,梁承健提著她的黑色大美術袋,把她背包的東西放入另一證物箱中,她的樣子疲勞得很,一發不言。梁承健都頭痛著,一方面是看著她,另一方面就是處理這個「重大謀殺案」,他人很高興可以有大案給他,但一聽到這個死小鬼都在此案,不其然唉聲歎氣
「梁承健。」江海兒突然說話
「別叫我全名,怎了?」他很討厭別人叫他全名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看著升降機的數字緩慢地下降
「在胡說什麼?」
「感覺到這個案件有排搞,有很多阻滯就是了,」她若有所思地說,升降機的門慢慢打開,已經看到外面閃爍的燈光「就像設計一樣,永遠沒有盡頭,祝你好運。」她看著他冷笑著
「收起妳的烏鴉口。」
「喔,是嗎?看著瞧。」
「笑吧,梁承健,這個時候要笑的。」她望向閃光的方向說,瞳孔在鎂光燈下映照出清晰的夕陽黃色,要不是知道她戴不了隱形眼鏡,他會以為是戴了花樣的另類隱形眼鏡
走出升降機時已經有大批警察在阻擋記者衝上前,眼見四周都是警察封帶,努力不讓記者進入,大量的閃光燈向著他們的方向閃爍著,鏡頭不放過任何畫面,梁承健帶領著他們進入一輛四人警車中,他仍要繼續看著現場,叫同事把她帶回警局先找個特別房間鎖著她,給她杯麵咖啡後誰都不要碰她,由他親自問話。一上車,她馬上睡著了,任誰都不敢叫醒她,梁承健惟有向他們說到警局就叫醒她就行,有什麼事他負責
其實她不大吵大鬧,睡覺的樣子都挺可愛的
唉頂,要上回去九樓了,不然湯醫生可要生氣了
話說這部升降機真是慢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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