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她低下頭，用手蓋著受傷的眼睛，急忙地離開。沒有看清前路的她碰撞一輛停在路中心的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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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她微微抬起頭道歉就繞過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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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看不起我嗎！吓？！我是若克准尉呀！你是甚麼人，竟然敢看不起我！」坐在輪椅上的他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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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卡拿被對方的聲音嚇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抬起頭連忙向對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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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位年約三十歲穿著軍服的士兵，他一副囂張的樣子看著卡拿。他滿臉鬍渣，胸前掛著獨特的十字徽章。他右腳的褲管被束起，另外，右手也沒有了手掌。他身上的軍服都已又點殘舊，上面還有不少污漬，但唯獨徽章明顯經過悉心照料，被擦得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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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新人呀！紅髮的人？！」他用著不可一世的臉孔看著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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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拿現在已經甚少穿著軍服，平日穿上便服，對方應該誤以為她只是新來的護士。並不知道她其實都是軍隊的人，一樣都是准尉，同樣曾經在前線奮勇殺敵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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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尉！你又亂走，到午餐時間了，我們回去吧。」護士薇妮走來，向卡拿點點頭，然後鬆開輪椅的固定器，推著他往康復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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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走走不行嗎？我當年在東部前線的時候⋯⋯⋯」士兵一邊被推走，一邊大嗓門地炫耀自己過往的戰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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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拿目送著他們離開。一個已經無法再正常生活的人還在胸前掛著徽章，這還有甚麼意義？用自己的身體換取徽章，這又值得嗎？身體都變成這樣，還回味戰場的經歷還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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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前的英勇十字徽章只會頒發給在戰事中有重要的貢獻而受傷的士兵，只有用自身換取功績的人才有機會獲得這種殊榮。同樣，它也被稱為「陪葬徽章」，因為獲得的人絕大多數都重傷躺在醫院奄奄一息，過了不久就會殉職，基本上是看不到活人有人配戴。而這名若克准尉就是小數中的小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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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拿轉身繼續往餐廳方向走去，但沒有留在餐廳用餐，而獨自躲在餐廳後面，害怕會遇上羅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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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遇到的人都太溫柔、太好人，她自問自己沒有資格接受她們的好意。她是個雙手滿佈鮮血的罪人，是個開槍殺人的惡魔。相反，她們是用雙手拯救世人的天使，自帶著光芒的聖人。她們之間的差別太大，罪人受不起天使的好意，當不起她們到罪人的心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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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戰場的她依然被過去的事纏繞，身上的疤痕就是證據、罪孽、重擔和烙印。儘管做多少好事都無法彌補這些過錯，她犯過的過錯不會因為她裝好人而功過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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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上的傷疤的刺痛喚醒著卡拿，她一生都是罪人，身上永遠都背負著罪孽和愧疚，永生都不會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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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有很多士兵外在的傷一直在淌血，反覆發炎，久久不癒，即使塗上再好的藥都不好轉。最終傷口繼續發炎，身體也漸漸虛弱，最終細菌感染，導致敗血病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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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傷如是，心裏的傷也是一樣。
只是沒有人能醫治心裏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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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傷口反覆被人有意無意地翻開，最終都會受感染。當到某一天再撐不下去時，就自然會想辦法了結自己。還未有自殺決心的前線士兵都習慣用烈酒和香菸麻醉自己；決意赴死的士兵會特別在執行任務期間故意被殺或訓練是製造意外，為的就是離開地獄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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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甚少會在營地自殺，一來會帶給隊友麻煩，營地是他們休息的地方，也不想他們在這也看到同伴的屍體。二來也不想被冠上懦夫的名稱，死也要體面一點，帶著丁點的尊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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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不需到病房當值的卡拿就逃回宿舍休息，她終於能暫時從聖人身旁逃離一會兒，準備今晚的當值。只是這裏短短幾星期，但日子卻比前線難熬。她們的善良與大愛太耀眼，令一直身於黑暗之中的她睜不開眼。獨處在暗處時，才能換過氣來。她們的溫柔與體貼對卡拿來說是不能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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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醫療中心依然燈火通明，作為東部地區的醫療命脈，護士和醫生們都是二十四小時當值。而卡拿晚上的工作不是到病房工作，而是在正門擔任護衛，看守東部地區的重要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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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犯錯而被調離前線的卡拿再也沒有步槍作為夥伴，幸好的是她還有一把不在正式登記下的舊式手槍。她解開發黃的麻布，將槍袋扣在腰間，再以外套蓋著，免得被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有槍旁身，她的心裏踏實不少，終於能做回一些她熟識的工作，心裏帶點雀躍。卡拿知道自己果然是擺脫不到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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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除了他，還有一名叫伊頓的士兵。但她等到半夜才看到他一副慵懶的樣子來到護衛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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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新人。」爾頓一走進來就坐在木椅子上就把配槍解開，隨意放在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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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卡拿。」卡拿站起來向對方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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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呀，東部前線的大人物。這裏的護衛都沒有甚麼工作，這裏不是前線，不會有人攻過來，護衛都是掛名的工作。」伊頓也伸手與卡拿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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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拿這刻才發現對方的左手沒了數隻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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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都是小兒科，少了幾隻手指都不算甚麼。大不了都是開不了槍，哈哈！」開懷地說，完全不把受傷當一會事，然後坐下來說去他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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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雙手，展示不齊全的雙手。雙手佈滿不同的疤痕，有些是燒傷留下，凹凸不平帶暗紅色的疤痕，有些是手術留下，有明顯縫線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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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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