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001那時被賭客們稱為小兄弟,為避免混淆,僅以此代稱)和003才十一、二歲,博弈公會還只北平、臨安、南京幾處政經中心設有分會,其時夕陽未落,位在北平的總部一如往常的人聲鼎沸,七嘴八舌中夾雜著銅錢在桌上、地上滾動的聲音,席間賭客們觥籌交錯,001正坐在其中一桌,周圍的綠林好漢大聲喧嘩著,將酒杯敲得噹噹作響,只001一個小小孩童,端著一碗綠豆水,給人擠在中間。
一位中年漢子道:「咱們這回賭甚麼,擲骰子還是打牌?」
幾個瘦巴巴的漢子嚷嚷著:「那自然是打牌了!」
眾人此起彼落的呼聲中卻有個蒼老而沉穩的聲音道:「擲骰子。」此話一出,整桌瞬間安靜了下來。
適才發問那名中年漢子乾笑數聲,道:「陶老爺要擲骰子也並無不可,只是......」
那蒼老的聲音又道:「叫我老陶客。」
那中年漢子道:「是,原來尊駕叫做老陶客,是說擲骰子可改天再賭,今日大夥兒......」
那蒼老的聲音忽而含怒道:「擲骰子便擲骰子,囉嗦甚麼?」
此時同桌幾名漢子早已按捺不住怒火,按住了腰間刀劍,只待有人先亮刀劍,便一齊上前動手。
001眼見情勢不對,放下了手中那碗綠豆水,陪笑道:「這位老前輩既然執意要擲骰子,咱們賭客天天要賭,打牌也不急於一時,這回便順著老前輩一次也無妨。」001在賭場中生活已久,早已練得一口圓滑、成熟的大人口吻,在賭局上贏錢贏得順手,名氣自也不小,加之姚財主近日以來特別看重他,是以眾賭客並未因其年紀小而小覷了他。
那中年漢子道:「既然如此,咱們就不計較了。」當即吩咐店小二拿骰子來,那店小二忙應聲而去,過不多時,拿來了四粒六面正方的骰子,骰面依數字大小,少至一,多至六的鑲了或紅或黑的圓點,分別是兩粒紅點與兩粒黑點。那中年漢子揀了其中一粒紅點骰子在掌心甸了甸,又拿了其他三粒骰子仔細端詳了一番。
一個看上去年過半百的大叔笑道:「官老兄別老是這樣古板,擲骰子沒點作弊那還有甚麼有趣?」
那姓官的中年漢子道:「古叔可知哪一粒灌了金屬?」說著臉露微笑地瞧著那姓古的大叔。
只見那姓古大叔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枚小小物事,那是一枚圓形磁鐵,大概幾吋厚度,古叔右手掌心朝上,中指與拇指一捏,將那枚磁鐵夾在兩指間,然後輕輕一彈,那磁鐵咻地一聲朝姓官漢子身前的四粒骰子飛過去,忽地轉了個彎,黏在其中一粒黑色骰子上。
古叔道:「這不是找到了嗎?」
姓官漢子笑道:「不虧是人稱『百變智多星』的古雲初古叔。大夥兒都瞧清楚了沒有?小的可要洗牌了。」說著將那磁鐵從那黑色骰子上拔起,向古雲初擲去,那磁鐵所擲方向甚準,常人手一抄便能接到,偏偏一個老爺傾身向古雲初敬酒,古雲初回過身去,那磁鐵往他身後飛去,黏到一個人手上。
那是一個約莫十、十一歲的孩童,身穿淡藍長衫,一手拿著話本,一手把玩著一粒紅色骰子,那磁鐵便黏在上面。
眾賭客見又是一粒作弊骰子,爭相搶去,那孩童武功粗淺,霎時被包圍住動彈不得。
那孩童見對方人多勢眾,心下先怯了,語氣卻輕鬆平淡,顯得若無其事。
只聽他笑道:「達官貴人們稍安勿躁,在下拿著這一粒骰子只是湊巧,絕無貪圖之意,不過這粒骰子歸誰,可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說著翻開了手上的話本。
其時賭場中盡是綠林豪客,書都不讀,字都不識,哪有甚麼達官貴人?這馬屁拍得有些過頭,只是眾賭客聽得心裡舒服,倒也不急著拳腳相向,待見他手翻話本,又盡皆皺起了眉頭。
001在一旁瞧得有趣,不禁問道:「甚麼艱深問題還得翻書呢?」
那孩童朝他瞥了一眼,微笑不語,翻到其中一頁朗聲道:「諸葛亮擒孟獲擒了幾次?」
001雖讀書不多,三國演義倒是看過的,當即笑道:「這題簡單,是七次,諸葛亮七擒孟獲。」
眾賭客有的茫然不解,有的陷入沉思,實在不懂抓賊為何不豪豪爽爽地一次抓住,卻要分七次。
那孩童笑道:「答對了!喏,拿去吧!」說著將手中的骰子朝001拋去,眼見那骰子便要直直落到001身前,卻呼地一聲,被突如其來的一雙手搶過。
搶走骰子的是一個白鬚飄然的老爺,那老爺將一對八字鬍吹的翹了起來,氣鼓鼓地道:「這太沒道理了,出這題目八成是要跟沒看過三國演義的人為難。你說是不是,文老三?」
他身旁另一個老爺與他並肩而坐,手中玩弄著一錠銀子,聽到這話抬起頭,一副滿不在乎地說道:「是嘛?我瞧這書獃子存心來鬧的,反正不管他出甚麼題目,咱都答不出來,我說你房老四別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的。」
那孩童一聽,心中不快,當即嘲諷道:「這位文老爺雖姓文,卻連個米粒大的文字都識不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那倒奇了!」說到文字時,還刻意將「文」念得大聲點。
同桌幾個賭客不禁笑了出來,那文老爺雖不讀書,修為倒也不錯,當下只是微微一笑,不跟那孩童多說,然而那房老爺早已氣得滿臉通紅,聽到這番對自己兄弟的無禮說辭更是怒不可遏,拿著酒杯的手一緊,那酒杯登時碎裂,然後手中一股內力將四散的碎片向那孩童激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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