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紅袖問孤魂。下篇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b2e0PFYf
徐利凝望赤紅日光將眼前燒成遍地血色，直到溫柔嗓音將其喚回現世，只見同樣為七秀外坊弟子的俞秀鶯抱著滿是桃花金銀刺繡的傘與扇，正微笑呼喚她：「阿利怎麼又自己躲在這呢？」
「師姐。」
少女喚了聲，正想起身，卻被俞秀鶯阻止，僅能凝視對方優雅將扇與散放在地上後坐到自己身畔，這時她才又開口：「師姐方才是在練舞嗎？」
「是呀。」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gbzzYuF3
女子溫柔頷首，並說：「師傅交代的部分終於都完成了，應該是能趕上下個月的初一。」語畢撈起徐利落於頰邊的髮絲，笑著表示：「今年末妳便是要及箕，也是個大姑娘啦，到時候能在水雲坊和姐妹們同舞了。」
成年及箕本是盛事，值得慶賀，然徐利無喜色，僅是低下頭輕喚：「師姐⋯⋯」
「怎麼了？看妳還有許多疑惑。」俞秀鶯柔聲表示，輕撫師妹的頭。
「我⋯⋯」少女有些語塞。
見狀，較為年長之女猜想其內心所欲言：「阿利還在想著之前救了妳的師姐嗎？其實許多師姊都在江湖行走，若是妳所說之人，依照妳的描述，我覺得是長年在外救弱濟世的秦歡師姐，但她可是幾年才會回來坊中。」
講到此，俞秀鶯與徐利對視，緩緩道來記憶中的故事。
「秦歡師姐啊，不管舞劍舞袖都無人能即，無論獨舞或領舞皆能引人目光，多少王公貴族世家子弟來七秀坊便為一睹其絕華，諸多追求者也不在話下。而那時揚州城封家長少爺也是秦歡師姐的追求者，雖非風流倜儻，但也稱得上一表人才、學才過人，還能撫琴對師姐舞劍，而且對坊中幼孩多有照顧，像是當年有發生不少年幼師妹失蹤，最後雖未全數尋回，但有幾個孩子有被封少爺所救，秦歡師姐也因此逐漸對其傾心，只是後來⋯⋯」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r8pzPA5NE
女子將髮絲勾至耳後，沉默幾許，摩娑著左掌心的疤痕，隨後再次柔聲訴說那時所發生之事。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DCBiUx3B
「他們往來三年，當封少爺正要千金聘禮迎娶師姐時，又有幾名孩童被拐，當時秦歡師姐怒不可遏，下定決心不計代價追查。結果——」
俞秀鶯長長嘆氣，向後靠在樹幹上。
「結果沒料到這一切其實都是封少爺授意所為，他所有對師姐所講述的情愛，不過是拿來掩蓋其將秀坊孤女綁去賣到他處為奴為婢，甚至⋯⋯罷了，反正後來秦歡師姐親手斬下他的左臂並將其送至官府，隨後就離開坊中，長年孤身在外只求以雙劍拯救孤弱。」
聽師姐這般說明，徐利垂首思索幾刻，抿唇幾會後瞥了眼師姐放在地上的扇子，突然問了句不相干之語：「師姐，為什麼我們不練雙刃冰心訣就好，還需學這些，舞扇⋯⋯」
「阿利不喜歡跳舞嗎？」
女人有些岔然，畢竟平日見徐利比同齡者都更勤於練舞。
「不是的！」少女連忙搖搖頭，捏了捏雙手，有些吞吐應著：「我很喜歡看師姐們跳舞，可是⋯⋯」可踟躕了半天，少女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到底要從哪裡說起？其實也沒有定論，亂糟思緒全數堵在胸口，幾乎使人窒息。
師妹神態全數落入俞秀鶯眼底，表情透露些許訝異沉思，再重新勾起嘴角，放沉嗓音問道：「那，阿利知道夜半西湖畔會有死去的師姐們相約舞扇之傳聞嗎？」
徐利從小就怕鬼物，聽聞師姐忽然提起這般顫鬼怪異談，身子抖了下，忍不住縮到女子身邊抓住其袖帶，神態不掩畏懼。而師妹反映著實引得俞秀鶯輕笑出聲，先捏幾下她的臉頰，又拍拍其首，隨後才繼續。
「我想阿利對於秀坊來歷並不陌生，先生應該都有提及。此地多收被棄於人世之女，有些是遭爺娘棄之，更多是被世間風流薄情忘義之人所拋棄，諸多姊妹來頭靠此地時，都會想以雙劍斬盡那些負心郎，秦歡便是其一。甚者，若不幸亡矣也會徘徊於此不去，其中無名師姐最廣為姊妹知曉。」
未留存姓名的師姐。
「傳聞多年前，意盈樓甫立不久，便有一師姐來此投靠願習劍舞。她乃是遭從小青梅竹馬甚至結髮之夫所害。傳言其夫鍾情於小倌，因此家人便急促逼其成親生子，此人便對師姐百般哭訴自己難以得其所愛、又被家人所迫，盼其能助他，而他必定以夫妻禮儀相待、永生不負。」
「多年情誼，師姐自然於心不忍，便應他所言，嫁入其家。然而那人娶她後竟性情大變，不僅因多年無子嗣被婆婆打罵都不過問，還將小倌帶回新婚房中日夜狹玩、，最後甚至將他送到別人床上，要她懷子、獨自面對家族責難。後來師姐再也無法忍耐，逃出後來到秀坊度過餘生，最終死後不知為何，竟是夜夜徘徊在湖畔，教導後輩師妹們舞蹈。」
故事到這邊告段落，卻聽得徐利久久無法自己，握緊拳頭，抿著唇，良久才講出心底不滿的困惑：「師姐，為什麼秦歡師姐沒有殺了那個可惡的封少爺呢？為什麼無名師姐連化成鬼都不去殺死那可惡的負心漢，反而是要留在這裡教大家跳舞呢？」
「這個啊⋯⋯」
師妹所問使女人笑起，卻未直接回答。
「我也不知道呢。」
抬起頭，俞秀鶯恰巧望見夕陽沒入湖面。
有於江湖裡揮動雙刃以護孤弱、正志明心者，也有在月下翩翩起舞的孤魂、迴響於西湖上不絕的歌聲。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5u206GwJ0
也許不管是鋒利雙刃抑或飄舞雙扇，無論何者都是為生存於世會存在之物罷了。
紅袖劍客將漂泊江湖，揮劍；西湖孤魂會長存於此，跳舞。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1JYCGu9j
她們是否都斬盡自己面前的豺狼虎豹了？
思及此，俞秀鶯忽地嫣然一笑，雙眸微瞇溫柔開口：
「還是阿利今晚跟師姊去看無名師姐跳舞？」
那笑容在黯淡昏黃中，如燭火被風吹得明滅，讓徐利忽覺全身戰慄。
或許世上最鋒利並非刀刃，最恐怖也約莫不是鬼魂。
「或許無名師姊願意替阿利解開心中惑也說不定，如何？」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Vbb9uWSj
說完，女人抱起舞扇與傘起身準備離去，徐利怔住，或許因入夜的涼風而全身寒毛倒束，連忙爬起，隨手抓起舞扇跟上師姐腳步回坊內。
目光落在俞秀鶯多姿背影上，少女心頭頓時充滿困惑。
說來到此處的女子都有過往。
那⋯⋯師姐呢？
俞秀鶯的故事又是甚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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