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共和國廣場,聚集了不下千名要來靜默抗議的群眾,由於這裡正好在飛利浦家的附近,他晚餐過後,便前往觀看這裡的人群。夜色被現場的燈火照成了白晝,從來沒有如此為數眾多的人群在這裡聚集,他們舉著海報,上面用紅筆寫了字,記者拍攝時的燈光打在海報上,飛利浦看出那是法文「我們都是查理」、「我是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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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或者說是那棟米白色建築物,圍著封鎖線的「查理周刊」辦公室的外頭已經架好了台階,上面站著一些熱血的青年,他們為那些死去的人默哀並且藉著那些人的死來宣揚「言論自由」的珍貴。飛利浦擠到人群前方,看著正要上台來演講的人,以及其他人跟著揮動海報「我們都是查理」,飛利浦推開前方拿著手機錄影的男子,突破台階前的警戒線,他面對著來到廣場的上千群眾,人群也看著飛利浦,這樣的寂靜讓原先本就靜默的現場更充滿著一股詭譎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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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利浦指著他們大喊:「不!我們都不是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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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飛利浦未曾料到他的舉動惹來公眾的惱怒,那些受不住不說話的苦的人們開始對他謾罵、咆哮,甚至做出丟東西的舉動,直到軍警人員前來隔開兩方。飛利浦這樣的弱小勢力成了多數暴力下的犧牲者,他被警察們驅離現場-- 用拉的、用推的,甚至用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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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總編走來編輯室,聽取編輯人員們的進度報告,由於最近伊斯蘭激進組織ISIS的崛起,他們決定推出一個主題來諷刺那些伊斯蘭教徒假借真主教義在世界各地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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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編看到巴特雷編輯正在畫穆罕默德的肖像,他上前叫住巴特雷,然後對他說:「巴特雷,你覺得本周刊的風格是寫實還是辛辣的諷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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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雷支支吾吾地說:「呃……總編,我覺得諷刺一直以來是我們周刊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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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編很滿意他的回答,他說:「對,你說得對,但我覺得你的穆罕默德是不是太……不夠『諷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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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樣的話……」巴特雷回答不出話,總編拿起巴特雷手上畫漫畫的鉛筆,在稿紙上輕輕描了輪廓出來,他把穆罕默德的臉畫在狗的身軀上,「牠」還吐著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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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才是我們的傳統。」總編畫完把筆丟給巴特雷,走回他的辦公室。也許他已經分不清,那是他第幾次覺得「這次是我最後一次踏入這個辦公室了」,辦公桌上還堆滿了一整疊整年下來寄來的恐嚇信。他每次開信之前都堅持先從信封外摸摸看信裡裝了什麼東西,有時候摸出一顆子彈的輪廓、摸出一坨排泄物而且還很潮濕、甚至還有一次摸出一顆手榴彈的樣子。他開信的時候也是帶著手套和口罩之類,深怕信中附帶了什麼病毒。他已經被恐嚇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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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利浦一早從一樓清掃到三樓,他來到編輯室裡收垃圾和清掃地板,拿起紙類回收的箱子,看到那張作廢的圖畫。那幅畫像像極了一個宗教領袖,從小就被教育要敬鬼神的他,趕緊拿出那張圖畫,對著現場所有編輯說:「不能這樣對待神啊!各位先生女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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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從來都對這個清潔工很感樂趣,那不是他充滿幽默感,而是在這種時代氛圍下,他的迂腐和環境格格不入產生的喜感。編輯們聽到無不展開笑靨。那個圖畫的作者,也就是巴特雷,更是笑得開懷,他拿起他手上剛畫完的「穆罕莫狗」給飛利浦看,他說:「我們總編更是這樣對待一個神啊,我的阿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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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利浦看到,沒說什麼,著手收走垃圾,他心中一股兒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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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總編召開例行編輯會議,會議舉行中,巴特雷打翻了他的咖啡,大聲罵了一聲「merde (相當於shit)」,咖啡沾滿了他的西裝和白色襯衫,那件襯衫才是上次去拉法葉百貨買到的,而且是用為數不多的年終獎金,獎金沒被老婆瓜分走就很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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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出去,進廁所要把衣服清洗乾淨,正好遇到在洗廁所的飛利浦,巴特雷說:「嘿,飛利浦,會議室的咖啡打翻了,幫我去清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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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利浦把他剛拖完廁所的拖把擰乾,沒有洗淨便帶去會議室。巴特雷稍微注意到這點,直覺得噁心,心中暗罵這臭老頭,把衣服上的咖啡漬稍微沖淡就回會議室繼續開會。飛利浦回到廁所,正要把拖把放進水槽中清洗,聽到外頭很大一陣踢開門的聲音和隨即而來的巨響,緊接著他聽到女編輯員文森的尖叫聲,飛利浦丟開拖把,往外一看,四處都是飛揚的紙張,還有飛濺的玻璃和玻璃杯裡的咖啡。那裡站著五六名蒙面的歹徒,拿著衝鋒槍、AK47掃射著四處逃串的員工,負傷的人趴在地上,但等到歹徒發現,頭上被補了一槍。飛利浦開始拔腿狂奔,所幸廁所旁就是逃生梯,他跟著倖存的員工逃到頂樓陽台去,把門用地上丟棄的廢鐵棍卡死門把,擋住歹徒,不讓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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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逃上樓的人打不開門,不斷拍門求救,越來越激動,整片門被他們推得不斷震動,卡住門把的鐵棍不斷掉著鏽鐵穴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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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恐怖的人性試煉直到門內喊著「真主至大」和子彈掃射到門上,逃難者終歸於平靜,還聽得到屍體滑下樓梯的聲音。飛利浦和其他人躲在陽台四個角落,不斷啜泣、顫抖,最後外頭警笛聲越來越近,門被撞開,他們被警察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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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的群眾在飛利浦說出這樣的鬼話後,情緒開始沸騰,紛紛指責他。警察把飛利浦帶開,他的眼前漸漸模糊,那是他哭了,他哭著對著同胞們喊:「你們這樣是在作恐怖分子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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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拉走以後,廣場又回歸平靜,人們還是舉著「我們都是查理」的海報。但是過幾天,談話性節目開始討論那幅「穆罕莫狗」的畫像,他們覺得,好像有點做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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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於 2015/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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