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籃球人，心中都有一種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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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裡高掛著一件黑底黃紋的無袖籃球衣，背朝外，上面繡著大字「曾理陽 13」。看到的人總會問我「打過校隊哦！」而我總是遲疑著，不知道該說是或不是—說「是」或許能夠誆騙他們，讓人有「哇！那你籃球肯定還不錯。」那種先入為主的想法；說不是至少讓我內心過得踏實一點。
不過我終歸是沒有加入校隊的，但是我希望。然而訴說不清的緣由和命運，最終還是讓這件球衣成為我心裡的矛盾。雖說我真的曾經對人說過謊，但是我待過球隊這件事，確實是真的。這件球衣，不，到了現在，已不再是球衣，它雖然還能穿在身上，伴隨我撕裂一層一層防線，但光陰、榮耀與努力合而為一的這件13號球衣，在我大學後，決定把它高掛在空中。若是說東邪西毒南皇北丐為《九陰真經》而生，那麼我在球場上的「球魂」是因這件球衣而活。這並非矯情，而是真摯。
球衣掛在那兒，我要打開衣櫃時總會經過它，總會看到那個背號，也就想起了國中那場轟轟烈烈結束的比賽……
我從國一開始接觸籃球，先前對這種運動有黏膩、暴力的厭惡感，但真正拿起球的那霎那，我愛上它了，直到現在情感依舊。球技開始時肯定笨拙，國一在班上籃球圈子裡是個小弟的咖。而最期盼的班際比賽我是坐在最深的板凳之中。第一場雙方都有往來，差點還輸了比賽，但第二場遇上了校隊隊長便是被慘電收場，我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就這樣回歸平常的生活作息—上課分心，下課打球，放學打球……
體力、體質並沒帶給我在打籃球的第二年有多少的進步，但至少那一年一度的比賽我總算上了場，也在慌亂的比賽中投進幾顆球，只是這一年的比賽記憶平庸到沒有任何刻骨銘心之處。頭兩年的籃球生涯就這麼默默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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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這身打扮，要去打NBA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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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體育館就正好看到體育組長站在那邊，他擔任這次比賽的裁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這身突兀的裝扮—13號球衣還繡著本名，襪子是高筒的黑色籃球襪，朋友拿出來覺得好看，借來穿的。他妻子是我的鋼琴老師，而從小我就被他開玩笑開到大。
唉，現在連個比賽都不放過我，假日早上到老師家練琴，故意彈大力一點把他吵死。
國中三年，我們總是在賽程表上遇到籃球隊的隊長或是副隊長率領的常勝軍。而這場比賽是男女分節打的，也就是說，這節女生籃球打完，下節換男生上來打。如果我們班女生被對方打爆的話，我們也沒戲唱。果真如此，一節下來，女生被領先了十多分，但不超過二十對我們來說還有追平的希望，只有一句話：拚，就對了。
記憶是模糊的，我回憶不起我的隊友誰得了分，誰漂亮的過人上籃，誰搶下禁區競爭激烈的籃板，第二節的我，是像灘在汪洋大海上的船難難民，任由波浪擺向這兒，盪往那方，一節八分鐘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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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況不見起色，但落後仍持續擴大。最後一節，差距已是二十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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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三分線，球傳到手上。似乎到目前為止，這是我第一次的持球。這已經是國中生涯的最後一場球賽，更可能是最後一節，觀眾在第三節結束時已像森林一樣在球場外到處叢生。
球鞋拔離纏人的地心引力，就像我極力破開三年來阻礙我向上的土壤；右手抵擋未曾考驗我的防守者，他的臉上佈滿著無知的恐懼。
離開地球表面，高舉籃球到了額頭頂端，他以防守右撇子球員的意識跳起來，打算封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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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我是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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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離手，防守者驚訝的眼神看著籃球的殘影在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
投出去的球帶走悶了三年的窩囊氣，帶著它們，洩憤似地衝撞籃網，“唰”一聲，然後和地面擊掌歡呼。
回防時，正好經過他。還記得我驕傲地對他比著「Yes sir!」的手勢，還有得到他微笑點頭的首肯的那一瞬間，好像是驕傲的牡丹花在一年中短暫的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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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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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已經過了三分之二，幾場輪番攻守，已經忘了比分—我在享受這個時光。球第二次來到我手上，這是在我不熟悉的右半邊，防守者經過那次教訓後，迫近而來，試圖抄走我的球。
這一回攻守，一個動作便一發不可收拾，防守者的手揮中我的眼鏡，把它打歪了一邊，我慌了片刻，立即帶球往左切入，試圖擠進對手叢聚的禁區。失去焦點的鏡面使我看不清，只意識到防守者在抄球後沒意料到我忽地左切。遲疑的身影，一下子被我拋在身後。而餘光感覺禁區內的兩個人因為忙著對付我的隊友，也來不及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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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來到原本距離三步長的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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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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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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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眼鏡扶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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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一次完美的過人上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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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整場下來最響亮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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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看向任何人，我知道我已經用行動詮釋這三年來的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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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役作為我籃球生涯最壓軸的開始，後頭還有很多曲折離奇的事情，有空慢慢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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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於 2014/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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