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放了你好讓你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率;以及,放了你卻繼續到處作惡的機率是九比一,你覺得我該放過你嗎?」陰影中,男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與其是問題不如說是他在確認自我的信念。
「求求你……」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女人哀求著,半數的牙齒混著血液導致她口齒不清:「我是不得已的……」
「不,別說九比一了…」男子轉動手中的兵器,寒風使那女人頭一次感到真心的恐懼。「只要還有任何一絲的可能性我就不可能放過你,所以說……」
「住手!你瘋了!」女人開始死命在地上亂抓著,但脫臼的腳踝使她根本沒法站起。「為甚麼要做到這種地步,這是謀殺啊!殺人啊!你以為自己有比我們高尚到哪裡嗎?!你不過也是個殺人犯啊!」
「…我不得不請你去死了。」男子將長槍精準的貫穿那女子的身體,幾乎無阻礙的穿破助骨將心臟直接絞碎。
女子發出了幾聲不清楚的氣音,手指捲曲刮著地面,連緬懷自己一生的時間都不夠就再也沒有任何呼吸了;儘管不是那麼熟練,但這已經是男子結束生命最簡潔的方法了。
「呼……」他吐出了口氣,像是繃緊的弦終於得到釋放般的跪倒在地,但僵硬的手指使得騎士槍依舊被緊緊的卡在自己的拳頭中。
「嘔──!」胃液不分口鼻湧出,嗆的他額頭槌地,狼狽的撐著地面。
這是好事,他想著。儘管這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但他的道德依舊無法使他習慣這種事,也表示他沒有喪失最基礎的人性。
「呼……」終於吐完後,他無力的癱倒在地面,盡量不去在意周圍幾個人渣的屍體。
但真正可怕的是,他本能的已經對於這些是相當熟練,不管是從最基本的跟蹤到最後像狩獵般地找到最佳時機下手,他的失誤已經越來越少了;想當初他好幾次曾因為自己年幼的關係而差點丟了性命,但今天他不過是傷了自己的左腳脛骨而已。
桑提亞斯的下城的落後巷道內,甚至連月光都照不太近這黑暗的貧民窟。
換作是阿爾特他會怎麼做呢?他想突然之間想到了他小時候最崇拜的對象,他不知道阿爾特會作何感想,但很確定這就是他接下來將繼續做的事,只要世上還存在任何一個罪犯人渣,他就繼續將他們獵殺到一個也不剩,就算世界末日也一樣。
「呼…該上路了。」克拉客踩在那女子的背上,好將自己的騎槍拔出。已經太晚了,在這些屍體被發現前他得趕快逃離現場;況且,他明天可還要上課,要是再繼續曠課可是會被蓮絲亞納活活燒死呢。
「來吧哈哈哈,讓我們好好享受吧,享受彼此間的互相殺害吧!」
這是阿爾特的聲音?被蓮絲亞納扶著的克拉客難受的抬起了頭,剛剛為了減輕大家掉落的力道而發動了神啟,幾乎用盡了力氣,甚至還出現短暫的意識空白。
「結束這鬧劇吧。」
阿爾特持劍衝上前,露出了克拉克這輩子見過最可怕的表情,他甚至懷疑那還是認識的那個人嗎?
「阿爾特!」蓮絲亞納在一旁大叫著,猶豫著該不該上前阻止失控的阿爾特。
騰空飛起的銀色武器在阿爾特踏出第一步時,便同時彷彿爆發的箭矢般射向阿爾特,近十把武器就這麼並列飛來。
火花四濺,那些武器輕易的被阿爾特暴力劈開,化成銀色的破片在四散著,有些甚至直接劃破在阿爾特的衣物及皮膚,但絲毫沒有讓他慢下腳步。
悽慘刺耳的尖叫聲伴隨著那些武器的破壞發出,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亡魂哀號著,少女的、老人的、婦女的、嬰兒的淒厲哀號此起彼落。
「抱歉了。」那屍堆頂的身影的不表任何神情,舉手再次從那些凍屍身上召喚出新的一批兵器。
「天神在上…」蓮絲亞納顧不了克拉客的傷勢,只是目瞪口呆著看著眼前這超現實的場景。「…阿爾特到底在跟甚麼戰鬥?」
一言不發,阿爾特躍上屍山底部,踏在凹凸不平的屍體上卻一點也不失平衡。
兩柄銀矛直射而來,但被阿爾特輕易砍開,同時左右兩柄長劍迴旋砍來,刁鑽的插入阿爾特視線死角;但他連看也沒看的前躍而上,使得兩柄長劍在背後將彼此撞得粉碎。
「完全不顧背後的拼命衝向前啊…」那乾枯的身影說著,用銀手比了個手勢。「就這麼想殺了我嗎?」
三把彎刀從阿爾特前方浮現,分別從各個角度包抄而來。
「……」阿爾特單手持劍,準備再三把同時接近他時將它們一同斬開。
「阿爾特!」克拉客虛弱的大喊,但為時已晚,阿爾特身後同時出現了一把雙手巨劍,直劈他的背心。
阿爾特沒有回頭,但在巨劍切開他背部的瞬間轉了身,用手中的長劍由下而上的挑開銀色巨劍,並用另一隻接住了它,並順著轉身的力道以雙手巨劍將身前三把彎刀同時擊破成數十個小碎片。
「那是甚麼動作……」查爾斯待在原地不為所動,完全沒見過如此可怕的反應神經;他見過不少怪物,尤其是再次客廳當中,但這都完全無法與現在的阿爾特比擬,他甚至懷疑連他的大導師都無法做到如此程度。
「呼……」阿爾特停下了腳步,並不是因為背上那個巴掌長的切口,而是因為他手中的這把雙手巨劍;重新握著劍柄後,他似乎意外的中意這種兵器。
鮮血染盡了它的外衣,將他的背部浸濕。
「阿爾特!」查爾斯呼喚著,那傷口怎麼看都很不妙。
「……」阿爾特沒有回話,也沒有回頭,只是將自己的配劍反手握住。
「可惡!」查爾斯發現他根本無法與阿爾特對話,他躊躇著是否該上前幫忙。
阿爾特將長劍擲向那個屍堆頂的身影,同時將巨劍換至慣用手,沒有半點猶豫便繼續衝向山丘頂。
長劍在刺向那個人影前便被從地面浮出的兵器彈開,絲毫沒有威脅到它。
「死吧!」阿爾特怒吼,在接近到巨劍的砍擊範圍內後,他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將巨劍砍向那毫無防備的身影身上。
「太慢。」那浮空的惡魔漠然地說道,一面銀色圓盾從屍堆中浮起,與那巨劍撞及並發出了刺耳的響音。
見到此況阿爾特並沒有改變攻擊方位,而是再次將巨劍往銀盾上猛砍,銀盾上甚至出現了龜裂。
「瘋子。」那身影看到阿爾特如此攻擊,也沒多做反應。
在第四次重砍下,銀盾伴隨著高頻率的慘叫聲後炸裂,使得阿爾特的巨劍終於突破了他與那惡魔間的身影。
鏗。沉重的巨響想起,巨劍在砍上那惡魔前再次被擋了下來,而這次的則是一面甚至比阿爾特還要高大的方盾,看上去彷彿是一面厚重的銀色大門。
「你的憤怒就只有這種程度嗎?可笑。」近乎沙啞的聲音響起,另外三面銀盾由腳下的屍堆中漫出,組合成彷彿城牆般的四面方陣。
「呃啊啊啊啊!」怒吼的從阿爾特口中發出,失控的他以誇張的大角度一遍遍的以雙手巨劍砍在那些巨大到不合理的盾上。
「這些年你的痛苦,你的怒火,你的憎恨,你對復仇的渴望就僅僅這種程度嗎?」盾裡的聲音似乎有些惱火,似乎正以言語刺激著阿爾特。
無法形容的嘶吼聲從那個名為阿爾特的人身上發出,彷彿是非人的野獸;在幾十次劈砍後,巨劍再也無法承受阿爾特暴行,在盾牆上悲鳴著斷裂了開來,碎片崁進了他的虎口,劃破了他的額頭。
「這就是他當時的樣子嗎?」克拉客還沒從神啟的副座用恢復,半彎著腰看著那名為阿爾特的誓友;他想像著當時阿爾特在那個教堂暴走時是否就是如此。
阿爾特抹開了流進眼中的鮮血,將牙齒咬進掌中將破片挑出,鐵銹味的鮮血充斥口中,令人相當的懷念。
「呸。」阿爾特將染血的碎片吐出,發現手中的雙手巨劍隨著那個斷裂口開始憑空消逝,變成了原本的液態金屬,向著空中蒸發著。
在發現了手中的武器消逝後,阿爾特立即撿起了先前丟擲的佩劍,毫無停止念頭的再次砍向了那些巨盾上,但這次只是發出了虛弱的敲擊聲。
「可悲。」那聲音是真誠為阿爾特感到悲哀,在盾中的身影似乎相當的不滿。「經年累月的憎惡與殺意就如此的虛弱嗎?!那些可悲的負能量應該是可以超越這世上一切的破壞力的啊!」
「嘶……」阿爾特咬牙,品味著自己口中的血液,但完全沒有停下手中的攻擊,像隻瘋狗般地對著那巨盾發出無力的攻擊;不上幾下,那配劍便斷裂了開來,對銀盾連個刮痕都沒有。
阿爾特絲毫沒有停手的意願,抓起了斷裂的劍刃,跳上了巨盾,一手將斷劍當成鍬子般掛在盾的上緣,藉力翻上了空中躍過了大盾。
「抓到你了!」阿爾特雙手各握的斷劍的一部份,從四面盾的上空處刺下;血液從被刀刃咬進的掌中四溢著,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動作。
一柄銀色巨錘像是計算好的從中飛出,硬生生直擊了中了他的胸腔,將他彈飛至盾外。像個無力的破布娃娃般的重重跌落,斷劍也同時脫落手中,無力的趴在屍堆頂端。
「你覺得這很有趣嗎?你真心認為這樣就能殺了我?」在盾中,那沒有四肢惡魔揮下了他的銀色手臂,那柄巨錘垂直落下,砸在了阿爾特背脊上。
「為何不使出你的全力?你的內心深處的憎惡是虛偽的嗎?」第二柄巨錘從另一個屍體中召喚而來,對著阿爾特的臉直擊而上,將他整個人打翻。「快啊!開啟你的神啟啊?只要開啟了這種小事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而已嗎?難道我等待了數千年的只是這個廢物嗎?」
「咳啊…」阿爾特在地面上爬行,斷裂的鼻梁與額上的鮮血使他視線模糊,他在迷茫中摸索著那任何可用的武器。「殺了你……咳…我要殺了你…」
摸到了斷劍的瞬間,巨錘砸上了他的手掌,將他的手死死的釘在了屍堆上。
「哭泣吧,怒吼吧……將你這些年的怨念與冤枉發洩出來!然後……使用你的神啟,在哭嚎中殺了我!」
五柄長劍從屍體堆中浮出,射向了被釘在地上的阿爾特。
其中兩柄銀色的長劍刺在岩石般的盾上,被那堅硬的構造彈了開來;其餘的則是被一陣不該出現在這地下的巨風吹飛。
「我與你無怨無仇,所以我實在不想出手。」查爾斯說著,手臂上的岩石盾對於剛才的刺擊毫無受損。
「……既然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克拉客舉著騎士槍,氣流在他全身上虛弱的流動著,看上去隨時會倒下:「但首先,我有一個問題…」
「……」四面盾裡的惡魔對於的突如其來插入並無多言。蓮絲亞納、克拉客與查爾斯趁著他們戰鬥時已經上了這屍山,看來打算救下阿爾特。
「伊司拉曾經的住民有多少?」克拉客一邊問著,一邊暗示著查爾斯將阿爾特帶走。
「這些都已經死了上千年的人與你何關呢?」那聲音冷漠的回答。
「少說有上萬人吧?」克拉客握緊了騎士槍,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在使用了神啟後的身體有多麼的虛弱。
「何止。」銀色惡魔的雙手飄逸著,像著真人般顫抖著。
「那麼我的問題是,你,是不是殺害了他們的兇手?」克拉客緊抓著騎士槍,在他體表流動的氣流不安的加速著。「你是不是個殺害上萬人,將整個伊司拉滅族的滔天罪人?」
一陣難受的沉默後,那位於屍堆頂的惡魔開口了:「……正是。」
疾風炸裂,克拉客利用著這股推力將騎士槍刺入銀盾的接縫處,巨大的爆發力甚至將兩個巨盾間打開了些接縫,使得騎槍的槍頭刺開了指頭寬的間縫。
「咳啊!」巨大的衝擊使得克拉客自己咳出了大量鮮紅液體,但他始終沒有倒下,繼續抵著身體撐著他的槍,不讓那接縫合起;用盡全身最後一絲的力氣,他勉強製造了破綻。
「有趣…」透過那縫隙,銀色的瞳孔與克拉客對視著。
「蓮絲亞納!」克拉客大吼著下指示。
「來了!」蓮絲亞納掌中燃起了烈焰,將憑空鍛造出的火焰長槍擲入那縫隙,但卻被裏頭的那存在輕易躲過。
「退開!」蓮絲亞納拉住幾乎暈厥的克拉客向後拉開,連帶著他的騎士槍一同拔出。
騎槍一旦脫離了縫隙,四面盾立刻再次緊閉闔上,將它牢牢的保護在內。
查爾斯早已將阿爾特背下小屍山,但阿爾特似乎早已失去意識。
蓮絲亞納撲上克拉客,將他壓在了身下。
「閉氣!」隨後她自己也一同閉上了雙眼。
炙熱的紅炎立即炸開,巨盾向著四面飛散開來,衝擊甚至使他們倆滾下了小丘;碎冰與蒸氣飛濺著,化開的冰中露出了封存的前年的死屍。
「哇……」艾莉絲在遠處讚嘆著,碎冰與銀色兵器隨著爆破從屍推頂散落著。
「你沒事吧?!」查爾斯在爆炸聲中大聲問著,一邊將阿爾特放下至使者大人身旁。
艾莉絲無所謂的揮了揮手,表示無礙。
「啊……」蓮絲亞納痛苦的站起,剛剛為了保護克拉客使得自己受到的傷最嚴重,背部的外衣甚至燒得焦黑。
她脫去了禦寒外衣,黑炭般的衣物冒著黑色焦煙,倒在一旁的克拉客因脫力而癱倒在地。
「快閃開!還沒結束!」查爾斯大吼,準備向前躍出,但距離實在過於遙遠。
兩柄銀色巨斧憑空浮現,迴旋砍向蓮絲亞納背後,她完全沒時間反應。
血光乍現,刮著巨風的騎槍將雙斧紛紛衝飛。
「嘶…」克拉客頂著最後以口氣勉強站著,鮮血染著上的右半邊上身,劇痛讓他幾乎想逃避般的立即休克。「現在的我實在想不出甚麼帥氣的台詞呢……哈哈。」
「克拉客…?」蓮絲亞納還在驚恐中。
依舊緊握著騎士槍的右臂在冰封已久的地面暈開了鮮紅,甚至積起了小血泊。
「克拉客!」蓮絲亞納苦喊著。
「哼……竟然還站著?是執著於甚麼?」屍堆頂的惡魔從焦煙中漂浮而出,包覆著全身的銀色鎧甲被燒的焦紅,脆弱的碎裂一地;露出了那人的慘白身影,沒有四肢的身軀因火焰而燒的潰爛,白色的長髮更是燒得幾乎光禿,但他的臉依舊帶著那銀色面具。
「聽好了,我要殺了你……」痛苦是克拉客不自覺抽搐著,但同時提醒他必須清醒著,斷裂的右臂流失了過量的血液使他神智模糊。「在我殺了你之前我是不會停手的!我絕不允許……讓你這種殺害千萬人的惡魔……繼續吸著這世上任何一口氣!」
「蓮絲亞納!」克拉客勉強擠出了聲音,依舊站在蓮絲亞納身前:「幫我……止血…」
「我要怎麼…?」她在問出口前就知道了答案,但她實在下不了手。
「快!」斷臂中血液絲毫沒有停止的流下,持續將地面染色著。
「好…我……」蓮絲亞納的掌中燃起火焰後,將那危險的紅炎靠近了克拉客的斷手處。
「哈哈!原來如此!」那白銀惡魔首次發出了笑聲,同時隨手一喚,數十把銀色兵器從屍體中冒出。「已經好久……沒看到像你這種人了!像你這種自喻為正義的人了!」
「把他帶走!」查爾斯上前,雙手臂結出了鋼岩,在兩手腕至手肘間形成了盾狀似的結塊。
接連幾把射向克拉客的銀色殺器全都被他用岩盾擋了下來。
我在幹嘛?查爾斯問著自己,我為什麼要幫他們?為何要在此拚上自己的性命?
兩柄連形狀都看不清的兵器飛來,在查爾斯的反應極限下他勉強接了下來,但依舊劃破了的臉頰,使他臉上原本就很猙獰的傷疤更加可怕。
「嘶啊啊啊啊!」克拉客死勁壓抑著聲音卻依舊悲鳴著,紅炎的灼燒使得傷口醜陋的黏合在一塊,發出了難聞的焦味。
「凡人啊……」那惡魔持續指揮著更多新的兵器:「憑你們是不可能殺了我的,尤其是在這裡。看啊!看看這些屍體的量啊!你們真的覺得存在任何勝利的可能性嗎?」
我來此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拯救世界啊……查爾斯沒有像阿爾特那種反射神經,光是要同時擋下兩把就很難了,更別說這永無止境的持久戰。
兵器飛行的角度還不算令人無法捉摸,力道也沒想像中的大,至少力量比真人手持著兵器還要小許多;查爾斯從自己的實戰經驗中分析著優劣,但是最大的威脅依舊是那兵器的數量以及攻擊時的瞬間加速度,由於是非人的操作,過去的所熟悉的技巧完全沒作用。
我這趟的旅程可不是為了輔助皇子成為救世主啊……查爾斯仔細看查了四周,這裡確實沒有任何退路,難道就只能死戰到底嗎?還是說眼前這個怪物有交涉的可能性存在?
致命的銀色兵器接連不斷在查爾斯的岩盾雙臂上增加刮痕,但數量絲毫不減,不管查爾斯擋下多少把武器那惡魔依舊能不斷的從那些屍體製造新的出來,這使體力有限他的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我是為了見證這個帝國殞落啊……銀色巨斧成功擊碎的查爾斯的防禦,破裂的岩盾伴隨著他的手臂肌肉撕裂開,痛苦的他差點沒閃過迎來的下一擊。
「查爾斯!」艾莉絲大叫著。
「你不准過來!」查爾斯神色猙獰的警告,雙手重新架起防禦,堅硬的鋼岩從傷口中生出,再次的組成了岩盾。
「我是不會死在這的!」查爾斯利用了岩盾生成的同時壓抑住了失血的問題,但那痛楚可就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
六把銀色長矛生出,精準的瞄準的現場的所有人。
「在我贖完罪之前,我是不可能會死的。」查爾斯放棄防守,以岩盾銳利的邊緣作為刀鋒,將長矛在發射的途中提前劈碎,幾乎完全沒有喘息空間。
要殺死我的,必須是艾莉絲本人…最後這一句查爾斯並沒有說出口,他得看準時機,準備在那身影召喚下一批兵器時,衝上屍堆直接殺了他本人,這是他唯一的勝利方法。
「開玩笑的吧……」那惡魔接連不斷的攻勢停了下,查爾斯正打算進攻時,被接下出現在眼前的震攝住了。
兩挺巨大的銀色器具被召喚而出,那大小根本不是甚麼兵器了,因為那根本不是用來對付人類的了。
「我的對手不是你們這些弱小的人類,別浪費時間了…」那惡魔開口,銀色的手臂操作著那兩台巨大器具:「要是你在不開啟神啟,你的夥伴可是會死光的啊……」
倒在地上的阿爾特早已沒了意識,根本不可能做出回應。
「……攻城弩?」蓮絲亞納停止處理克拉客的斷臂,絕望的看著那兩台巨大的銀色攻城器具。
「快逃開!查爾斯!」艾莉絲衝上前,拿出了自己的短杖,但卻被查爾斯輕易推開。
我要死在這了嗎?查爾斯不禁產生了這種想法,但依舊擋在眾人面前,絲毫沒有要閃躲;在過去那麼多的刺殺行動他都不曾有過如此想法,但是難道這非人的怪物真的不可能擊敗嗎?
阿爾特早已倒下,克拉客卻缺了一條手臂根本不可能成為戰力,而查爾斯更不能讓艾莉絲上場,也就剩蓮絲亞納嗎?
儘管如此,查爾斯依舊沒有退開,他抓住了艾莉絲,將她抱在懷中;他準備要使用神啟了,他不知道這是否能擋下那兩挺巨弩,但他只知道,他必須要保護艾莉絲。
「嘖嘖…看來英雄總是最後登場呢。」充滿戲謔的聲音從陰影中出現。
頓時兩挺巨弩伴隨著爆破炸成了碎裂,靈魂發出了悽慘的悲鳴。
一柄畸形的鐮刀從黑暗中射出,迴旋的的刀刃彷彿爪牙飛向屍堆頂的人影。
屍堆中浮現了一柄銀色兵器豪不費力的將那飛來的醜陋鐮刀彈開,使它宛如被擊中的燕子掉落地面。
「斯洛?」查爾斯疑惑,但依舊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手持長柄鐮刀的黑影從這地下宮殿的天花板落下,從那惡魔的頭頂垂直揮砍而下。
鐮刀並沒有如期砍中它,而是在半空中便被銀色巨盾擋了下來,隨後另一柄銀色巨劍從旁飛來,使得斯洛不得以鐮刀橫擋,卻依舊被那怪力擊飛。
「喔喔喔!」摔落屍堆頂的斯洛亂叫著,卻趁著這時順道撿起了方才丟出第一柄鐮刀。
「偷襲嗎?真是沒有榮譽的攻擊方式。」那銀色惡魔雖然這麼說著,眼神中卻沒有任何鄙視。
「哈!榮譽?!」斯洛左右各拿著一柄長短不一的扭曲鐮刀,像是聽到甚麼滑稽的笑話般笑歪了臉。「那是甚麼?能勝利的方法就是正確的方法,人類在泥濘中互相廝殺的醜陋嘴臉還有甚麼榮譽可言?哈哈哈哈!」
「不錯的觀點,我─」方才砍飛斯洛的巨劍突然爆裂,打斷了那惡魔的台詞,直接將那沒有手腳的身軀炸飛。
「真是一個不小心啊哈哈!」斯洛捻熄了手中的火芯,他趁著被巨劍擊飛時所黏上的炸藥僥倖的沒被發現。
「不要命了嗎……」那身影用著銀色手臂從黑煙中爬了起來,重回漂浮狀態;看來那小型炸藥並沒有多大的效果,但依舊使它在完全沒防備的狀態下重重吃了一擊:「要是剛剛你沒被我砍出去,你可是會一起被炸死的啊……」
「哈哈哈哈!」這話將斯洛逗的彎腰大笑:「你說的好像我會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樣啊哈哈哈!」
那個惡魔儘管早已沒了手腳,但現在身軀上又多了許多燒傷與破片,銀色的液態金屬如同血液般的流出,滴落至寒冰屍堆上。
「神經病……」查爾斯不可置信看著斯洛,剛才他們的輪番攻擊都沒有成功使那個怪物收到多嚴重的傷,但現在斯洛卻獨自成功的重傷了它。
「我一直以為呢,老哥是我看見過最強的怪物了…」斯洛看似散漫的轉著鐮刀,一邊像聊天般說著:「但沒想到,這世界上存在像你這種貨真價實的怪物啊!連老哥都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也就是說……」
「像我這種廢物都能打贏你的話這不就是世界上最諷刺的事了嗎?!」斯洛狂妄的猛衝上前,將短柄鐮刀從自己左側丟了出去,自己則從右側將長柄鐮刀砍了過去。
「所謂偷襲…」那惡魔開口,從左右兩側個召喚出了一面盾:「一旦失手過一次了就只能注定失敗了。」
從左側飛去的鐮刀彷彿回力鏢,以極為刁鑽的的弧線射了過去,卻依舊被銀盾擋了下來,而斯洛自身從右側的攻擊也同樣失敗。
火藥的焦味瀰漫在寒冷的空氣中,那惡魔一揮手便以銀盾將斯洛推了開來,並以銀盾持續壓在斯洛身上。
「啊,糟糕?」黏在銀盾上炸藥直接爆了開來,斯洛根本沒時間拔除火線。
「還有這個也還你吧。」那銀色身影將另一面盾與短柄鐮刀射了過來,使的斯洛再一次被自己黏在上鐮刀上的炸藥炸傷。
全身冒著黑煙以及破爛皮膚的斯洛癱軟滾下了屍山,重複堆疊好幾層傷疤的皮膚再次綻裂了開來。
隨後幾柄追擊的銀色武器被召喚了出來,對著倒地的斯洛射了過來。
「果然被發現了嗎?」渾身是血的斯洛只能看著眼睜睜的看著飛來的兵器,雙色的瞳孔中倒影著他自己的死亡。
「這下就不欠你了。」查爾斯上前用岩盾砍了碎了兵器,擋在了斯洛面前。「你還能打嗎?!我一個人光是保護他們就沒法反擊了,我需要你跟蓮絲亞納前去衝鋒!」
「哈……還不簡單!」雖然這麼說,但斯洛連起身都辦法,掙扎的用鐮刀想辦法撐起身體。
「可惡!」查爾斯再次擋下迎來的幾柄銀色武器,那惡魔儘管受了這麼多傷卻依舊沒有減緩攻勢的趨向。
蓮絲亞納打算趁空檔向前邁進,但連綿不止的壓制使她根本沒法像阿爾特那樣進攻,光憑她自己根本不可能製造出來像剛才那樣的空檔。
「……我受夠這齣鬧劇了。」那惡魔的的面具中滲出了大量鮮血,銀色的液體遍佈全身。
「雖然這完全不合我的行事作風,但我要孤注一擲了……」它舞動銀色手臂,整個地下大廳發出令人不安的巨大響聲,彷彿巨龍甦醒一般。3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MZblnq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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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開始因顫抖而脫落,掉落地面碎成一地,成千上萬冰凍屍體彷彿即將復活般開始不安躁動著。
「不會吧哈哈……」連斯洛都開始傻眼的乾笑著。
「艾莉絲!過來!」查爾斯果斷放棄防禦,伸手將艾莉絲拉至身旁,同時轉身大吼:「蓮絲亞納,將克拉客拖過來!」
所有的屍體,無一例外,開始發出驚悚的慘叫,彷彿人間煉獄。
蓮絲亞納奮力的拖著幾乎無力走動的克拉客,向著查爾斯賣力前進;雖然無法知道查爾斯有甚麼辦法,但現在她也無法選擇,她的生存本能正告訴她,有甚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了。
「我要賭,看是你現在給我醒來使用神啟來殺了我……」那惡魔對著依舊處於昏迷狀態的阿爾特說:「還是直接受死吧,我不會再留任何餘力,這次我要用上全力了。」
「阿爾特呢?!」蓮絲亞納將克拉客放置於查爾斯腳邊:「還有使者大人呢?!我去將他們倆個─」
蓮絲亞納轉身要走,阿爾特以及那少女依舊昏迷於他們掉落此地的位置。
「來不及啦!」斯洛拉住她的臂膀:「你要是真的過去就回不來了。」
「放開我!」蓮絲亞納掙扎著。「要是連她也死了,誰來拯救這世界?!」
「一萬年,我等了一萬年可不是為了看見你這種半成品的。」語畢,那惡魔抬起雙手,如同被指示的軍隊,所有的屍體,無一例外的招喚出了兵器。
數千,甚至可能高達上萬的銀色武器同時被換了出來,在洞穴內星羅棋佈的展開,宣布著他們的死期;彷彿整個軍團持著各式兵器,以他們為圓心呈放射狀的包圍著,蓄勢待發。
「我們死定了哈哈……」斯洛乾脆的癱倒在地,看著那些密布空中的殺器。
「查爾斯…」艾莉絲聲音顫抖著,嚇壞的她向小孩終於哭了出來。
「我不會讓妳死的,我發誓過了。」查爾斯單膝跪地,雙拳抵地,手臂上的岩石結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彷彿有生命般的在眾人四周組成一個環狀岩壁。
「太克拉坦的守護者!」岩石層層相疊,查爾斯盡量的不斷加強岩石的厚度,希望在成形前能有最牢固的結構。
直到最後,岩石形成一個完全封閉的球體,將查爾斯等人完全包覆在內,成為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絕對防禦。
「怎麼會這樣……」蓮絲亞納在黑暗中哭紅著眼,無助地將手掌貼在岩壁上。「他們倆個還在外面啊……」
「我只能……盡力做到這樣了,我們不可能來得急去救他們倆個了……」查爾斯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奮力維持著岩球。
金屬碎裂以及顫抖撼動了岩石,使在內的所有人的心臟為之一震;隨後接不斷的敲擊如雨點般瘋狂的打擊在他們的防禦上。
「開始了…意外的結實啊這個。」斯洛敲了敲冰冷的岩牆,可以感受到外部那些兵器如同蟲群般的猛啄著這抵擋他們攻勢的結石。
「我不知道我能撐多久……」查爾斯保持著那姿勢,看上去相當吃力,隨時到達極限也不一定。
「阿爾特他們……怎麼辦?」艾莉絲問著,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擔心。
查爾斯並沒有回答,只是無奈的低下了頭。
蓮絲亞納無法克制地哭著,就算他們成功撐過了這波,他們的勝利機率也微不可見。「克拉客,怎麼辦…」
克拉客在脫力過後還斷了手臂,斷面上的開口已經被燒得完全焦合,他臉色慘白的癱倒在地上,除了還有薄弱呼吸外幾乎已經像是具冰冷的屍體。
「有……任何點子嗎?斯洛?」查爾斯苦著臉問著,汗珠不停地滴下。
「不,我們死定了。」斯洛果斷回答,幾乎笑了出來:「那些數量你也看到了……哈哈,就算你真的能在那些武器全部破壞完前撐住這個球……你也知道吧,你們在伊司拉一路上總共看到了多少屍體。」
「整個伊司拉的人口,全都變成那些飛來飛去的武器……哈哈!哈哈哈…」斯洛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紅光:「你們啊……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任何勝利可能性。」
「是嘛……」查爾斯依舊著撐著保護他們的唯一防禦,絲毫沒打算放棄。「但我說過了,我不會要艾莉絲死在這的。」
時間流失,那攻勢絲毫沒有減弱,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只待查爾斯體力用盡倒下的時刻到來。
在這黑暗的球體內,只有不斷增長的絕望。
鏗鈴鈴…
「甚麼聲音?」蓮絲亞納開口。
鏗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兵器猛烈的攻勢似乎緩了下來,查爾斯疑惑地抬起了頭。
鏗鈴鈴鈴…這不是那些兵器所造成的聲音,而是彷彿有大量鐵鍊互相摩擦,沉重的刮著地面。
「甚麼鬼聲音?」斯洛似乎也聽到了,雞皮疙瘩長滿了手臂。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非人笑聲在外部響起,所有兵器的的敲打聲也都隨之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完全沒有打算停止,這笑聲穿過岩體,扎入他們腦子,侵犯著他們的意識。
這聲音使岩球內的他們全都無力跪倒,發自內心恐懼的讓他們不自覺地顫抖。
「那是甚麼聲音?!那是甚麼聲音?!」艾莉絲抱頭痛哭,使她無助的縮在地上。
這是超越人類能理解的聲音,光是聲音本身就有著足夠使人發狂的負能量,導致他們幾個開始痛苦的慘叫著,耳膜像是受到過大壓力開始滲出血來。
「咳啊……」早已暈厥過的克拉客猛吐著血,在地上痛苦的捲曲著。
「哥哥…救命啊…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啊啊!」艾莉絲哭喊到彷彿嗓子要撕裂般,在地面摸索著甚麼:「不要殺我!不要!查爾斯哥哥!你在哪啊?!救救我!」
那笑聲的癲狂完全無法由語言來形容,但那貨真價實的壓制力能使這世上所有人類產生絕望,能喚出所有生物深刻烙印於本能上的恐懼。
「不要……不要啊……」查爾斯突然額頭抵地,七孔無法抑制的流著血。「母親大人…父親大人……艾莉絲啊……對不起,我沒救到你們……」
「我發誓!」他猛的用頭槌地,鮮血噴濺:「你們不會白死的……我要報仇!我要殺光他們…一個也不剩…我發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不該存於世上詛咒,是個連存在本身都是個錯誤的聲音。
蓮絲亞納的口中發出了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話語,失去理智的抓的岩壁,直到指甲裂開來也不停手,將整個岩石抹上血手印。
那聲音聽上去像是神的祝福,卻又像是惡魔的詛咒;像是狂者的瘋語,又像是嬰兒的哭啼。
「死吧……全都去死吧!去你們宗教!我要讓這個世界消失!」斯洛的撕著自己的頭皮,血液從額間留下,使他的臉上覆滿血流;他曾以為自己的見證了這世界的瘋狂,但他現在發現那不過是冰山一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世上最扭曲的笑聲,聽起來卻又像是世上最令人痛徹心扉的哭聲。
「啊…好就不見……」那銀色人影乾枯的沙啞聲響起:「我的兄弟,喚醒你可不容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笑聲必定使人否定宗教的意涵,嘲笑神的存在,玷汙神聖的善意,踐踏無私的奉獻,詛咒崇高的正義,唾棄和平的理想。
哈哈哈哈哈哈……
魔王終於停下了扭曲的笑聲,用那非人的聲音開口問道:「你覺得…這世上,最黑暗的事實是甚麼?」
第六章‧復燃的餘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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