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招募結果的公告於中午時分，在醫院網站上公布。滿懷希望的葉奇偉點開公告後，原本期盼且雀躍的心瞬間墜入谷底。
『招募結果：從缺。』
第十年了，他身為約聘動物實驗室技術員，去年底聽說今年終於要開放招募正職技術員。這些年，他工作勤勉且對於上司交辦的任務都使命必達，每一年都期盼能有轉任正職的機會。當這份招募消息出來之後，葉奇偉便積極準備資料，並且事先詢問過其他正職人員，他們都覺得這一次的招募，依循往例會讓科內的約聘人員優先錄取。
而他一年一聘積累十年之久，早已是科中的老面孔，再怎麼算這一次都該輪到他轉任正職。
先別說公立醫院的工作福利好，轉任正職後方能積累年資，未來也能享有退休終身俸。以這份工作的穩定性來說，穩定做到退休自然不難，那麼下半輩子就不必擔憂生活。
葉奇偉看著公告，心涼了一大半。從缺？這是為何？
面試那日，他的表現突出，硬是比其他外頭來應徵的人出色許多，那為何是這番結果？
況且面試後隔日，組長小吳便告訴他，應該是十拿九穩了。要他放千萬顆心，預備請客即可。但是，電腦螢幕上的字卻…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會不會是打錯了？」葉奇偉揉揉眼睛後仔細看著日期，反覆確認過，的確是今天發出的公告。
「這……」葉奇偉失望地嘆口氣，「還是上面又後悔了？」
此時組長小吳走過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小葉，公布了吧，恭喜恭喜。」
葉奇偉抬頭望著小吳，「組長，你這是在恭喜我落選嗎？」
小吳不解地問：「落選？什麼落選？不是公告你甄選上了嗎？」
葉奇偉指著電腦螢幕後說：「是從缺。」
小吳驚訝地起身看著螢幕，「怎麼會！」他確認以後喃喃自語說：「不對呀，怎麼可能。應該資訊組那邊弄錯了吧，你等等。」他轉身回到位置上後拿起桌上的電話撥出電話，聯繫幾個單位。
而葉奇偉呆坐在位置上，不明白其中哪個環節出錯，但是看組長的樣子，莫非還有挽救的餘地。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後小吳走回葉奇偉身邊，「小葉，你也別太失望，下次還有機會。」
葉奇偉抬頭望向小吳，「下次……」所以組長的意思是這次就……
小吳略為抱歉地說道：「我問過人資部那邊，今年這份職位出缺出了點問題，所以才會是這個結果。不過，小葉，你也知道，目前約聘這些人中，你的資歷是最資深的，所以只要未來醫院一開出職缺，立刻就會讓你補上來。」
葉奇偉失望地說：「所以又得等下一次了嗎？」
小吳拍拍他的肩膀，「應該很快啦，你看金姐不也等了快十五年才補上正職缺。你也才第十年而已，說不定明年就又有開缺啦。」小吳想要安慰他失落的心情，「不如這樣，下班以後我們去喝幾杯，放鬆一下心情，你就別想太多。」
葉奇偉輕輕嘆口氣，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小吳安撫著他，「小葉呀，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別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今年沒有還有明年可以期待。你還年輕，才三十出頭，還有許多時間。」他拍拍葉奇偉的肩膀，「晚上我請客，先去做事吧。」
有了組長的安慰，原本的失落感稍稍好受一些，葉奇偉強打起精神先返回工作岡位。
而小吳則是覺得真是時不我予呀，怎麼偏偏在這關鍵時刻，殺出了程咬金呢？
適才幾通電話聯繫過後，小吳意外探知了，此番職缺招募結果的秘密，但是在當事人面前只能選擇隱瞞不宣。畢竟結果竟然是這樣傷人，只希望未來還能有這種好機會，能讓葉奇偉順利轉任正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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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下午，葉奇偉經過茶水間預備泡杯咖啡提神，走到門口卻發現忘記拿咖啡包，轉身預備去拿時，聽到茶水間中有兩個人正在談話。
本來他覺得是不關己，但是恰巧聽到了他們提到小葉這兩個字。
諾大的動物實驗室裡，只有他一人姓葉，素日裡大家也都稱呼他小葉。
葉奇偉停下腳步，忍不住張大耳朵偷聽他們的對話。
「你應該聽說了那件事情吧。」
「嗯，小葉的事呀。」
「真可惜呀，本來這次小葉可以順利轉正職的。」
「什麼叫做本來？」
「如果沒有殺出那個人，小葉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那個人……」
這番對話聽得葉奇偉心驚肉跳，所以是有人搶走了原本屬於他的職缺嗎？
「小葉真倒楣，剛好遇上今年有人要進來，自然得讓出位置。」
葉奇偉握緊拳頭，一陣氣憤之情油然而生。
此時茶水間中的兩人走出來，三人六眼相對，場面十分尷尬。
剛剛對話的其中一人是金姐，另一個是年資三年的小淑芳。
葉奇偉望著金姐問道：「金姐，妳們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小淑芳與金姐沒料到葉奇偉會站在茶水間外面，剛好聽到那些八卦流言。
「呃，小葉喔。」金姐急忙打圓場，「沒有啦，我剛剛只是在跟小淑芳聊天而已。」金姐拍拍小淑芳的手臂。
小淑芳急忙點頭，「是啊，小葉哥，我還有事情要忙，下次再聊。」此刻得趕緊走人才是上策。
金姐讓小淑芳先離開現場，她則是想好好勸勸葉奇偉。
等小淑芳離開後葉奇偉開口便想問清楚，「金姐，妳們剛剛的對話我都已經聽到了，是不是有人惡意擋我登上正職，妳知道裡面的詳情對吧？」
金姐看葉奇偉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也只能勸慰他幾句，「小葉，不管有沒有人刻意擋你，現在招募結果的公告都已經發出來了，事情也已經成了定局，這一次的職缺注定和你沒有緣分。日子還是得要過下去，你再等個幾年，相信後續還是會有機會。」
這些話並不是葉奇偉想知道的答案，「金姐，請把實情告訴我，剛剛那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小葉。」金姐輕拍他的手臂，「我們這些技術員，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把工作做好，照顧好實驗動物，協助研究員完成試驗，在過程中別出差錯。好好做事，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葉奇偉明白金姐不會告訴他實情，「金姐，我明白你也有無法說出實情的苦衷，既然如此我就不為難你，我直接去找組長問清楚。」葉奇偉轉身欲走。
金姐急忙拉住他，「你又何必去為難小吳組長，這個缺是主任刻意要留給他外甥的。」
葉奇偉轉身望著金姐，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金姐一時嘴快竟把事實說出，她有點懊惱地對葉奇偉說：「小葉，我…」
「原來是這樣。」這番結果令葉奇偉更加憤恨不平，「他怎麼可以刻意擋我，而且是為了讓家人拿走正職缺，他也太齷齪了，我要去跟院長告狀，拿回我該有的職位。」
「小葉，你別這麼衝動。」金姐以一副大姊頭的姿態勸著他，「你別忘了，先前你曾經發生過一件異常事件，還是主任幫你四處周旋之後，才沒讓你丟了這份工作。」
葉奇偉自然沒有忘記那件事情，那是他進入醫院工作的第二年，那個週末輪到他來動物房餵養動物，並且協助巡查實驗動物的狀態。
偏偏周日那天睡晚了，近中午時分他才到動物房巡查，而恰巧一批神經內科醫師的實驗老鼠，因為沒有及時排空膀胱而死亡。
那宗實驗要模擬老鼠於神經損傷的狀態下，經由電流刺激治療是否能促進神經再生恢復的能力。所以實驗老鼠被人工阻斷神經，而必須以外力按摩方式協助排尿，否則便會因為膀胱脹尿過度而死亡。
那天葉奇偉因為太晚抵達動物實驗房，四隻實驗鼠中死了三隻。而研究計畫主持的醫師非常生氣，原因是因為實驗鼠非常昂貴，再者這個實驗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即將得到相關的研究結果。但是因為葉奇偉的疏失，導致實驗必須全部重來，而且還需申請新的一批實驗鼠。
本來對葉奇偉的懲處最重便是被開除並離開醫院，但因為組長小吳為之求情，且允諾由他負擔實驗鼠的購置費用、寄宿於實驗房的行政費及食宿管理費等。
再加上小吳親自帶著葉奇偉，到研究案負責的醫師辦公室道歉，並送上一份價格不菲的洋酒禮盒後，這件事情方才大事化小。後續實驗鼠抵達後，葉奇偉更是親力親為地照料那批實驗鼠，幸好研究結果順利產出，沒有耽誤了研究成果發表的日期。
而主任把這件事情紀錄在葉奇偉的個人檔案中，並未向上提報相關異常，只是當年度的考績只有給出乙等。
那次過後葉奇偉工作更加賣力，並引以為戒。後續幾年的工作表現均在水準之上，連年考績甲或優等。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成為主任手中的把柄，以此來阻擋他升任正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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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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