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方舟基地,這是一座不起眼的破舊公寓,地處警戒區邊緣,大部分的人都已搬遷,剩下的住戶了了無幾。走在陰暗的樓道裡,漆七總是不寒而慄,一明一滅的燈光時不時閃過老鼠、蟑螂一類的黑影,說也奇怪,夢死症似乎只發生在人類身上,從來每有動物得病的案例。
別看這裡條件簡陋,這裡的地底下早已經被改造,變成一座小小的地下城市。
入口是樓到盡頭的一個電梯,電梯門被張貼著維修中的告示,掀起告示海報,下面便是一個虹膜辨識儀;通過辨識,一旁防火門便會解鎖,打開門就是最新型號的膠囊型電梯,直達地下城中心。
『先知七十七,歡迎回到方舟。』
地下城有近一百個研究人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編號,他們自許為先知……奉神諭建造方舟的先知。
漆七是整個計畫的創始者之一,所以依自己的名字挑了有諧音的77,並且為煙塵爭取保留了一個01,她的男人自然是最棒的,是第一。
「布萊恩,開始吧,來做今天的……」她在專屬的研究室裡,躺進一個白色的軟圓球體,臉上帶著微笑:「未來的夢。」
圓球之外,數十台電腦螢幕上同時進行數以千萬計的程式與編碼,室內同時有個電子擬聲報告著進展。
『開始擷取記憶…擷取完畢,開始擷取個性模式……擷取完畢,開始擷取外貌資料……擷取完畢,開始……』
如果這時有人站在圓球外,便可透過球上的一個小窗看到漆七正熟睡著,無數道雷射光掃過她的身體,刺眼的光線並沒有把她晃醒。
『開始轉換影像……轉換完畢,開始轉換音檔……轉換完畢,開始轉換五感記錄……轉換完畢,開始……』
這個過程持續一整夜,圓球裡的漆七熟睡的同時,正在做著夢,是關於未來的願景,而這全部都將被完整的記錄下來,然後在不遠的將來實踐。
『資料更新整合完畢,開始寫入布萊恩主機……』
布萊恩主機,方舟的核心,也是漆七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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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城醫療中心,員工餐廳。現在是深夜,來這裡用餐的人很多,原因無它,白天乃至晚上,他們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一直到深夜它們才有一點空閒坐下,好好吃頓飯。
「嗨。」一個女人端著餐盤在煙塵面前坐下,親切熟捻地和煙塵打招呼。
「嗨,真難得這個時間遇到妳,柳伊。」煙塵禮貌地點點頭。
大約半年前,黑城醫療中心併入一個新單位——生態控管中心,原因是近期出現多起大範圍的、突發性的生態巨變,除了造成眾多傷亡,也發現每次中大天災後,該區域的夢死症會者會激增,因此懷疑與夢死症有相關聯,促成兩個單位合併。
柳伊是生態控管中心的研究人員,為了確定天災與夢死症的關聯,她沒少與煙塵等醫療中心的醫生們交流。
「別烏鴉嘴,今天等了半宿都沒有生態警報,好不容易能來吃個消夜。」柳伊皺眉,語氣很是無奈。
不知道為什麼,大範圍的異變幾乎都集中在夜晚,這使得柳伊他們白天要忙著檢驗災區送來的樣品,晚上又要輪班做災變處置。
「再撐一下,後天就是探訪週,就能休息一整天。」煙塵寬慰道。
聞言,柳伊只是聳聳肩:「我的家人前些月都死在災變中了,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她在說這話時神色淡漠,但還是可以從她突然變得生硬的語氣中,察覺到她強忍的傷痛。
「抱歉。」煙塵連忙道歉,心緒被牽動,想起漆七,她過得好不好?這個時間應該已經睡下了吧?
「沒事,你排什麼時候探訪?」柳伊隨便換個問題,她不需要他人同情,只剩下她一個了,越是這樣越是要堅強……雖然有時還是會情不自禁,想要找個依靠。
「週四,要不……」煙塵停頓一下,繼續說:「要不妳一起來吧?我妻子很健談,人多也熱鬧。」
煙塵揪起的心還想著,我還有親人可以牽掛,但在這個末世,多的是像柳伊這般,只剩下思念與追憶,他對於柳伊的處境格外同情。
這個提議顯然讓柳伊有些意外:「這……」
這時,餐廳的擴音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警聲:『嗶嗶嗶——偵測到異常,北國南方林地出現大範圍動物遷移,植被迅速枯竭。』
「該死,」柳伊聽到警報,立刻從座位上彈起,隨手抹了下嘴角,捧著餐盤要走:「先走了。」
「考慮一下,我們歡迎妳。」目送著急離去的柳伊,煙塵連忙說,而柳伊則是匆匆點頭說會考慮後離去。
「唉,等等就又有得忙了,還是抓緊時間快吃。」煙塵晃晃腦袋,一邊吃一遍期待周四的道來,暗自想著:一成不變的忙碌中至少還有值得期待的事,也不算太糟。
如今,世界上大概就剩下三類人,一類是像煙塵這樣在第一線頑強抵抗,另一類則是沉睡的夢死症患者,剩下的一類則是終日惶恐不知道自己會死於夢死症還是死於天災的平凡人。
「有時候,其實還挺羨慕夢死症患者的……」煙塵咀嚼著食物,輕輕嘆息,想著他的那些病患,躺在病床上享受最先進舒適的維生器材,清醒著反而受罪,昏睡著指不定可以做個美夢,不用承受死亡的威脅,也不用在思念中掙扎。
不對,果然是太累了,才會這樣想……肉塊似地苟延殘喘,沒有追求與抱負怎麼算是活著呢?煙塵矛盾地反駁自己的想法,嚥下最後一口宵夜,小聲地為自己打氣:「煙塵,加油。」
>>>>回放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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